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追在后头,“小姐,小姐!您去哪儿?”
惠怡眉没理她。
见小姐已经急急地离开了,小红连乱跟了上去。
惠怡眉知道,在家人族人和邻居的眼中,她是个“待嫁女子”,所以她也不愿意太高调,就沿着屋子绕了一段弯路,这才接近了戏班子的后台。
可她刚一走进那间被戏班当成后台的小屋,惠怡眉就看到了自己家的管家正脸红脖子粗地跟穿着长衫的戏班班主吵架。
“……羽铭得罪了林家,你会不知道?林家跟咱家惠家是什么关系,你会不知道?咱家老太太的寿宴,你让谁来唱戏不好,偏用羽铭?今天林家也来人了!你!你这不是借咱们惠家的手来打林家的脸?你胆儿肥啦?是不是忘记棠家班的班主是什么下场了?”
那班主一脸的愁苦,“爷爷!我的好爷爷,请您担待啊……本来咱们接了贵府的单子,已经排演好了……可昨儿晚上,小蕙仙突然就哑了嗓子她唱不了了!我就寻思着让小玉葱来替小蕙仙,可没想到……小玉葱今儿一早就跌了一跤,直接摔了脸,这会儿她还在县城医院里哪!我,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嘛!再说了,羽铭的剧本我也看了……这是好戏啊!”
此时管家和班主的身边围了不少的人,以戏班里的人居多,人人脸上都有些紧张……
惠怡眉又小心地扒着幕布,朝着观众席看了一眼。
惠四哥正陪着林二老爷和林岳安坐着。
——四哥看上去毫无异样,甚至还一边听戏喝茶一边顺手拈花生米儿吃;林二老爷和林岳安则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却一直死死地盯着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戏的羽铭……
就在管家和班主僵持不下的时候,惠家的几个老妈妈闯了进来。
“管家,老太太的吩咐,这戏……不用唱下去了,班主也不用担心,咱们惠家请了你们来唱戏,这酬金就不会少。我们老太太的话:如果班主没有准备其他的戏,先前那一场七女贺寿不妨再演一次……”
那领头的这位老妈妈是惠母身边第一得用之人,管家听了,直接就吩咐人,“去,上去把乐班的胡琴和锣鼓给我停了!”
几个佣人领命而去。
很快,院子里的热闹乐器声音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画着浓重油墨妆的羽铭被人推搡着,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管家和老妈妈早已出去禀报主子和安抚客人去了,那班主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迭声地叫人赶紧重新再一回七女贺寿,又抽空骂羽铭道,“……你,你这个扫把星,这回我可被你害死啦!”
羽铭被人推搡着,跌倒在地。
也不知是什么物件从羽铭的头上滚落了下来,但并没有人注意。
惠怡眉不动声色地记下了那个位置。
羽铭看上去不太好,也不知他哪儿受了伤……反正他一直跪坐在地上,需要扶着一只凳子才稳住了身形。
戏班里的人已经乱成了一窝蜂。
班主在那边安排着鼓乐班重新打开吹吹打打,又让龙套们上台去翻跟斗演猴儿戏拖延时间,跟着又命先前已经演完了七女贺寿的角儿们又重新上妆换衣裳……
没有人理会跌坐在地上,看起来虚弱不已,一直站不起来的羽铭。
惠怡眉想了想,对跟在身边的小红说,“你瞧,他好像有点儿不舒服?我记得原先厨房后头有间空屋子,你让他去那里休息……”
羽铭是名角,小红原来就知道一点儿羽铭的遭遇,心中早已先入为主地开始同情他了;小姐的好心正中她的下怀,可是,小姐所说的那间屋子却属于惠宅的仆人们住的地方,而且那间屋子是因为漏水才没人住的,让羽铭去那里休息,这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但小红又转念一想,今天惠宅宴客,不管哪儿都没有空屋子了……这么一想,于是她便应了一声是。
惠怡眉又交代她,“要是他问你是谁,你可万万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要知道,你是我身边的丫头,可他却是个戏子……”
小红点了点头,并深以为然。
“小姐,您在这里等一等我,我送了羽铭过去就来。”小红说道。
惠怡眉也点了点头。
等小红扶起了羽铭刚刚才离开,她就快步走到了桌子旁,蹲下身去,从桌子底下摸出了一样头饰,细细一看,那是件镶了翠鸟羽毛的头饰……
她紧紧地攥着那件头饰,迅速离开了此处。
惠怡眉紧张得要命!
她飞快地沿着屋檐朝外头走去。
现在小红会把羽铭带到了一个僻静的,没有人呆的屋子里;那么,她有没有把握,将林岳安也引到那里去?
林岳安一直都呆怔怔地坐在观众席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惠怡眉悄悄地从屋子后头绕着路。
可是,她试了好几次,却始终不能保证自己的身形只能被林岳安一个人看到……毕竟林二老爷和惠四哥分别坐在林岳安的左右,若是被他们看到是自己引着林岳安走了,那岂不是前功尽弃,而且还要背上恶名?
惠怡眉在一间又一间屋子的后头飞快地奔跑着。
直到她终于找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位置!
两间屋子之间的狭窄缝隙,恰好能容一人通过,而这个位置很窄,又正好只能看到林岳安一个人……
惠怡眉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就站在那儿开始挥舞起了自己的手臂。
可林岳安根本就没有看到她!
或者说,他一直都在发呆,所以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她。
惠怡眉知道,机会转瞬即逝。
所以她立刻蹲下身子,捡了块小石子,企图通过扔石子的方式,吸引林岳安回头。
可她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