......
  “走了?”陆玉安拎着眉头,自行拆解甲胄,他洗了把脸,桌案旁摆着一堆折子。
  “嗯,有人帮忙。”萧子良没点透,陆玉安却心知肚明。
  “皇兄心软,却把我也当成容易哄劝的孩子。
  萧子良,带上一百精骑,随我出城!”
  陆玉安不明白李旦为什么心心念念要带鸾玉走,也不明白他为何舍下大梁的安稳奢华,非得寻求刺激,可他唯一清楚的是,斩草要除根。
  呜咽的泾河水,卷积着巨浪一层一层的压向岸边,鸾玉替李旦缠上绢帛,打了一个死结,又将其中一匹马放跑。
  一叶扁舟,一个戴了斗笠的老翁,似乎看起来等了许久。
  鸾玉走到跟前,客气的询问,“可是齐王殿下的主意?”
  老翁似乎料定她会有此一问,花白的胡须往上一挑,“殿下还说,日后会去梁国拜访公主。”
  “我不走,只有他走。”
  鸾玉避开身子,露出李旦的脸来,老翁眯起眼睛,看了一番。
  “我只遵殿下的话,若要坐我的船,那么你们二人都得走。若是你留下,他不走,恕老朽不能从命。”
  “那你得问我的剑。”鸾玉拔剑横到他脖颈上,耳边已经传来咔哒咔哒的马蹄声,愈来愈近。
  “老朽活到这把岁数,死了便死了。只是梁国六皇子惨死晋国边界,若是传扬出去,少不得晋梁纷争。
  以前便也罢了,如今燕王刚刚经历一场血洗,若梁国奋起扑杀,也不是没有胜算。”
  “齐王到底想做什么?”
  鸾玉收剑,人已经走向船头,抬眉,“上船。”
  老翁竹篙撑地,小船被缓缓荡开,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隐约升腾起一团雾气。
  远处的山头人影婆娑,鸾玉负手站着,“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敏敏,与其说帮我,不如说你在帮陆玉安。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自负高傲,不服输,哪怕是一场硬仗,他也会迎难而上。
  敏敏,对不起。”
  一记手砍落在鸾玉颈项,她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人已经软软的跌了下去。
  风停了,河水静的如同一面镜子,老翁叹了口气,竹篙停在船头。
  “回去吧。”
  李旦揽住鸾玉,虽是笑,可的确比哭还要难受。
  “你们这些年轻人呐....”
  ......
  陆玉安只看了一眼面前的情景,便觉得五内烦躁,马蹄不停地走动,萧子良等人与他有几丈的距离,只等他发话,便会上前解决了李旦。
  “你以为回来了,我就会饶你性命?”
  一如既往的狂妄。
  李旦看了眼鸾玉,轻斥,“这天下不止你一个晋国,陆玉安,若我今夜带走了敏敏,你能奈我何?”
  “天涯海角,要你狗命!”
  “你跟她脾气真像,不讲道理,甚至刁蛮。”明明是抱怨的话,说到鸾玉的时候,李旦更像是宠溺。
  “可我就是喜欢她。”
  “你少说几句,或许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尸。”陆玉安语气渐冷。
  李旦不怒反笑,“陆玉安,你杀过我一次了,知道吗?”
  陆玉安挑眉,像看神经病一样盯着他,准确来说,是盯着他怀里的人。
  “大晋国要改国号了,当年我被你斩杀的时候,也是这般情形。
  敏敏惨死,姚燕云封后,陆玉明称帝,你陆玉安弑君夺位。又去乱葬岗刨出了敏敏的尸骨,以皇后之礼葬与你身边。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一阵冷笑,陆玉安喝道,“你是被水泡了,还是痴傻了?她不会死,会跟我一起坐享万里江山,百年之后,同葬皇陵。
  生同衾,死同穴,天经地义。”
  李旦将鸾玉额前的碎发整理了一下,陆玉安跳下马,几招走势,人已落入自己怀中。
  “记住我方才说的话,若不是敏敏非要同你在一起,我定然会带她远走高飞的。
  陆玉安,她看中的人,我嫉妒,却没办法。你要护她周全,这一辈子都不能伤她气她,她极少会发脾气,哪怕受了委屈,也不跟人言语。
  从前定远王府败落,门可罗雀,关系亲密的人一夜之间特意疏离,敏敏要强,越是这样,她越要学的更好。
  授课的师父都说,她是我们当中最有天分也最努力的人。可惜,却要在你们晋国施展她的抱负了。
  陆玉安,我言尽于此,你动手吧!”
  微风浮起衣袍,陆玉安虽不明白李旦之前的风言风语,却听懂了他最后的嘱托。
  长剑回鞘,噌的一声响动。
  “我今日心情好,不杀你。
  日后战场相见,不管敏敏怎么想,我还是会砍下你的人头,踏破梁国的边境。”
  李旦翻起眼白,“那我也告诉你,这一世,你休想攻城略地。”
  “走着瞧!”
  ......
  迷迷糊糊睡了有几日光景,整个人好似在一个冰窟窿里,过不了片刻又像被人裹了棉袄,扔进炭火里焚烧,一阵冷一阵热。
  鸾玉睡得极不踏实,她梦到李旦被陆玉安杀死,血流了一地,陆玉安又被陆玉瑶砍了一刀,躲避不及,掉下了悬崖,她挣扎着跑过去,只拽住一片袖子。
  身子一翻,失重感吓得她立时睁开眼睛。
  如意的大脸正在上方,见她醒来,乍然咧开大白牙,“如烟如烟,公主醒了!”
  那声音响亮至极,脆生生的,鸾玉偏过头,如烟手里捧着一碗粥,还是那副温良的模样。
  “公主必然饿了,奴婢着人煮了三种粥,先喝点桂花百合糯米粥安安神,京城如今已经平定,总算安稳了。”
  短暂的失神后,鸾玉忽然记起李旦。
  “六皇子...”
  “回梁国了。”如意压低嗓音,“公主,你可不知,灵源寺一别,奴婢以为你丢下我们跑了。多亏如烟劝我,可是伤心死了。”
  “你啊,做事但凡有如烟那样周全,我也就安心了。”
  鸾玉撑着胳膊坐起来,脑袋一阵晕眩,“我得了什么病,睡了多久?”
  “有四天了吧!”
  如意掰开手指,“大夫说,你思虑过度,休息几天便会好的。”
  甜丝丝的粥水进肚,人也仿佛有了力气。
  如烟低头握着花绷子,又神秘兮兮的说道,“公主知道吗?冯家进京了。”
  第74章
  喝粥的鸾玉呛了一口,纳闷的看向如烟,如意接过去汤碗,放到桌旁的案上。
  “燕王...不,太子殿下的亲舅舅,冯姑娘她爹,进京了。”
  窗边的花几上,那盆垂丝海棠打理的十分茂盛,朵朵粉红争奇斗艳,挂着一颗颗的水珠,晶莹剔透。
  门帘是新换的,碧绿的珠子随风轻摆,白日里已经热了起来,房中摆了一盆冰块,不断地冒着凉气。
  那位冯姑娘,想必一同跟过来了。
  因着陆玉安入主东宫,燕王府便暂时闲置。冯家浩浩荡荡拖家带口装了满满登登的二十几辆马车行李,驿馆的二十六间馆舍全都摆满,仍有十几辆车还停在后院。
  驿丞虽有牢骚,却也不敢抱怨。谁都知道冯家是太子的外祖父家,得罪不起。
  大清早他们又让驿丞找了香车宝马,悉心装扮过,车轱辘一转,暗香浮动。冯家小姐穿的奢华,绫罗绸缎时下最流行的面料,恨不能全挂在身上。
  七宝斋的首饰摆了两盘,最后插了几根步摇,出门的时候还勾在门帘上,倒叫人看了笑话。
  上回走的灰头土脸,自从入了礼仪雅苑,不知怎的就惹得陆玉安很不耐烦,厌恶到连夜将她送回老家。
  这回可好,风风光光入京,刚听到动静的时候,那些往常不上门的贵女,上赶着与她攀交情,被拱在中间的感觉,着实有些飘飘然。
  “小姐,殿下如今在东宫,燕王府还去吗?”
  冯静兰将药收回香袋,又仔细描了描指甲,圆脸似乎消瘦了一些,显得那两个杏眼愈发可人。
  “去,我们初入京城,还没有落脚处,表哥的府邸又空了出来。我去看看,若可以,不如随意些,让父亲省去购置宅院的麻烦,总不好一直住在驿馆。”
  “小姐说的是,殿下跟小姐的情谊,旁人比不了的。”
  “哎,你也别这样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保不齐有些聪明的,就喜欢攀着富贵上。毁了一门婚,还妄想嫁给旁人。”
  “就是,简直就是不知廉耻。”
  冯静兰满意的笑笑,滴溜溜的眼珠望向帘外的街巷,“一会儿帮我去买一包新街的枣糕,好吃不腻。”
  连日赶路,瘦的有些脱相。
  冯静兰去的巧,陆玉安和萧子良等人在书房议事,顺便取回一些重要物件,她很是欢喜的等在出门必经的园子里,对着池水比划了半天,总是觉得不满意。
  “你瞧瞧我这支步摇,是不是颜色有些不搭配,粉色纱衣,金色簪子,好像有点炫耀了。帮我摘下来,快,还有慢点,别弄乱我的发型。”
  她微微低头,婢女连忙给她拆簪。
  刚拆到一半,她又反悔,捂着脑袋蹙着眉头,“笨手笨脚的,给我拆乱了头发,算了,别动了。”
  门吱呀一声,首先走出的是欧阳坚,接着便是陆玉安,几人身高相差不多,体型匀称结实,远远望去,很是养眼。
  “表哥!”清脆而又激动的喊声,陆玉安扭头,看见冯静兰的时候,神色稍稍有些不耐烦起来。
  “表哥,一别数日,静兰真的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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