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教授,你不会不知道吧,阶梯教室里还有不少别的学校混进来的学生,我还是正儿八经交过费用的呢。”
简迟淮抬起腕表看眼时间,“你还有课吗?”
“没了。”
“需不需要我送你?”他说这话,原也就是句客气话。
庞苏摇头,“不用啊,我自己打车就好。”
“带着一条打石膏的手臂来上课,你图什么呢?”
庞苏听到这话,没有一点点不悦的表情,“很简单,我就想告诉自己,我还活着,不然的话,我还能做些什么呢?难道还能壮志雄心地去闯一番事业吗?我没有那个心情了,就想活得安逸一些,”庞苏嘴角轻挽,眼里藏匿起些许的苦涩,然后朝简迟淮笑了笑,“我要交一些值得交的朋友,我不想太颓废了。”
简迟淮朝她睇眼,他看人,向来很透,这一刻,他没有从庞苏的眼里看出虚伪或者是算计等东西。
他脚步动了下,“我回趟办公室。”
“嗯。”
简迟淮放下课本,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后下楼,经过那片篮球场的时候,早就没了庞
场的时候,早就没了庞苏的身影。
接下来的一个月,简迟淮接到了法院的传票,说是法院已经受理关于简宝宝的这件案子。
他仍旧无动于衷,甚至不屑一顾。
半岛豪门。
蒋龄淑来的时候,简迟淮才刚到家,褚桐也正好从楼上下来。
佣人忙着去泡茶,褚桐走到客厅内,轻声打了句招呼,“妈。”
蒋龄淑点下头,“俪缇本来也要过来的,但临时有个聚会。”
“让她多出去走动走动吧,挺好的。”褚桐坐到蒋龄淑身侧,一眼,却看到了她面上的憔悴,“妈,你是不是累着了?还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蒋龄淑伸手摸了摸脸,“有吗?”
简迟淮抱着玥玥站在不远处,听到两人的对话,他别过头看眼,“是啊,妈,你脸色怎么这样差,有没有去医院体检?”
“这几天有些累,没睡好。”
简迟淮将玥玥放到地上,让她和简宝宝一起玩,他走出门外去,褚桐倾身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
少儿频道正在播放《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玥玥看了会,收回视线,去拿地上的玩具。
两个孩子很快有了争抢的动作,褚桐上前,握住玥玥的手,“宝贝乖啊,妈妈上次和你们说好的,谁先玩这个玩具,就能多玩一会,不要抢……”
蒋龄淑看在眼里,她起身上前,抱过地上的玥玥,“宝宝不哭,奶奶下去带你出去,去商场买一大堆的玩具好不好?”
玥玥对她不熟悉,就见过几次面,还是陌生的,反而是简宝宝,记得她是自己的奶奶,她摸爬着过来,抱住蒋龄淑的腿,也想让她抱。
蒋龄淑脸上有了不明的神色,月嫂正好在此时过来,抱起简宝宝,说要带她去喝果汁,这才将她哄走。
蒋龄淑拧着眉头,“褚桐,你们夫妻俩就打算这样吗?”
“妈,您指的是什么?”
“孩子……”
褚桐抬起眼帘朝她看看,“妈,难道您觉得我们做错了吗?”
“哎,起初,我是真舍不得简宝宝,她毕竟当了我一年的孙女,我和你爸都那么疼爱她。可是时间久了,我越想越不是滋味,毕竟,她不是我们简家的血肉,这个事实我们必须得接受。褚桐,你和迟淮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不可能不要二胎,是不是?那到时候,简宝宝又算什么呢?”
褚桐抿着唇瓣,一语不吭,蒋龄淑抱紧怀里的孙女,“我也不想让自己的亲生孙女受到委屈,实在不行,你们商量商量,你爸的意思和我一样,我们有玥玥了,还等着抱孙子呢。”
“妈,”褚桐话到喉咙口,不知道怎么继续,“您说的,我都懂,只是要下定这个决心,太难了。”
“迟淮,也不肯吧?”蒋龄淑看了眼窗外的儿子。
褚桐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小,蒋龄淑把玥玥放到地上,让她自己玩,“我们先不管傅时添这人怎样,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我们简家家风向来正,如今外界都在对这件事议论纷纷,我不想给我儿子太大的压力和负担。”
蒋龄淑说完话,站起身来,她走到花园里面,简迟淮满身都是暖洋洋的阳光,蒋龄淑觉得光线太刺眼了,抬起手臂挡了下。
她轻声走到简迟淮身侧,儿子不知不觉间长高了,好像好久以前,他就这么高了。
蒋龄淑站到他身后,简迟淮刚要回头,“妈,你怎么出来了?”
蒋龄淑将脑袋靠到他的肩膀上,“儿子,站着别动。”
男人忍俊不禁,“你做什么?”
“你爸的肩膀,还没有你的踏实呢,”蒋龄淑抬头,手还握着简迟淮的臂膀,“上次让我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你妹妹出事那会。儿子,你虽然在我眼里是强大了,但一个个重担压过来,你不觉得累吗?”
“妈,我一点都不觉得累。”
“可是妈心疼啊,”蒋龄淑绕过简迟淮身侧,站到了他的跟前,“褚桐……哎,她注定也帮不了你什么,说实话,我还是挺羡慕那种联姻的家庭,妻子能助丈夫一臂之力,两个人一起飞,男人能够轻松很多。”
“妈,你真是想多了,那只能说明那个男人还不够强,所以需要别人充当他的翅膀。”
“你这孩子,”蒋龄淑朝他肩膀轻拍下,“倒是会替她说话。”
“妈,我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开心,我的事业上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如鱼得水。”
蒋龄淑不由展颜,简迟淮盯着跟前的女人看了眼,“你最近是不是有事?好像瘦了。”
“没什么。”
“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蒋龄淑沉默半晌,这才幽幽道,“就是你爸,有时候不回家,说是应酬。”
“什么?”简迟淮一听,眉头霎时蹙起,“他现在还能有什么应酬?”
一听,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简迟淮面色铁青,“为老不尊!”
“别,”蒋龄淑情绪颇有些激动,“不能这样说你爸。”
简迟淮胸口窒闷无比,伸手扶住蒋龄淑的肩膀,“进屋吧,这儿太阳很晒。”
蒋龄淑保养得当,但一张脸显出了与往日不同的苍白,脚步提起来时,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仿佛一脚踩进无底洞中,她整个人往前栽,幸亏简迟淮用力抱住,“妈,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蒋龄淑闭着双眼,一手扣住简迟淮的手腕,“没事没事,忽然晕了下,老毛病,血压太低。”
“不行,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检查。”
蒋龄淑勉强睁眼,喉间泛着酸水想吐,简迟淮将她扶起身,“走,正好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蒋龄淑没有反对,只是脚步刚抬起,就听到不远处的屋内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哇哇哇——”
紧接着,就有佣人跑出来,“简先生,不好了,不好了,小姐摔伤了!”
两个都是小姐,也不知道是玥玥还是简宝宝,蒋龄淑面色越发白了,她抬起脚步,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屋内跑去。简迟淮也紧张地跟了进去,一走进客厅,就看到褚桐抱着简宝宝,“怎么会这样?出血了!”
月嫂带着怀里的玥玥过来,“不好意思,我一时没看住,我刚才带玥玥去厕所,以为不会有事。”
蒋龄淑看到玥玥没事,心里稍微松了下,简迟淮上前,虽然是简宝宝受伤,但也心疼地不行,他从褚桐手里将简宝宝接过手,仔细一看,这一跤摔在了眼角上方,如今,就连眼睛里都是血。
月嫂一直在旁边说着对不起,褚桐心急如焚,“快去医院。”
简迟淮哄了两下,然后抱起正哭得撕心裂肺的简宝宝大步出去。蒋龄淑不放心孙女,留下来照看。
过了约莫两个多小时以后,几人才从医院回来。
“怎么样了?”蒋龄淑第一时间问道。
褚桐疲倦地坐进沙发内,“还好,没有伤到眼睛,打了一针破伤风。”
简宝宝趴在简迟淮的肩膀处,已经睡着了,月嫂将她小心翼翼接过手,然后抱她上楼。
“医生原本说最好缝个两针,可是我没让,”简迟淮坐到蒋龄淑身侧,“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痛?况且又在眼睛上,万一以后有影响,可就不好看了。”
“是,恢复慢点也没事,只要小心照顾着就好。”
简迟淮跑了这么一趟,明显有些累,却还是惦记着方才的事,“妈,你现在觉得怎样,我陪您去趟医院吧。”
“妈不舒服吗?”褚桐放下包,“那赶紧去医院吧。”
蒋龄淑笑着摇下头,“刚才就是低血压,忽然晕了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可能……也和心情有关吧。”
简迟淮伸手,将蒋龄淑轻轻揽了下,“别的事,不要多想,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放心吧儿子,没事。”
褚桐望着跟前的母子二人,简迟淮对外人冷情冷血,可是对自己家的女人,不管是妹妹、妻子,还是妈妈,那都是能捧在手心里的。
时间一日日过去,如沙漏,溜得飞快,抓也抓不住。
又是个把月过去了。
褚桐采访完,时间尚早,一路来到城大旁边的小街上。这儿的美食,是她来找简迟淮时无意中发现的。她放下手里的包,让老板来一碗豆腐脑。
老板笑眯眯地送来,“城大的学生吧?这会没课?”
“是啊,”褚桐随口胡诌,“今天下午没课,放假呢。”
“你们大学生真轻松啊,想玩就玩。”
褚桐单手撑着下巴,透过一堵围墙望向马路对面的城大,她仿佛已经能看到简迟淮站在阶梯教室内侃侃而谈的样子了。
吃过豆腐脑,褚桐起身朝着校园门口走去,保安都已经认得她了,知道她是简教授的老婆,会给她放行。
褚桐靠着刷脸进入校园,简迟淮的课程表有了调动,但她早就背熟了,照样知道他哪天有课,包括会在哪里上。
简迟淮有单独课的时候,褚桐都不会过去,因为就一个班级,那么一点地方,藏也藏不住。可阶梯教室就不一样了,通常都是四五个教室的学生挤在一起,人往后面一坐,很难被认出来。
褚桐溜进阶梯教室的时候,已经在上课了,她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地方还有厚重的窗帘,她往那一趴,很难引起注意。
简迟淮专注地上着课,他意气风发,浑身上下仿佛贴满了一张知识满满的标签,到了后半节课,男人自顾拿起桌上的水杯喝水,一双眼眸朝着下方轻扫。
褚桐忙垂下脑袋,简迟淮从旁边拿出厚厚的几摞纸,“上星期的测试,我很不满意,及格率不到一半,就你们这样,还想毕业吗?”
下面的学生们默。
“不过,也有的学生进步挺大,待会,让班长把卷子领回去,都看看自己错在哪。”简迟淮目光朝着某个地方看了眼,忽然开口道,“庞苏,你及格了。”
“真的吗?”庞苏站起身来,声音充满雀跃。
褚桐却觉得莫名其妙,庞苏?难道是同名同姓?
她抬起头看去,看到第一排有个女人站着,简迟淮将卷子递向她,脸上再度恢复严肃,“一个旁听生都能及格,我真怀疑,考试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带着自己的大脑去外面跑圈了?”
这算不算人身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