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一双眼睛下流着血，眼睛彻底失焦，完全是个瞎子。
妄声看向那黑剑，有几分恍然，原来这剑是自己的眼睛所炼造。
他不愿再看，想从这些混沌的意识中出去，但是他像是完全卷入那些遗忘的往事中。
一桩桩一件件，都清清楚楚地映在他的脑海。
都在告诉他，他忘记的事情。
他努力地挣扎着，任由那些撕扯的痛意遍布全身，都想睁开眼，想抱紧周兮兮，想汲取一下温暖。
但是他拼尽全力，咬着牙睁开了眼，却看到一间遭遇大火后的房间，地上黑灰遍布，还有一张被人踩踏过的信，已经被火烧毁前半截，只残留下后半截，写着寥寥几行秀气的字：
我愿意将族长之位让出，不回清湾，换一段与你的情缘。若你愿意，收到信便来带我离开。不愿意，也要来带我离开。
妄声猛地记起，这是当初他听闻清湾被烧，便顺路去看了看，在一堆废墟里寻到的唯一痕迹。
他望着信上属于周兮兮的字迹，和说话方式，像是明白过来。
烧毁的那一半信，大概藏着他的名字。
他轻呵了声，又嘲讽地笑了，伸手想捡起这半截她留下的痕迹，手刚碰上却像是被火灼烧了一般，让他浑浑噩噩的意识烧醒了般。
耳边听到了周兮兮的哭泣声。
他心顿时抽疼起来，捂着心口，艰难地睁开眼，就看到周兮兮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一张漂亮的脸被泪湿了彻底。
妄声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回忆还是现实，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又伸手将她紧紧地压在怀里，眼中都是茫然。
他想问周兮兮，那封信是写给他的吗？怎么不送到他手里？怎么不早点说这件事。
他却一句也问不下去，因为他知道，周兮兮也不想经历那场大火。
第102章 .一百零二条恶龙 记起来了
周兮兮被他紧紧地抱着, 有些茫然，他的情绪太汹涌了。
她紧紧皱着眉心，一时想不起任何可用的内容安慰他。
心想, 妄声到底都记起了些什么, 怎么会这么痛苦。
书中没有涉及任何关于他的往事，她也是摸瞎。
妄声深深地吸了口气，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下, 手轻轻地抚着她披在身后的长发：“吓到了是吗？”
“嗯。”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冷的厉害，还是妄声身上冷的厉害, 感觉全身都在发颤。
“没事了。”妄声心里明白她总是担心他，偏头吻问了下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别哭了。”
周兮兮才不信他的话，低头把眼泪都擦他身上，骂他：“骗子。”
煞气虽然不如之前给他一股撕裂的剧痛感, 但是还是有刺骨的疼意。
他听着她难受的话, 忍着痛将她拦腰抱起：“没骗你。”
妄声两人身上的水气都弄干, 将她放到床上, 躺在她身侧，搂着她说道：“睡一觉就没事了。”
周兮兮蜷缩在被子里, 躲开他的手, 离他很远, 像是在气他刚才的自作主张。
但是她没有再说话, 应该是听了他的话，乖乖的闭上眼睡觉。
他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还难过着，也没强行把她弄过来, 只是侧卧着，闭着眼同她轻声细语地说着话：“我刚才做了个梦，我梦到你同我写了封信。”
“我才没有给你写信。”她闷闷地应着。
但是妄声依旧说着：“信上说，你想跟我在一起，要我去清湾接你。”
周兮兮听到这里，本以为他会说下去，但是她等了片刻，身后就没传来他的声音，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便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到他侧着身闭着眼，脸色苍白，也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
她心里那点惊吓，又成了心软。
轻手轻脚地挪到他身边，碰了碰他的的眉心，能感知到他的灵识没有问题，便觉得安心些，伸手把他抱住。
“妄声，你给我听好了，再这样不吭一声地忍着伤痛，我就不跟你睡了！”她压着声音，也就敢在他意识不清的时候凶他了。
凶完还是心疼地抱紧他，脸紧贴在他发间，一时间也睡不着，只能干睁着眼，开始瞎琢磨，自言自语起来：“妄声说那信是真的假的？我会这么主动吗？肯定是胡编的。”
‘睡着’的妄声，听着她嘀嘀咕咕的话，眼睫轻轻地颤了颤，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只觉得身体的疼痛在渐渐缓和，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慢慢地陷入深眠中。
*
周兮兮一夜未睡，天微亮便起来，穿上衣服就独自去桑生的住处找周一喜。
她到的时候周一喜已经醒了，正在院中吸收天地的灵气。
听到她的脚步声睁开眼，还有几分担忧：“族长，这天还未亮你怎么来这里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兮兮急忙拉着坐在一旁的石桌上，朝周一喜说：“我有些事问你。”
周一喜看她认真的模样，立刻严肃起来：“族长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知道九须草吗？”她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接说。
周一喜点头：“这是我们族的灵草。”
“那你知道怎么才能让它彻底长大吗？”周兮兮期待地看着她。
周一喜知道她忘记了很多事，便提醒了句：“九须草只有族长能养育出来，我们可以采用。我见你养过，眨眼间那些幼苗就能长大。”
“眨眼间？”周兮兮开始怀疑人生，她养那鬼草都要养秃了，还没彻底长大。
周一喜看她诧异的样子，像是寻到了原因：“族长可能是你身上的灵力被封印住了，九须草需要你的灵力浇灌，你灵力不足，就很难长大。”
周兮兮听着她的话，看了眼自己的手：“我还有被封印的灵力？”
这不是女主剧本才有的剧情吗？
“嗯，当初清湾被烧时，你强行解了你身上的封印，用强大的灵力硬生生地拦下了滔天的火，让许多族人安全地从清湾离开。”周一喜想到当年的事，还是一阵后怕。
周兮兮很不解：“我这么厉害，怎么还会被高流云抓走？”
周一喜神情倏地带了几分怒意，拳头死死地握着：“是周邈邈！她见打不过你，便用被抓住的族人，伙同那些仙宗的人一起威胁你，逼你交出通仙石！你不愿意，站在你身后的周然便一剑捅向了你的心口。”
她只要想到当天那些人，就觉得恶心。
“她们都只想要通仙石，只有族长想护着我们。”周一喜眼睛涌起了水光，强忍着声音里的哽咽。
周兮兮第一次看到她这么难过的样子，急忙抱住她，眼眶也有些热，安慰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族长还好好的。”
“族长，你真的受了很多罪，是我没保护好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周一喜当初被关在地牢里，听到过她凄惨的叫声。
听过路过的守卫说，高流云破开了周兮兮的心，想找通仙石，却发现没有。
也听旁人说过，旁边的地牢中关着一个没了皮的丑八怪。
周一喜知道他们嘴里说的都是自己的族长。
那段时间她恨不得能同爹娘死了才好。
但是她不敢死，想着命大哪天能出去。
如果族长没死，就带她寻个隐蔽的地方生活；如果族长死了，便给她寻个青山流水的地方立个衣冠冢。
她一直苦苦地撑着，一直撑到现在，看到了完好的族长，有种过往都是一场梦的恍然。
周兮兮能感知到她的情绪，安抚了好久，见她平复下来，才问：“那你知道怎么解开我的封印吗？”
周一喜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能唤起你这方面的记忆。”
周兮兮觉得这个也行，急忙点头，能有效果就行，她已经等不及了。
妄声也等不及了。
她带着周一喜宫殿内，怕吵到妄声，便抱着九须草到隔壁朝人说：“开始吧。”
周一喜似乎有些紧张，看着坐在自己身前的周兮兮，深吸了几口气，才伸手放在她的头上。
周兮兮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头顶流下，顺着神经缓缓流通一般。
她眼前逐渐闪现许多画面，最后便落在一处阴暗的地牢中。
高流云站在她面前，冷声说：“周兮兮，你也被关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不肯屈身于我？你若是愿意跟着我，我会把周邈邈那身属于你的东西，都还给你。”
周兮兮被困在柱上，一身腐烂，只剩下一张血痕遍布的脸可以看出是个人，但也像是完全没了活气，低着头，似乎没有听见任何话。
高流云习惯了一样，嗤了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周兮兮，当初周邈邈央求着我让我扒下你脸上的皮，我没舍得扒，用障眼法做了个皮给她。我还是喜欢你顶着这张脸，屈服在我身下，不过你骨头太硬了，那就继续耗着。”
高流云说完，便甩袖离开。
绑在柱上的人，这才缓缓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看向暗处走出来的千傅文。
“啧，听了高兄的话，我发现周兮兮这个名字挺适合你的，可怜兮兮。”千傅文笑了笑，伸手将她散在身前的长发放到身后，看着她的脸，“长得当真是绝色佳人，难怪当初妄声会因爱堕魔啊。”
周兮兮听到妄声这个名字很陌生，她眸光未动，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果真不记得妄声了，看来你借用通仙石互感之力，消除了自己的记忆，妄声关于你的记忆也随之消失，难怪他也不记得你了。”他越发笑的深，似乎看透了一般。
周兮兮瞳仁呆滞地转了几圈，看向前方布满蜘蛛丝的缝隙，泄下的一点光。
她眉心蹙起，心想，妄声是谁？
没有得到回复的千傅文笑了笑：“其实一半的通仙石还在你身上，另一半在妄声身上对不对？”
她沉默地看着他，像是没听明白。
千傅文也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他想得到她身上隐藏的半块通仙石，一声一声地说着：“周兮兮他们都背叛了你，伤害了你，你的族人还在清湾被烧，你要出去救出他们，只有通仙石能让你要杀了所有人，拿出通仙石来杀了他们吧。”
他的话像是在催眠她。
周兮兮神情木然地望着他，千傅文看她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的定魂术成功了，伸手解开困在周兮兮身上的铁索，想要控制她交出通仙石。
周兮兮赤着脚走下来，走到他面前，伸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甩到墙上，径直走了出去。
她像是行尸走肉，脑袋只剩下一个问题，妄声是谁？
她杀了一路的人，鲜血溅在身上，围着她的人如退不了的潮水，鲜血便在脚下汇聚成河。
“周兮兮你疯了吗？”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只想着，妄声。
她想去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