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她打断那人说:“不用麻烦了,谢谢。”
  卫薇挂断了,才发现陆崇文刚刚来过电话。只是那个时候,她正在接导游的电话。
  不知为什么,卫薇忽然有些莫名的倦意。
  她低下头,没有打过去,而是继续给陆崇文发微信。
  “崇文叔,导游和车都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手指在键盘上慢慢的摁着,卫薇还是觉得有些累。
  那种倦意从她身体里泛起了,沉沉的,而且是千疮百孔。
  陆崇文这次没有再打过来,也没有等太久,他只是回复了一个“好”字。
  又叮嘱她:“别乱走。”
  套房内重新陷入一片寂静。
  卫薇喝了点热水,开始收拾背包。
  然后下楼。
  经过前台时,她的脚步停了一停,转身走过去。
  前台脸上挂着非常职业的微笑。
  听到客人的问题,她笑着回答,离这里步行不到二十分钟的地方,那里有一所百年学堂。
  卫薇道了谢,慢吞吞走出酒店。
  在酒店门口定定站了一会儿,她攥了攥包,沿着这条路慢慢的往前走去。
  这座城市真的很美,是吴侬软语独有的美,渗进了骨子里,酥酥软软。
  街边是樟树、梧桐或者银杏,那些叶子在十月底的秋意里,开始掉落。
  擦身而过的有游人,有当地和善的阿姨,还有赶潮流的老爷爷。
  他们每个人应该都有一段故事,和卫薇一样,只是藏在自己的心底,偶尔才能找个出头,透透气。
  卫薇走的很慢。
  二十分钟的路,她走了大概半个小时。
  站在那所大学的校门口,卫薇仰面。那几个镀金大字在晴朗的秋日里略显得刺目,卫薇不得不半眯起眼,却仍是定定的看。
  良久,她背着书包走进去。
  迎面是一大片草坪,还有毛爷爷的白色雕像,高高的,像大多数学校一样。
  这儿是老校区,到处都是年代久远的教学楼,红色的墙面斑驳陆离,上面还爬着一层层的爬山虎。
  卫薇怔怔看着这一切,慢慢的,眼眶忽的泛起一些潮湿。
  那些光氤氲着,消散着,将这个世界镀上一种谓之温暖的颜色。
  那是她心底最深的纯粹。
  在这座城市、这所校园里,终于悄悄袒露出一角,晒一晒快要发霉的心事。
  曾经有个干净清澈的少年跟她说,卫薇,我要考这所大学,你要不要来?
  如今,她终于来了。
  卫薇眨了眨眼,眼底还是蒙着雾气。
  这像是某一种慰藉,又像是某一种虔诚的还愿。
  她在学校里漫无目的的乱逛着。
  沿着林荫道往里,卫薇经过了教学楼,经过了食堂,还有宿舍楼。
  今天太阳很好,她最后在操场的看台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面前是红色的塑胶跑道,有人在不停的奔跑,汗水淋漓,却还是一圈又一圈。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执。
  对于卫薇,那个少年就是她心底永远的偏执。
  她失去的太快,失去的太过彻底,她年轻又固执,所以那种痛苦与无望在她的心底深深的扎根下来,最终成了一根无形的刺,谓之为付嘉。
  ☆、第五四章
  卫薇没有坐太久,便起身离开。
  有些过往只适合在特定的时间,在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掀开一角,将那些快要发霉的陈年旧事袒露在太阳底下晒一晒。
  若是经久不问,那些鲜亮的过往就会开始褪色,会在记忆中慢慢消退。
  而那个干净少年是卫薇心底最纯粹的白,她不想他蒙上灰。
  她没有脸再见这个人,她如今只是固执的,不想他变成时间长河里无足轻重的碎屑。那些碎屑会很轻易的被风吹散,吹得烟消云散,再没有痕迹,像是不曾发生过那样。
  卫薇不想要这样。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完成一场虔诚的祭奠,祭奠过往,再烧一场纸,撒一杯酒。
  卫薇背着书包,逆着人潮走出校门。
  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她轻轻抿唇笑了。
  付嘉,你要加油啊。
  她在心里这样无声的说。
  卫薇沿着街走回酒店。
  她今天没有吃午饭,又感冒发烧,整个人被风一吹头晕脑胀。
  在路边石凳上坐了一会儿,卫薇饿的还是有点难受。这儿附近只有一个报摊,她去买了一瓶矿泉水。
  那水冰冷,顺着喉咙入到胃里,能让人痉挛。
  可景区的东西不便宜,卫薇身上没什么钱。
  她这次跟陆崇文出来非常匆忙,就拿了个书包。包里面不过几百块现金,还有一张银.行卡——现在被她锁酒店保险柜。
  陆崇文当时看到她这样小心翼翼,不由无奈笑了。
  对于这种有钱人,卫薇不满抗议:“你不懂。”
  她这两年做兼职存下几万块钱,每一笔都认认真真存在这张卡里,她根本不舍得乱花钱,就想着能够攒多一点还陆崇文钱,说起来,陆崇文生日礼物她至今还没有送……这么想着,卫薇打算再休息一会儿就回去取银.行卡,再去西湖广场逛逛。
  卫薇又喝了一口水。
  但还是饿。
  这儿吃的东西都太贵,她舍不得。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边有一个老奶奶摆的小摊子,卖玉米、鸡蛋还有关东煮、烤肠之类的东西,还有新鲜削好的荸荠。卫薇买了半斤荸荠。她自小就喜欢吃这个东西,清甜可口,还很脆。
  吃了一小半,卫薇也就回到酒店
  他们住的套房还在顶楼。
  不同于外面的白炽,走廊的灯光偏暗一些。
  卫薇一走出电梯,晕黄的光压下来,她的头就又开始昏沉。
  那种感冒和发烧让她浑身不舒服,卫薇有点懊恼,刚才应该在楼下买一盒银翘片的。
  整个走廊很安静,地板上铺着柔软的羊绒毯,人踩在上面没有任何声音。
  卫薇走在上面,只觉得整个人有些飘忽,耳朵里还有阵阵耳鸣。
  扶着门边站了会儿,她才从包里摸出门卡。
  嘀的一声,门开了。
  卫薇推门而入,能看到窗纱被束在两侧,也许有风经过,那窗纱柔柔的拂动。阳光从窗口落进来,在地板上勾勒出半片明亮,直直望过去的瞬间刺目而眩晕,卫薇不得不眯起眼。
  她走进来。
  然后,在剩下的半片晦暗里,卫薇看到了陆崇文。
  他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旁边,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身上没有光,只有一道黑色的剪影。
  可卫薇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他。
  卫薇有些意外。
  这人今天明明应该很忙的,但现在才下午一点多,卫薇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回来……
  立在门边,卫薇怔了怔,喊他:“崇文叔。”
  陆崇文“嗯”了一声,偏头望过来,眸色沉沉。
  因为在阴影里,那双眼也是没有光的,只是深邃而暗,且有些冷意。
  也许能将人看穿。
  卫薇又是一怔。
  她慢吞吞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小袋的荸荠。
  卫薇问:“崇文叔,你怎么回来了?”
  陆崇文说:“担心你身体不好,所以回来看看。”
  “崇文叔,我不是给你发消息,说要出去走走么?”卫薇笑着回道。
  她的笑还是那么明媚,又带着孩子气的残忍。
  陆崇文垂眸说:“我忘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淡,淡的近乎喃喃自语。
  他是真的忘了。
  谈完工作,他没来得及吃午饭,就匆匆忙忙让司机送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