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当初淑宜大长公主选择这里作为孙子的院子,也有保护他的原因,虽然在她看来,更像孤立。
此时阿尚玩耍的这块坡地,便是位于暄风院的西北一角,平时就是一片生长着杂草的地方,近来天气好,加上小孩子在屋子里关不住,曲潋让人将这里收拾出来,刚好可以给阿尚玩耍。
曲潋坐在一旁含笑看着阿尚欢快的身影,有丫鬟跟着,她并不用不错眼地盯着,坐在一旁晒太阳,恰好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人,顿时脸上出现喜色。
“姐姐!”
曲潋跳了起来,拎着裙子便朝她姐跑过去。
阿尚刚摧残了一朵花,小手沾上花汁,还未让丫鬟帮她擦手,见到她娘了,阿尚也迈着小短腿跟着她娘一起跑。
于是曲沁被一大一小的母女俩来了个欢迎的拥抱,上身被妹妹搂着,腿被侄女搂着,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见到姐姐过来了,曲潋将她闺女抱了起来,挽着她姐一起到花厅里去喝茶聊天。
“姐,你怎么来了?府里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情?别瞎操心!”曲沁不以为意地道,伸手逗着侄女,“阿尚,还记得姨母么?”
阿尚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笑着朝她伸出手。
曲沁十分高兴地将阿尚抱到怀里,亲亲她嫩嫩的小脸,笑道:“阿尚果然认得我,真是个伶俐的好孩子。”
“那是自然,只要不是隔太久,她都会认得,现在认得的人可多啦,而且还很贪吃,只要叫她的名字,给她吃的,她准会跟你走。”曲潋说着,捏了捏女儿的小胖手,故作忧愁地道:“你这么贪吃,被人用食物拐走了怎么办?”
阿尚根本听不懂她娘的话,朝她甜蜜蜜地笑着。
“胡说什么?”曲沁笑骂道:“小孩子正是长牙的时候,喜欢啃东西,并不是他们贪吃。”
“是这样么?”曲潋挠了下脑袋,她第一次养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懂。虽然时常对着厉嬷嬷问东问西的,但是小孩子成长的过程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厉嬷嬷都被她缠得没辙。
回到花厅,曲沁并没有将阿尚放下,姐妹俩坐到一起,边逗着阿尚边说闲话,阿尚也很给面子,逗一下就会朝人笑,一点也不怕生。
“阿尚真是爱笑的孩子,这样才好。”曲沁摸摸阿尚的脑袋,心里越发的柔软,甚至有种生个孩子也不错的想法。
或许,确实是该生个孩子了。
曲潋抬起脸,骄傲地道:“阿尚这点像我,没有办法,我们就是这么讨喜。”
“噗!”
不说曲沁,屋内伺候的丫鬟们都被她这股自恋劲儿给逗笑了,曲沁知道这妹妹素来爱搞怪,笑得不停,然后又忧心起来,担心妹妹自己现在还是个小孩子一样,能教养好阿尚吗?或许应该寄希望于纪凛。
阿尚是个坐不住的,一会儿后,又闹着要到外面去玩了,十分没良心地抛弃了她的姨母。曲潋只得让丫鬟嬷嬷跟着,将她看好,别让她去小池塘那边。
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打发到外面守着后,曲潋给她姐斟茶,问道:“姐,你今儿来只是看我的?姐夫伤得如何了?”
曲沁笑了下,也没有什么隐瞒,说道:“他的伤并不严重,你不必担心。我今儿来,确实是来看看你,暄和可有和你说什么了?”
“该说的都说了,姐姐你呢?”曲潋并不瞒她,既然姐姐是个重生者,想来有些事情比她看得更通透,曲潋也乐得听她的分析,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曲沁的神色有些复杂,只要想起上辈子自己死后,这么好的妹妹没有善终,小侄女阿尚也不知道命运会如何,她心里就难受得厉害,虽然她是活在当下,她的家人都活得好好的,可是有时候仍是没办法不想,甚至会让她感到愧疚。
“阿潋……”曲沁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和妹妹说什么,或者说,她没有勇气对可能在上辈子枉死的妹妹说什么,而让妹妹不得善终的人,如今却成了她的丈夫。
“姐,你怎么了?”曲潋不知道她纠结什么,难道还有她不知道的什么内.幕?
“阿潋,如果……如果人有上辈子,而你的上辈子却是被一个人害死的,后来那个人成了九五至尊;然后这辈子,那个人放弃了至尊之位,成了你的亲人,你觉得你能原谅他么……”
曲潋:“……”
瞬间,曲潋心里被卧槽刷满了屏。
她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看她姐那么愧疚的样子,不必想也知道这些是她姐的上辈子时的事情,然后能成为九五至尊的人,难不成是景王?这辈子景王成了姐夫,也算得上是亲人中的一位了。
纵使曲潋会脑补,也被自己的脑补给吓了一跳,看着她姐,一脸木木的。
曲沁以为她没有听明白,想说什么,最后只能闭嘴。
“姐,你说这种事情做什么啊?”曲潋硬着头皮道,“什么这辈子上辈子的,我听不懂。还有,我们不是活在当下么?理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做甚?”
看出她姐挺愧疚的样子,曲潋觉得这些事情和她姐有毛关系啊?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上辈子她姐死的时候,皇帝都不知道是哪个呢。那些事情和现在的她无关,现在的景王还好好地当着他的亲王,也没有想要当皇帝,不是挺好的么?除非他又想当皇帝,然后为了自己的利益干掉镇国公府。
曲沁看着她,见她一脸轻松,不禁失笑。
上辈子她没有遇到景王,当时所遇见的明方大师和她无甚关系,有关系的也只是他救了她一命,延长了她的生命,然后她死了,后来的事情其实和她无关。只是上辈子她死得太早了,有些事情没办法预见,所以她才会嫁给了景王,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她只是一时间走不出来,只要想到上辈子妹妹不得善终,就心疼得厉害。可是,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很多人的命运都改变了,她何不看开一点儿?
曲沁吁了口气,对曲潋笑道,“阿潋,你说得对。”
曲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异样,心里却在挠墙,卧槽个不停。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她那位姐夫才是真正的幕后大boss,人生赢家,如果这辈子不是他想不开娶了她姐,想必他最后可能还会将皇位拿下,毕竟他的身份就能给他添加筹码。
不过想想,她姐能将boss给推了,似乎也蛮了不起的。
想到这里,曲潋又多瞅了她姐几眼,很想对她说,让她不必愧疚,她姐的上辈子只是上辈子,如今大家都活在当下,每一个人都活得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曲沁解开了心结,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也有心情说其他事情了,“阿潋,暄和的病,我会让你姐夫多注意的,你不必担心,定会让你和暄和白头到老。”
曲潋就知道她姐可靠,高高兴兴地道:“嗯,那就麻烦姐姐你啦。”
曲沁微微一笑,拍拍妹妹的手。
说到底,她也觉得纪凛被害成这般,也算得上是景王的生母间接造成的,如果不是她要设计老镇国公,镇国公府当年不会发生那样的惨剧,纪凛也不会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而他如今还能成为这样谦和温柔的男子,实属难得。
对于这位妹夫,曲沁更满意了。
☆、第 193 章
将曲沁送走后,曲潋也没让人打忧,安静地坐在室内想事情。
猊金香炉里燃烧着香丸,青烟袅袅,清新淡雅的香气在室内流动,光阴从窗外寸寸走过,光影斑驳。直到她抬手,将手中已经冷掉的茶放到案几上,方才打破一室寂静。
她轻轻地吁了口气。
姐姐今日过来说这些话,再联系前几日五皇子被罚避门思过的事情,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姐姐为了景王,将她重生的事情告诉景王了?所以,景王才会选择了这条和他的上辈子完全不同的路,而五皇子如今的倒霉,里面可能少不了景王的手笔。
其实,她觉得她姐姐大可不必为上辈子的事情愧疚,因为如果景王真的当上了皇帝,并且与镇国公府互有杀父杀母之仇,凭着纪凛的行事手段,定会早早备好退路。而这个退路,纵然可能后半辈子需要隐姓埋名生活,却也不会太过糟糕,只要能保得性命,一家人在一起又如何?一切不过是成王败寇的结局罢了。
这是她从上回景王和纪三叔打架后,纪凛将事情透露给她知道后,从他未完的话中所揣摩出来的。纪凛当初之所以没有将真相详细地告诉她这事,便是因为无法预测景王的打算,所以将事情保留。
直到景王做出选择,纪凛看起来也是松了口气的。
如果景王真的走了他上辈子的老路,选择那个位置,纪凛并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定会有所安排。
看来,她姐姐对纪凛的了解还是少了一些。
想到这里,她面上露出微笑。
“呜哇~~”
曲潋抬头,看到扶着门框探出头来朝她叫的小家伙,忍不住笑道:“哇什么哇?要叫娘!阿尚,过来,到娘这里来。”
阿尚听到她的声音,也不管听没听得懂,但是“阿尚”这两个字是听懂了,也知道人家是在叫她。她欢快地笑着,等丫鬟将她抱着跨过门槛,便朝母亲奔过去,中途因为跑得太快双腿就软在地上跪了下去,不过很快又爬起来了,一把扑进她怀里,自个笑得十分快活。
看着小家伙欢快的笑脸,曲潋整颗心也柔软成一片,抱着她使劲儿地亲了亲。
傍晚,纪凛回来时,便见到这母女俩凑到一起玩积木。
那些积木做成正方形、长方形、三角形、圆形、多边形等等,然后用染料染成鲜艳的颜色,十分吸引小孩子的目光,阿尚最喜欢有人陪她一起搭积木,搭得高高的,然后她伸出爪子一把推倒,笑得格外的灿烂,也不知道她是几个意思。
曲潋本来就是个极有耐心之人,如今有了孩子,被她家闺女更是磨出了十二分的耐心,陪她做这做那,有始有终。
“呀呀~”
看到纪凛,阿尚一把丢掉了手中的积木,朝他奔过去,扑到他怀里,一双小胖手搂着他的肩膀,拿脑袋去蹭他。
婴儿黑色柔软的发刷过纪凛的下颌,让他忍不住笑起来,抱了她会儿,便将她交给曲潋,自己先进净房洗漱,换上干净的衣物。等他出来后,阿尚又去黏他了。
曲潋看得颇为吃味,掐了下女儿的小脸蛋,“你这小没良心的,亏我陪了你一整天,还比不过一个只陪你一个时辰都不到的人,小心以后我不要你了。”
阿尚听不懂,拿她的佯怒当逗趣,继续笑得欢腾。
曲潋懒得理会只会傻乐的闺女,给纪凛沏了茶,边和他说今天姐姐过府来的事情。
纪凛端着茶盏喝了一口,然后手腕便被一双小胖手扯住了,低头一看,对上一双圆滚滚的黑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他手上那杯茶,一副也想尝尝的模样。纪凛吹了吹茶水,等微温时,便放到她嘴前让她小抿了一口。
“唔……”
阿尚皱着张包子脸,苦巴巴地看着她爹,茶的味道显然不是小孩子喜欢喝的。
纪凛有些忍俊不禁,摸摸她的小脑袋瓜,说道:“以后可别贪吃了,你娘都叫你吃货了。”
“哦哦哦~~”
阿尚叫着,伸出小胖手指着那只甜白瓷的茶盏,满嘴火星语弄得小夫妻俩都不知道她是几个意思。
纪凛将她放到地上,由着她去外头玩耍,和曲潋说话。
对于曲沁今儿过府来的事情,纪凛没什么想法,有些时候,他将事情区分得很清楚,男人的事情罪不及妻女,只是因为曲潋,他才会在行事时稍微犹豫了下,对曲沁并无太多想法。如果景王不甘心,想要做点什么,他也不会将景王和曲沁放到一起。
“姐姐今儿看起来有些愧疚的样子。”曲潋随意地说道,也不说姐姐是为何愧疚,仿佛只是在随便说说,然后话题转向了景王,“暄和,如果景王因为他生母的事情,与大周翻脸,你会如何呢?”
曲沁的上辈子,景王无牵无挂,可能也有自己的野心,所以他翻脸了。按她姐的意思,后来他成了皇帝,而庆煦帝和那些皇子们,都成了他登帝的踏脚石,能做到这一点,证明景王其人的能奈。
“只有不死不休。”纪凛面上带着微笑,只是那笑容并不达眼底,语气也十分冷静,“祖母不会任由他胡来,三叔也会与他死磕到底,而我要保住镇国公府,势必会和他走上一条不同的路。道不同,不相为谋,仅此而已。”
“哦……”
所以,最后景王登基后,会拿镇国公府来开刀么?
“如果事情变得不可收拾,我自不会将你们放在危险之处,我会先将你们安排好,届时再与他以大周江山为战场,搏奕一场,谁胜谁负还不一定。”他笑着,伸手过来,轻轻地抚过她柔和纤丽的眉眼,“原本,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景王真的放不下,我会将你和阿尚先送走。”
所以,其实她姐姐的上辈子,她和阿尚应该会没事。
至于其他人,却说不准。
曲潋吞咽了口唾沫,看着他依然温煦清雅的眉眼,那隐藏在温和表相之下的,是属于男人的野心及掠夺,只是被无害的皮相掩饰了,无人能探究清楚。恐怕上辈子,这个人其实也玩得很开心吧?他和景王将大周江山当成战场搏奕,成王败寇,痛快落棋。
“吓到了?”纪凛突然朝她一笑,那双眼睛变得清润,瞬间宛若春花绽放,满室春.光无限。
“没有!”曲潋有些逞强地道,“我只是被自己的脑补给惊住了。”
纪凛的眉眼越发的柔和,倚着迎枕,一手撑着脑袋,不错眼地盯着她,看得她坐立难安,差点忍不住逃蹿出去。
最后她仍是没有逃,便被他拉到怀里,压到了炕上,那精美雅致的五官绽放着属于雄性的一种狂野侵略的气息,禁锢着她的腰肢,容不得她逃避,用力地贯入,边抚着她的身体,唇舌仿佛在膜拜一样……
胡闹过后,曲潋差点想要一巴掌拍过去。“这下没脸见人了!”
刚才她听到阿尚的哇哇叫声了,但是丫鬟没让她过来,想必已经听到房里的动静,没敢将阿尚放进来,让奶娘将她哄走了。这还是第一次在天未黑时和他在床以外的地方胡闹,曲潋有种没脸见人的羞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