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被他说的断断续续,想到什么讲什么,生怕有哪里说的不周到,叫江辰非仍是惦记着。林琼站在江灼旁边,没有哭喊,眼泪却不停地滑落下来,一手紧紧地抓着儿子的手臂。
江辰非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下去了,目光眷恋地看着这对母子,直至一切归于黑暗。
云宿川十分心疼,碍于林琼在边上,也只能抓住江灼的手,安慰道:“爸生前功德无数,现在魂魄得以归位,是一件好事,休养一段时间,说不定以后还能修炼成地仙,那样的话,没准可以再见面啊。”
江灼道:“我知道。”
他顿了顿,又说:“生死自有定数,人不能太贪,我知足了。”
林琼也慢慢地擦干了眼泪,这时她听着两人说话,忽然问云宿川:“你管辰非叫爸?”
云宿川恭恭敬敬地说道:“是,我跟小灼在一块了。”
江灼摸不准她的态度,比起亲和温柔的江辰非,这对性格冷硬的母子之间相处更少,对彼此的了解也更少。
父亲走了,他也不愿意再跟母亲产生任何矛盾,于是说道:“他人很好,我们的关系也很好。”
云家跟沈家常有生意往来,更何况林琼虽然怕沈鑫起坏心,没有跟江灼见过面,却一直暗中关注着他,对于两人从小相识这件事也早就知道,闻言沉默了一下,说道:“有人陪着小灼,我就放心了。云少董,麻烦你了。”
江辰非跟林琼都是因为对江灼心有亏欠,所以百依百顺,对这件事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起码态度上都很支持,云宿川连忙顺杆向上爬,说道:“妈,您别客气,能一直陪着小灼是我最大的心愿。”
林琼:“……”
江灼:“……”
这声妈简直叫的他脸上都火辣辣,飘飘是怎么做到那样大方得体亲昵自然的?
林琼把这声妈给认了下来,说道:“那你们两个,好好地过。”
江灼嗯了一声,林琼握了握他的手,终于道:“这些年来我时时在想过去的事,也时时在想你和你爸爸。”
江灼抬起眼来,林琼说道:“儿子,你……恨我吗?”
江灼正视着她,平静地说:“曾经是有过的,现在我不知道。”
林琼的身体微微一颤,江灼说道:“如果我没有和云宿川在一起,明白感情是怎么一回事,或者如果我没有经历过这么多的曲折起伏,我大概直到现在也不会愿意跟你相认。但是没有人能够永远不会冲动失控,我现在知道了你和爸爸的当年的想法,可以理解。”
从还在读书的时候就进入了特案组,他遇见了很多因为江辰非的牺牲才得以活下来的人,而这些人又把那些感激倾情回报到了江灼的身上。
如果林琼没有来到沈家,默默将那些资料收集起来,暗中关注着江灼的一举一动,那么今天的沈鑫,也没有那么容易就陷入绝境,或许要对付他们,还得牺牲更多更大。
不得不承认,他没有父母的照顾,却受到了父母的恩惠,一名英雄的光辉可以照亮很多普通的家庭,假设当初的情况有所改变,谁知道未来的发展会是更差还是更好呢?
江灼道:“妈……其实你不用这样问我。因为一切早就都已经发生过了,而艰难也好,坎坷也好,我都已经长大成人。你看,人的情绪有这么大的威力,很多选择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当年,我得了产后抑郁症,确实无法自控。”
林琼掩下动容,过了一会才慢慢说道:“小灼,可是妈妈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累赘,也没想过要抛下你,只是当时的状态无法照顾孩子,所以不能把你带走。
后来我曾经想回来接你,但爸……但你爷爷说想等我确定稳定下来了再说,结果跟沈鑫结婚之后,本来都说好要接你来沈家了,我就发现了你爸爸的事情。
小灼,妈妈真想看着你长大,每天接送你上学放学,给你做饭,替你去开家长会。”
江灼默不作声,心中感到悲伤的同时,却又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
以前,他觉得是父母抛弃了他,对不住他,所以心里憋着一口气,即使想念他们也不会承认,永远表现出一种“你们不要我,我也无所谓”的态度。
其实说到底,想要的只是那几句话而已。
现在虽然不能长久相伴,但是最起码有了底气,心是满的。恨一个人很累,以后,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爱和想念。
江灼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要跟我一块住吗?”
“怎么也跟沈鑫夫妻一场,沈家还有一些事需要我出面处理。然后再打算出去走走,好歹现在你长大了,又有人陪着,我也就放心了。”
林琼道:“妈那还有一些以前买给你的东西,一直放着,回头我寄到江家的老宅那边去。小灼,按照你的想法往前走吧,无论想做什么怎样做,妈妈知道你都没有问题的。”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被禁锢着,被自己内心的焦虑,被对于沈鑫的仇恨,被对儿子的牵挂,如今沈鑫已死,再见到江灼这个样子,林琼知道,自己也该放下了。
江辰非身体消散的那一刻,她也有种随之而去的冲动。但江灼不能再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林琼不会这样做,那么她就想试着走走过往的路,看看隔过经年,是否能够寻回那些失落的往事。
他们曾经相爱,曾经结发,红尘间自然记录着无数的回忆,今生今世不可求,那么如果虔心祈祷,能不能试着修个来生呢?
林琼微笑起来,最后一次把江灼搂进怀里:“宝贝,妈妈谢谢你,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啊。”
短短数日光景,心情波折起伏,竟像是已经过了半生。
江灼这些日子里跑前跑后,家事与公务两头忙,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曹闻溪总算良心发现,放了个假给他。
当下众人兵分三路,林琼由保镖们护送着回沈家。她虽然平时看似对家事不闻不问,但实际上一直对家事留了个心眼,也是厉害角色,这倒是丝毫不必担心的。
特案组留下来为村子和地下工厂收尾,江灼和云宿川不愿让他人打搅,则自己开车回城。
村子外面都是土路,直通公路,云宿川将车飚的飞快,江灼回头看时,只见关山如铁,夕阳余晖殷红,风烟万里,却是不知道有多少英魂默默相望。
第152章 “恋情”曝光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又感到些微释然,戴上墨镜往座位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可能人生至此,正如他对林琼所说,是否原谅他人已经不再重要,更多的是自己心里不再记挂着那些曾耿耿于怀的往事,日夜难安。
云宿川温柔地回眸相视,笑了笑,凑上去吻了下江灼的额头,给他盖上一件外衣。
两人开到市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云宿川把车停到一家酒店边上,问稍稍迷糊了一会就开始刷手机的江灼:“要是回家的话还得再开两个小时,我看你在车上也睡不好。正好这店是我家的,不然咱们先吃个饭,在酒店里休息一晚吧。”
江灼道:“行,开车的是你,车子也是你的,当然是云少董说了算。”
云宿川笑道:“你这样给面子,我都快要有种成为一家之主的错觉了。”
他知道江灼心结去了,心情好了很多,也跟着高兴。停车进酒店开房,又点了些吃的让服务生送到房间里,这才和江灼进屋。
店是云氏旗下的连锁店,云宿川为了避免麻烦,也没有直说他的身份。江灼把一个双肩包单手提着上楼,一进房门就看了云宿川一眼。
原因无他,这房间里布置的喜气洋洋的,灯光朦胧暧昧,大床上还用玫瑰花摆了个心形。
云宿川也“嚯”了一声,笑道:“怎么是这样的。”
江灼把包往地毯上一扔,随手打开头顶的大灯,有点刺眼的黄色光线冲淡了房间里的暧昧:“你别装,不是你示意,这花还是鬼摆的不成。”
云宿川笑道:“开房那人说要给我开两个单间,我问他有没有情侣套房,结果只剩下新婚夫妻那种蜜月套间了,没得选,只好要这个。不是也挺好的嘛。”
江灼嫌弃道:“我不躺这东西上面睡觉,能睡着吗?扔了扔了。”
他一边说一边直冲进浴室里面洗澡去了,快速地洗完之后换了身干净睡衣,才觉得自己重新变得像个人,一边擦头发一边出来,见云宿川也已经在套间外面的另一个浴室里洗漱完毕,正在抖去床单上的花瓣。
云宿川道:“桌上有晾着的茶水,你坐下喝点,等我弄完了就可以休息了。”
江灼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到一边,坐在桌边啜了口茶,见云宿川把花瓣都抖到了地毯上,便道:“怎么不直接扔了,一会都该踩碎了,人家来收拾的时候还以为你有毛病,弄得到处磨磨叽叽。”
云宿川道:“新婚,好歹也得有点气氛吧,你不要太没情调。再说了,搁床上你以为就不会碎了?更磨叽的都有。”
他说的一本正经,又是背对着江灼。江灼看不见云宿川脸上的表情,还愣了愣,才听见对方忍不住笑了。
云飘飘生来油嘴滑舌,不管有没有在一起,反正隔三差五的不调戏江灼几句他就不舒服,江灼反应过来之后,又好气又好笑,斜眼看云宿川还背对着自己收拾,于是轻轻放下茶杯,蹑手蹑脚地向着床边走过去。
他快到跟前的时候,云宿川也觉出不对来了,正要回头,江灼已经猛地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云宿川踹的向前一扑。
江灼不由大笑,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他,将云宿川压在床上,一手搂着他的脖子笑道:“就知道嘴炮,不行了吧?呸!”
他不说不要紧,一说“不行”,云宿川反倒想起来两人还有笔“肾虚”的账没有算,眼珠一转,反手探向江灼的侧腰去咯吱他。
江灼连忙躲闪,从云宿川的背上滚了下去,云宿川趁机转身,一把搂住他,把人捞到了自己的身下,刮了下江灼的鼻子道:“你说谁不行?”
江灼道:“废话,当然是你。”
他说着扣住云宿川的左肩,反手锁拿,要把他掀到一边,偏生云宿川不要脸,料到江灼肯定会反抗,直接伸手在他腰捏了一把,浅笑道:“是吗?”
江灼头皮一麻,手上的劲就松了,云宿川托住他的腰将人抱紧,用额头抵住江灼的额头,趁机吻了下去。
两人好半天才稍稍分开,衣服都掉了一地,床上还有几瓣没来得及捡干净的玫瑰,这下应了云宿川的乌鸦嘴,果然碾碎了。
云宿川满心都是柔情蜜意,想狠狠地“收拾”他,又不舍得。
他一点点让江灼适应着,在他眉心处落下轻吻,嗓子有点发哑,语气却很柔和:“嘴上逞强,眉头都皱起来了……疼吗?疼了要说。”
江灼切了一声,却随着云宿川的动作,一时咬住了唇说不出话,手指在床单上猛地攥紧。
云宿川轻轻一笑,慢慢地吻下去,不让他咬自己的嘴唇,呼吸逐渐重了起来,扣住江灼的手指。
这床终究是还没有收拾好就又被两人造的乱七八糟,云宿川半夜里起来抱着江灼洗了个澡,又换了条床单才重新躺下。
江灼早困得睁不开眼睛,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云宿川相比普通人,毕竟还有些优势在,原本也不需要休息,他搂着江灼,默默躺在充满两人气息的床上,心中充溢着安稳与满足,依稀仿佛已经岁月静好,可以这样一辈子过下去。
他舍不得睡,却也舍不得打搅江灼休息,便一动不动地躺着。
直到天色亮起,外面逐渐传来了喧闹争执的声音,云宿川才不悦地皱起眉头。
江灼也被吵醒了,但仍是困的睁不开眼睛。他稍稍动了动,就觉得全身酸疼,也带了几分脾气道:“外面吵什么呢?”
云宿川也起了身,倒了杯水喂了他两口,拍了拍江灼,低声道:“你睡你的,我看看去。”
他在房间里听了两句,依稀是这酒店好像住进来了哪位明星,被记者们给碰上了,于是纷纷争相追逐询问,弄得一片乱哄哄。
云宿川从床上起来就换了一张冷脸,不痛快地向门口走去,江灼觉得有点热,踢了下被子,扶着腰翻了个身继续睡。
云宿川把门拉开,果然见到走廊里面十分热闹,一连串的相机抢拍咔嚓嚓照的人睁不开眼睛,估计他这一探头就要上镜了。
云宿川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个,回手把门带上,抱着胳膊倚在门口,冲着一个不小心被挤到他面前的话筒“梆”地敲了一下。
这一声也不知道是被他怎么敲出来的,格外洪亮,经过话筒放大之后,几乎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想捂耳朵,周围自然也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这是干什么呢?”云宿川穿着件浴袍,抱手笑着说,“住进来之前可没人告诉我,这酒店里面还有早市啊。各位来赶集卖鸭子么?”
他虽然在笑,话可是说的阴阳怪气,一听就知道是十分不悦了。
他不高兴,被敲话筒的记者们也不高兴,他们好不容易追上一条大新闻,正在七嘴八舌地发问,结果被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给打断了,自然是想让他赶紧滚蛋,把地方让出来。
《每日爆料》虽然是一家刚办起来的小编辑部,但是背后靠着的老板颇有来头,里面出来的记者自然底气也足,当下说道:“这位先生,我们又不是采访你,你好好地在房间里面关门待着不就得了。你住一个房间,还管得了整家酒店都有谁进来了不成。”
云宿川听这话倒是笑了,摸出手机说道:“对不住,我还真的管得了。”
他一边说一边拨通了一个号码,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两句,没过片刻立刻就有经理带着不少保安匆匆跑了上来。经理向着云宿川连声道歉,保安们则把记者都给赶了出去。
那些记者听着他们叫“少东家”,才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简直欲哭无泪。
主要是云宿川只穿了件淡蓝色的浴袍,这一阵子头发有些长长了,昨晚洗好之后又没顾上吹,这幅十分家常的形象跟他平时在人前的样子不大相同。因此有的记者之前甚至还采访过他,这回也没有认出来人。
直到记者们都被请了出去,刚才被追逐采访的对象才逆着人流,奋力挤到了云宿川的面前,他的脸从密密扎扎的人群中露出来,云宿川一看,还是个老熟人。
他道:“岳先生?”
lt;/divgt;
lt;/div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