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萧瑞回京的时候,从外头一个小贩手中买的,一共两只。一只给了曦姐儿,另一只留给了他自己的女儿苑姐儿。
曦姐儿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鸟儿,既好奇又欣喜。尤其是知道这鹦鹉会说话以后,更是欢喜得不得了。刚送来的时候,她就伸出小胖手想去摸,差点被啄。
未免她调皮再去逗鹦鹉,季菀特意让人喂养鹦鹉,不许她单独接近。
曦姐儿还给这只鹦鹉取了个名字,叫毛毛。
季菀问她为什么,她指着笼子里的鹦鹉,道:“毛,好看。”
哦,是说鹦鹉的毛好看。
从此后,曦姐儿便天天画毛毛,最初画得七歪八扭的,不像鸟,倒向线团子。大概是这段时间画得多了,如今已颇具雏形。
季菀觉得,女儿还是挺有绘画天分。
除了基本的功课意外,她不会强逼自己的孩子非要学其他的。他们有兴趣自然好,若没兴趣,也学不了精髓,还不如把精力放在自己的特长上。
世家闺秀,都是从小要学琴棋书画的,不一定样样精通,但至少要入门。否则以后出门人家问起来,也是极为丢人的事儿。
陆家是武将世家,这方面较为开明,对族中女子的培养更注重品性。琴棋书画那些东西,不过陶冶情操罢了,不是最重要的,学个大致就行了。
但凡艺术类,最好就是从小培养。
音姐儿已经五岁,早就择选了自己的爱好。她对古琴古筝不太热衷,反而更偏爱琵琶和箜篌。
也不用特意请人来教导了,府中就有一个六艺皆精的才女,六少夫人甘氏。她是最喜欢这些的,自己亲生女儿还小,不能学,眼看音姐儿感兴趣,倒是很高兴,乐得教她。甘氏是一名严师,对自己的‘弟子’要求也相当高。稍有疏怠错漏,她便会厉声斥责。
某次吕氏去找她,恰好碰见她在指导音姐儿指法,一张脸极为严肃。那模样,吕氏见了都有些发憷,再见女儿有些辛苦的抱着琵琶,抿着唇没吭声,那模样却是有些委屈。
吕氏便忍不住道:“弟妹,音姐儿还小,你是否过于严厉了些?”
音姐儿一愣,朝她看了一眼,随即敛下了眸子,眼眶似乎有些湿润。
甘氏道:“正因为她年纪小,才要养成好习惯,严于律己,才会学有所成。”她神色淡淡,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我四岁就开始学琴,每日下学后还要在屋子里练一个时辰。她既主动要求学,就不能懈怠。许多习惯,就应该从小培养,稍有疏忽,日后便只会更加懈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蹉跎光阴,到最后一无所成。”
甘氏虽刻板了些,但口才也是极好的,吕氏远不是她的对手。一番话说完,吕氏便被堵得哑口无言。
甘氏又看了她一眼,语气更为冷淡,“音姐儿是颗好苗子,好好培养,将来成就更胜于我。若我的琼姐儿也有这样的天分,我恨不能时刻督促教导。咱们都是做娘的,总是盼着孩子好。我知道四嫂要照顾璋哥儿,精力有限,无法顾及其他。好在从前有三嫂帮你分担,也免了你许多麻烦。”
听到这里,吕氏便羞臊得红了脸。
府中妯娌七个,除了蒋氏尚且还在孕中,其他几人都孕有子女,皆是自己养。唯独吕氏,生了儿子就把女儿丢给长房嫂嫂养育教导。同为母亲,多少都有些不耻她这样的行为。
甘氏素来和嫂嫂们没什么共同语言,不过在这方面,倒是难得的和几个嫂子意见一致。她最初和吕氏关系不错,现在则是最不喜吕氏的一个。见了面,总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三嫂现在怀着孩子,自顾不暇,还能分心教导音姐儿,实属不易。她既委托了我,我就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吕氏被她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音姐儿早已接受了母亲对自己的冷淡漠视,可心里还是难免低落,低着头慢慢拨弄弦音。她拨得很慢,但没有错漏。
甘氏满意的点点头,一边手把手的教导,一边又对吕氏道:“璋哥儿明年也要开蒙了吧?”
吕氏嗯了声。
璋哥儿明年就三岁了,得送到前院去和兄长们一起念书,一起吃住。
甘氏又道:“也好,璋哥儿搬去前院,你也少操几分心。音姐儿便可以…”
突然一阵杂乱的弦音。
却原来是音姐儿手上一个颤抖,弹错了。
甘氏和吕氏一起望向她,音姐儿慌忙低头,想重新来过。甘氏却道:“今天练得够久了,就到这儿吧。”说完便唤来音姐儿的乳娘张氏,让她送音姐儿回去。
她心知肚明,音姐儿为何会弹错。
等音姐儿走后,她端着茶杯,饮了口茶,这才看向吕氏。
“四嫂,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孩子还是养在亲娘膝下最好。你现在放弃了她,将来她便会放弃你。”
这话说得有些难听,吕氏僵了僵,半晌才艰涩道:“也好。”
她声音很低,甘氏一时没听清。
“什么?”
吕氏醒过神来,勉强笑笑,“没什么。我说,她现在这样挺好的。身边有个伴儿,又安静懂事,不给三嫂添麻烦,将来若是…”
剩下的话,她没说。飘忽的眼神里,藏着一层难以言诉的忧伤和无奈。
“反正,她也不愿回到我身边。”
甘氏实在很想骂她一顿。
孩子不愿回她身边怪得了谁?还不是怪她自个儿。当初她若是不将音姐儿丢给季菀,能有这些事儿?同为女人,更应能理解女子的苦和无奈。自己亲生的女儿,竟嫌弃至此,无怪乎国公府上下都对吕氏不耻。
真是自作自受。
甘氏本有心想劝劝她,但看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除了气恼,便只剩下无力。
“罢了,随你吧。你若是真不待见她,养在身边也不会尽心,没得耽误了音姐儿。”
吕氏又是一僵,没说话。
……
季菀怀孕七个月了,肚子越来越大,瞧着是像要马上临盆了似的。老太君早就凭着经验断言,这胎八成怀了俩。
双胞胎是有遗传基因的,周氏生过双胞胎,小女儿季容第一胎就是龙凤胎,季菀怀一对双胞胎也不奇怪。只是随着月份越大,身子便格外笨重一些,行动越发不便。
临近过年,各家各府都开始挂上了灯笼贴对联等等,喜气洋洋的,冲散了这个冬天的寒凉。
季菀却在这个新年之前,见到了从前在北方乡村里的一个好姐妹,赵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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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龙凤胎
那实在是一个噩耗。
季菀怀孕后,几乎就没有再出门了。对外界的什么消息,关注度也不高。倒是她妹妹季容,来看过她几次,和她聊聊天解解闷,拉拉家常之类。
得知老家的事儿,也是偶然。
赵茵来京城了。
她头一次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幸亏碰见好心人。一番询问,听说她是来寻亲的,寻的亲还颇有背景,和安国公府有关系。对方惊讶之余也不敢太过贸然,而是将她送去了季府,刚巧碰见收摊回府的季海。
他们一家出京七八年了,许久不曾见过赵茵,竟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赵茵一见他,便哭了起来。
“季叔。”
季海吓了一跳,连忙让她进屋。
赵茵看起来十分疲惫,形容憔悴苍白,满目都写满了风霜苍凉。
季海知道定是出事儿了,赶紧询问。
赵茵一边哭,一边道出了事情原委。
当年季菀给全村人提供了致富渠道,十几年过去,义村的乡民几乎再没有贫穷户,大多已搬去了镇上或者县城。差点的,也在村里盖了新房,家里的地,都租给了佃农。赵家比其他人条件更好,数年前就在登县买了宅子。赵茵的夫家,自然也跟着沾了光。
家有良田百亩,购置了房产店铺,算得上富农了。
一家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左邻右舍都羡慕。可就在这时,出事儿了。事情的起因,乃赵茵的前未婚夫,韩义。当年韩义为退婚,引诱何家姑娘,被季菀察觉,透露给了何夫人。何家出面,将韩义从书院里除名,也断了他的科举之路。本来这事儿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了。可不想,入仕不成的韩义,竟学当年的季远,走起了歪路子。
好巧不巧,他投靠的人,正是岳侯的女婿。
韩义此人,也不枉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肚子里墨水多,又颇有些城府,很快得了他主子的青睐,做了亲信,安排他做了当地治中。
一人得势,鸡犬升天。
韩家人跟着沾光,搬去了城里,好不风光。
咸鱼翻身的韩义,想起年少时所受屈辱,心怀仇恨,下定决心报复。先从赵茵的夫家严家下手,手段和当年的董氏如出一辙,碰瓷。
让人去严家的店里买饼子,吃了以后便中毒,而且是直接毒死了。
这样一来,事情就得闹上官府。
登县的县衙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清廉公正的徐大人。早在五年前,徐大人便已升迁做了中州知府。如今的县令大人,是去年科考的进士。此人又恰好是个擅长钻营之辈,惯会逢迎拍马。见风使舵的本事,那是炉火纯青。
下毒的事儿一闹上官府,韩义便派人给这位知县打过招呼。
官官相护的后果便是,严家的铺面被查抄,赵茵的夫君被关入狱。赵茵又惊又怒,想要为丈夫洗雪沉冤,可普通老百姓,如何斗得过官府?
祸不单行,她娘家父兄也因此入狱。
赵茵想到了自己的好姐妹季菀,想到了延城的国公府,便让家仆前去求助。第二天,那家仆的尸体却被送了回来。赵茵惊惧之余,猜到对方必然不会放过自己,连夜带着孩子逃走。不幸,落入了守株待兔的韩义手中。
“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季平问。
赵茵眼泪又出来了,“是韩义的一个妻子,她以为…以为我是…是韩义的…新宠,趁韩义不在家的时候,命人将我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又将我转卖给人做丫鬟。那户人家,刚好与我家曾有过生意上的往来。听说我的事后,便放了我,却也不敢为我出头,怕惹祸上身。我一路颠簸,走了两个多月,才来到京城。”
那富商倒是个好人,放她走的时候还给了她盘缠,让她得以有钱傍身。她害怕被韩义抓回去,一路上乔装打扮,甚至还伪装过乞丐,磕磕绊绊,好容易才来了京城。盘缠也用光了,险些饿晕在街上,碰到好心人,才得以找到季府。
赵茵还不知道岳家和陆家的恩怨。对于她这种平民百姓来说,一心只求安宁度日,哪里懂上层阶级人士之间的勾心斗角?
当年本就是韩家不义在先,也已解决。万没想到,时隔多年,韩家竟还会出幺蛾子。
赵茵满脸泪痕,“我丈夫孩子,还有我爹娘兄长,全都被他们抓了起来,尚且不知情形…季叔,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们的…”
季菀在延城有铺面和作坊,从前是每季度都派人收账,后来觉得麻烦,便改为半年收一次,还能通过这种方式得知些老家的消息。出了这么大的事,只要稍加打听,肯定能得知一二。然而古代通讯不便,又不能像现代那样,一个电话就搞定。以至于到现在,她尚且蒙在鼓里。
季平和父亲对视一眼。
他虽入伍,官职却并不算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地方政要,他更是无权干涉。更何况,这事儿还牵扯到岳家。陆家和岳家之间的明争暗斗,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韩义只是私心报复,可若是让岳家知道了他们和季菀的关系,不知会否再起风波。
一番思索,季平便决定将此事告知陆非离。
韩义这等小人物,自然不值得陆非离关注。一个治中而已,对于平民百姓来说那是天,对他来说,也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此事我已知晓。你暂莫告诉阿菀,她现在怀着孩子,不宜惊动。”
季平点头,也没问陆非离会怎么做。虽说这几年接触多了,但对这个堂妹夫,他还是敬畏多于亲近。这是受出身所限。陆非离是世家子弟,他不过一平民,也是靠着陆非离的提拔才有今日。对于季平来说,陆非离是恩人,他一辈子都会在心里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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