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变得越加的寂静,静得只剩下自己和贺文渊的呼吸声。 当贺文渊的呼吸变得平稳的时候,她小心地拉开他的长臂,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
打开台灯,将亮度调到最柔和的程度,她侧身曲起手肘用手撑着脑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熟睡的贺文渊。
疲惫的脸上,俊美的五官如同初见时的模样,带着只需一眼便足将人心魂勾走的魅力。
回忆的大门就在这样的注视间嘎然而开。
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和贺文渊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因为自己冒牌身份的关系,她和他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时候,紧张得手足无措,额上细汗直冒。
她甚至不敢正眼看他。
只是即便如此,路兮琳还是在几次不经意的目光相触间,被他与生俱来的气息与吸引。
他真的是一个只要一眼就让人再也不想挪开眼的男人。
除却长相的俊美,就好像他还有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让你忍不住会想要多看两眼,而多看两眼的后果,便是让你更深的深陷其中。
那时候对路兮琳来说,这样的感觉还并不那么清晰,也没那么强烈。路兮琳甚至只当自己花痴,直到很久以后,她发现自己的心正在变得不属于自己,自己的感情变得不受控制的时候,她才将那时的感觉概括为“心动”。
当然,初次见面时,除了那种令人微微心动的感觉,路兮琳也清楚地在他的眸光里看到了他的漠然他的清冷。
那是一双似看淡了一切的瞳眸,带着冷漠,却丝毫不影响他眸中的光芒,只是那光芒少了温度,也拉开了他与所有的人之间的距离。
可是即便是这样,或许也正是这样,那种距离感让人变得越发的想要靠近他了解他。
路兮琳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他动了感情,她甚至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爱上他,因为曾经的他是那么地讨厌自己,甚至讨厌到好像只要跟看她一眼,都能够让他吐上三天三夜一样。
想到这里,路兮琳不由地勾了勾唇角,染上一抹甜蜜的浅笑,只是笑时,眸光里却是划过一丝忧伤。
伸手轻抚过贺文渊的前额,又顺着他的眉毛慢慢向外滑到他的脸颊,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肌肤。
感受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路兮琳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一直很幸福。
无论曾经彼此是如何的厌恶对方,可是自己的感情终是得到了回报。他爱着自己,像自己所期待的那样。
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在他的唇上,依旧温润与柔软的口感,路兮琳忍不住多停了两秒。
只是收回自己的双唇时,却不料一股潮意涌上眼眶。她甚至来不及躲闪,一滴泪水就这样垂直落到贺文渊的脸上。
泪水与肌肤相触的瞬间,肌肤似本能一般动了动,路兮琳则慌忙地直起身子,用手抹了一把眼眶。可是眼泪竟像是潮涌一般,越抹越多,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接着,她干脆翻身下床去了卫生间。
她低着头,将水龙头里的水捧起然后扑到脸上,再抬眼望向镜子中的自己时,水珠“嗒嗒”地滴落到面前的池台上,脸上,早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泪哪些是水。
再回到房间里,她推开落地玻璃门到了阳台。
尽管已过午夜,可是空气里热浪依旧,偶有夜风吹过,也带着灼人的气息。
“不好好睡觉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令猝不及防地路兮琳不由地惊呼一声,转身后借着月光看清是贺文渊,她这才勉强地平了心绪,但心跳仍然有些急促。
“你、你怎么、怎么醒了?”结结巴巴的出声问他,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余慌。
“我本来就没有睡着!”贺文渊柔声回答。
诶?路兮琳望着他眨了眨眼,忽地想到自己先前的举动,不由一怔。
“你……你一、一直都没睡着?”她试探地继续问他,贺文渊点点头,路兮琳连忙转过身背对他,脸上一副糗到爆的表情。
刚转过身两秒,她就再次结结巴巴的开口,说:“我、我要睡觉了,晚、晚安!”说完,便转身绕开他进了屋。
贺文渊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抬腿跟了进去。
路兮琳快速地爬上床背对着他侧身躺下,贺文渊上床后便紧贴上她的后背,双手环到她的身前。
“为什么哭了?”
没有任何的语言铺垫,贺文渊轻声问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吻她的泪,都让他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路兮琳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回答为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贺文渊倒也不追问她,只是收了收臂力,将下巴贴上她的颈窝在她耳边歉意而又温柔的说:“对不起兮琳,我知道这段时间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也知道宁宁的事让你不开心,也许你怪我怨我,但我无法对她不管不顾。
她的父亲因为我的爸爸而死,是我的爸爸让她失去了原本就不完整的家,也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贺家背负着她父亲的一条命债,也是我和贺家欠她的。我尽可能地补偿她,只是不想也不愿在自己身上再次背负上跟我爸爸一样的人情债或者命债。”
“可是你已经为她做得够多了!”
默了两秒,路兮琳才接过他的话。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贺文渊认真的说。
“那她呢?安宁呢?她会是最后一次吗?”
想到安宁在医院里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路兮琳心里就忍不住阵阵的发寒。而说完,她不等贺文渊说话,又自顾的继续:“这一次她吞药自杀,下次她再来个割腕跳楼,到那个时候你又该怎么办?你真的会对她不管不顾吗?就算你真的可以做到这么绝情,那你又怎么能够保证她会善罢甘休?一个可以用生命来做赌注的女人,她对你的执着已经远远超出了你我的想象,她会像幽灵一样缠着我们,让我们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不会的兮琳。”
贺文渊贴着她的耳朵,轻柔的说。
“她会!”路兮琳语气肯定,“她会比我说的还要可怕!”
“不管有多可怕,都有我在身边,知道吗?”
贺文渊安慰她,路兮琳却有些无奈地扬了扬唇角。
有他在身边真的可以无所畏惧,可是他呢?他会承受多少不为人知的压力,那些压力又会怎样的折磨他煎熬他?
“如果她真的为了你而死,你会怎么样?”路兮琳忽然问。
贺文渊怔了怔,对路兮琳的问题有些讶异,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傻瓜,你都胡思乱想什么?她怎么会为我而死。你真当你老公有那么大的魅力啊?”贺文渊笑着打趣。
不是笑路兮琳的话,他是真心觉得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都为你吞药自杀了,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路兮琳反问。
贺文渊笑笑,说:“我问过宁宁了,她是因为失眠才服用的安眠药,结果觉得药效不够快,于是才会不小心过了量。其实我们都误会她。”
“也只有你才会相信她!”
“因为你老公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所以她又怎么会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
“她真的会的……”路兮低低的说,只是这一句,贺文渊并未听得真切。
……
路兮琳并没有因为贺文渊的话而感到轻松,她也不相信安宁服用安眠药过量是因为失眠不小心。而事实上自那天从医院里回来后,她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想想自从安宁回国后,自己和贺文渊就真的一天都没有安宁过,偶尔难得的短暂平静也会很快被打破。
路兮琳忽然觉得真的就像安宁说的那样,只要有她在的一天,自己和贺文渊就真的一天都会不得安宁。
并且真正可怕的还不是她说了什么,而是她不是真正的幽灵,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对于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任何人敢随便把她怎么样。
这就像一根深深扎在心上的肉刺一般,想要拔掉,只有斩草除根一种方法。
要对一个大活人斩草除根,除了死,还有什么?
路兮琳想不出来,但她又怎么做得到让安宁死呢?杀了她?呵……路兮琳为自己这幼稚的想法感到可笑。
周末,她一个人回了镇上的家,这一次,她依旧没有要贺文渊同行。
晚上她再次赖在兰姨身边,像个孩子一般依偎在她的怀里。
兰姨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搂着她的时候一样。
路兮琳感受着童年记忆中的感觉,想到自己将要做的事,不禁立即红了眼眶。
“兰姨,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地保重自己的身体,知道吗?有哪里不舒服就一定要去医院,别老是拖着,越脱只会越严重。我给你的卡里存了一笔钱,你别舍不得用。该花就得花,别老是省着……”
路兮琳像交代后事一样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得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生活杂事。
兰姨听着,隐隐觉出一丝不对,等路兮琳说完,她便连忙问她:“琳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怎么了?”路兮琳反问。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来跟我说这些?”兰姨疑惑,不管怎么想,刚才的话听起来都太过奇怪了。
路兮琳故作平静,笑道:“哪有什么突然?那些话我已经想说很久了。你看啊,平时我好的时候一个星期回来一次,有时候忙起来一个月都未必能够回一趟家。兰姨,我真的觉得自己对你疏忽太多,也对你关心太少,所以觉得自己很不孝。”
“傻孩子!”兰姨笑了笑,说:“兰姨只要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开开心心的!”
“那你也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走的时候,路兮琳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留恋,眸光里带着浓浓的不舍。
她强忍住泪意,执意没让兰姨送她去车站,临走前还对苗苗跟行宇好一顿嘱咐。大多就是好好学习好好听话好好照顾好兰姨之类的。
苗苗和行宇听得有些懵懂不解,但这是路兮琳的吩咐,两人仍是点头应允。
回去的路上,路兮琳刚上车坐下,眼泪就已是簌簌而下。
到达市里的时候,由于时间尚早,她又特地回了一趟贺家。
家里,除了莫嫂和杨管家外,只有安宁一个人在。
巧的是路兮琳刚到客厅,便碰见她从楼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