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你了。裴舒眼底含着笑意。
  什么到我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裴舒对这个话题特别感兴趣,让我猜猜,是团综之后?
  这么容易就被猜中,谢霜宁有点不服气:你怎么知道的?
  以前你看我的眼神是挑衅。裴舒想了想,妥善修饰道,也不能说是挑衅,就是雄性之间的不服输吧!但录完团综之后我发现,你看我的眼神堆满了崇拜,整个一小迷弟。
  谢霜宁笑骂:真能臭美。
  明明就是!裴舒还来劲儿了,你不承认?敢不敢发誓,你要是对我没有丝毫崇拜的感觉,你就菊花火葬场!
  谢霜宁:
  裴三岁还跟那儿嚷嚷:发誓发誓!
  谢霜宁不厌其烦:好好好,崇拜崇拜!我崇拜死裴老师了,你是电你是光,你就是我的superstar,好了吧?
  非常好!如果裴舒有尾巴,现在肯定摇成了风火轮。
  吃完火锅,小玉过来说空调修好了。
  裴舒靠着卫生间的门站着,目光不留痕迹的扫过双人床:你要是舍不得走在我这儿睡也无妨,我不占地儿。
  谢霜宁昂首挺胸,像只骄傲的天鹅:自己在双人床上来回滚不香吗,干嘛要跟你挤?
  裴舒:
  竟无从反驳。
  裴舒知道谢霜宁严于律己,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表白了,但是浪漫的规矩不能废除,他们知道了彼此的心意已然足够,剩下那些热恋中的情侣才能做的事情,需要等到目标达成以后才能干,这也是一种仪式感。
  更是裴舒对谢霜宁的承诺。
  等我爬到跟你一样的高度,等我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会狠狠地霸占你,拥有你。
  谢霜宁回到房间,躺床上,大被蒙头。
  其实他是松了一口气的。
  两辈子的暗恋让他变得极度不自信,尽管裴舒表现的很明显了,但他还是抱着万一的悲观想法,想着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解读错了人家的心意,万一人家没那意思,那岂不是
  幸好,裴舒是喜欢他的。
  裴舒真的真的喜欢他。
  而且比他喜欢裴舒的时间还要早!
  原来,他跟周念一样的幸运,深深暗恋的人恰巧也喜欢自己。
  谢霜宁做了个梦。
  刚开始梦到了练习生时期,自己初见裴舒的时候。
  公司餐厅打饭,他不小心撞到后面的人,回头的那个瞬间,看见了公司炽手可热的实力人气top选手。
  他当时是有被惊艳到的。
  相貌优越的人他见过太多了,但那些人论长相论气质,都远远及不上裴舒。
  裴舒英俊帅气,温润儒雅,戴着金边眼镜的模样斯文贵气,文质彬彬。可他一旦勾唇笑起来,眉眼微弯,又有点蔫儿坏的感觉。
  top就是top,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面之缘,想到接下来要一起训练一起上课,自然要好好相处,以和为贵。
  只是事与愿违,裴舒似乎并不得意他,不仅是裴舒,其他练习生对他这个空降关系户也没好感,一时之间,他被孤立了。
  裴舒不待见他,觉得他皇族,空降,资源咖,随随便便就挤走了勤恳努力的其他练习生,太不公平。
  这也没什么,裴舒撅起了冷屁股,谢霜宁也懒得用热脸去贴。
  用实力把裴舒比下去的好胜心,从那一刻产生。
  梦境百转千回,梦到了组合解散,梦到了一年后悲伤的重逢。
  重逢的场地是在禹航的葬礼上。
  姚铃铃和林旭相继赶到,他们说远在国外的裴舒也正抓紧时间飞回来。
  可惜谢霜宁没能等到裴舒,他因为极度的伤心难过,再加上严重的低血糖找上门,直接晕倒送医了,情况颇为严重。
  等他从医院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听姚铃铃说,裴舒乘最早的航班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葬礼现场,送了禹航最后一程,在听说他住院之后也来探望过了,只是他睡得很沉,裴舒就没做打扰。
  好像见到了,又好像没见到。
  他问姚铃铃裴舒的去处,姚铃铃说裴舒那边有事,已经去机场了,不过他才走没多久,这会儿飞机还没起飞,现在打电话应该能接到。
  当时的谢霜宁笑了一下。
  笑容中写满了无奈和讽刺。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啊,几乎是复制黏贴了。
  裴舒远走机场,他留守在原地眼巴巴等着,盼着,最终只能可怜兮兮的打一通电话过去,人家还不一定乐意接呢!
  不用。他赌气似的躺回床上,大被蒙头委屈巴巴,跟他不熟!
  也不全然是气话。
  上辈子的他们确实不熟。
  练习生时期针锋相对,出道以后也交集不多,为了团综卖了几天腐算是勉强熟络了些,之后准备《宝藏歌王》的舞台,谈论的也全是公事,再之后,组合就解散了。
  老裴在这儿看你大半宿呢!
  姚铃铃为了安慰自己也真是卖力。
  他临走前还跟我嘱咐呢,要我好好照顾你。
  他是我什么人?要他管?他突然有了脾气,因为禹航的意外离世,因为网友的无脑谩骂,因为裴舒的冷漠无情,种种压力积在一起让他心情陷入没有理智的狂躁。
  他是你姚铃铃好像也无言以对了,悻悻的骚骚鼻子道,宁宝。
  一声饱含回忆的宁宝,差点把谢霜宁的眼泪惹下来。
  老裴是在乎你的,你睡得昏天黑地不知道,我可是全程在旁见证,他走的可舍不得了,一步三回头,跟亲爹送孩子上幼儿园似的!
  谢霜宁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火了:不用昧着良心编假话哄我,我跟他不熟,往好听点说是前队友,说白了就是前同事,人走茶凉,爱咋咋地。
  宁宝,你不能这么
  我困了。他拒绝道,睡觉。
  姚铃铃闭了嘴。
  他背过身去,将脸埋在枕头下,低声喃喃道:真在乎我的话,会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么。十点的航班,六点就走了,生怕我醒是吧?
  姚铃铃欲言又止。
  他怕再多看你一眼,就走不了了。
  姚铃铃郁闷叹气,拥有上帝视角就是心累。
  他知道老裴对宁宝的心意,也知道宁宝是真拿老裴当朋友。
  可惜啊,宁宝把老裴当兄弟,老裴却想上他。
  若有朝一日让宁宝知道了,其实老裴从老早老早老早就惦记他的小雏菊了,那宁宝还会像现在这样委屈巴巴的控诉老裴不理自己吗?
  诶,这对怨偶。
  苦呀!
  *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进室内,谢霜宁从床上坐起来,困倦的揉揉眼睛。
  埋在枕头下的手机振动,谢霜宁拿起一看,是裴舒发来的消息,问他醒没醒。
  谢霜宁连忙回复。
  几秒后,门外传来敲门声。
  谢霜宁以为是小玉,走去开门一看,竟然是裴舒。
  早安宝贝儿!裴舒眼底浸着笑意,暖似清泉入肺。
  这一声称呼把谢霜宁听得一呆。
  裴舒穿着运动服,鬓发被汗水微微打湿了,许是在附近晨练回来,手里还提着干净的快餐包装盒:吃早饭吧!
  谢霜宁让开路,邀请裴舒进屋。
  艳阳当空,清风朗朗,两只黄鹂落在树梢上相依相偎,仿佛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曾以为姚铃铃的那些话都是糊弄他,安慰他的。
  今生从来一回才发现,一切都是有迹可循,有理可依的。
  上辈子的许多意难平,随着今生的返璞归真,全部迎刃而解了。
  *
  一直很守时的张西顾居然迟到了。
  不仅是演员们觉得意外,就连跟他合作十年以上的老搭档们也颇为震惊,若所料不错,这应该是张西顾职业生涯上的第一次迟到。
  迟到了整整半个钟头。
  听副导演说,好像是张西顾昨晚喝酒了。
  昨晚剧组收工之后,张西顾就跟编剧一道离开了,俩人到附近的餐馆撸串,张西顾只喝酒,肉没吃几口,等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烂醉如泥了,最后还是美术组的工作人员跑来支援,大家伙合力给扛回床上的。
  今早张西顾换了副造型,脸上多了副大墨镜,嘴里依旧叼着雪茄,他浑身气压都低的吓人,心情特别不好,要求越来越严苛,一上午ng重来了三十几次,把饰演魏远妹妹的小姑娘都逼疯了、急哭了。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派盒饭,演员们互相倒苦水,编剧小哥笑着安慰道:老张这人脾气时好时坏的,多担待哈!他每年都有那么几天不痛快的,过了劲儿就好了。
  谢霜宁扒拉着东北名菜地三鲜,无意间转头看到跟灯光组交流的张西顾,张西顾是侧脸对着他的,因此,谢霜宁看见了张西顾被超大墨镜挡在里面的红肿双眼。
  裴舒。谢霜宁叫了声。
  正专注往谢霜宁碗里夹锅包肉的裴舒应道:嗯?
  这部电影是不是谢霜宁欲言又止。
  裴舒抬头看他:是不是什么?
  谢霜宁抿了抿嘴唇,轻轻摇头:没什么。
  那就快点吃饭,菜都凉了。裴舒又去餐盒里夹青椒块给谢霜宁,这下谢霜宁回归状态了,不要青椒!
  裴舒语气强硬道:不许挑食,青椒含有抗氧化的维生素和微量元素,能缓解疲劳,赶紧吃。
  谢霜宁:
  他突然觉得表白不是啥好事了,至少表白以前裴舒可不敢这么管他!
  谢霜宁勉为其难的夹起青椒,面容痛苦,宛如服毒自尽。
  裴舒忍俊不禁:今年吃了两块,比去年有进步。
  谢霜宁愣了下。
  去年录团综的时候,裴舒确实给他夹过青椒,当时因为是裴舒给夹的,谢霜宁就算再不乐意吃也不舍得剩下。
  裴舒把自己的碗递过去:剩下的给我吧!一口气不能吃多,要循序渐进。
  恩威并施,不愧是他。
  谢霜宁果断把碗里的青椒全给裴舒。
  周念命不该绝,他被佣人发现紧急送医,有惊无险的给抢救了回来。
  周爸爸痛彻心扉,站在病床前大骂儿子的不孝顺。
  极度的震惊惶恐以及失而复得让他整个人状若疯癫,患得患失让他失去了理智,像八年前那样威胁道:你再敢做傻事,我就让魏远全家给你陪葬!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魏远的小公司破产,更有办法让魏远他妈蹲大牢!你不想他们家家破人亡的话,你就给我好好活着!
  周念不知道父亲是在说气话,还是真的在威胁自己。
  他没力气去想了,他从来没这么累过。
  出院以后,周念离开了家,离开了这座城市。
  他独自一人上路,天南地北的走,辗转各国,看了许许多多的风景,见了各种各样的人。
  他遇到了同志骄傲大游行,现场彩旗飘飘,气氛火爆。
  他又遇到了夕阳西下在篮球场操练的男孩们,一时手痒难耐上去玩了两把,赢得一片叫好声。
  大叔好帅!
  大叔真牛逼!
  只是,他每隔一个月都会拍个视频发给父亲。
  不是报平安,而是告诉父亲自己还活得好好的,别对魏远家里动手。
  其实,周爸爸多半是吓唬他的,但周念不敢赌。
  他一直保持着稳定的节奏汇报自己生命体征平稳的信息,剩下的时间,用人间蒸发四个字形容也不为过。
  周爸爸找不到他。
  魏远也找不到她。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转眼,十年过去了。
  周作家,您可让我好找啊!责任编辑掐着跑岔气儿的腰气喘吁吁,截稿日马上就要到了,您能不能加把劲儿呀?可怜可怜我吧,我就一打工的!
  环境优雅的咖啡厅内,周念左手端着现磨咖啡,右手从容的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编辑眼前一亮:写完了?
  不是。周念转头看向他,语气沉稳,没灵感,不想码字。
  编辑差点吐血。
  周老师,周大作家,周爸爸!编辑嘶声力竭的抱腿大哭,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也要为了你那些嗷嗷待哺的读者着想吧?上册卖的有多火您不知道吗,直到现在还供不应求啊,几百万的读者催出版社发售下册,主编成天到晚的催我,比高利贷要债的都可怕!您写不下去就想想钱,您对着毛爷爷那张脸,您就有灵感了!
  如今的周念已是国内知名悬疑推理作家,他的作品影响极深,情节跌宕起伏、环环相扣,惊险刺激,叫人欲罢不能;隐晦的感情线描写多为悲伤隐忍的,处处透着无奈和凄凉,令人回味无穷,感慨颇多。
  编辑曾问过周念:您作品之中的主角,为何总是这么凄苦呢?
  周念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因为事实如此,人活在世,苦涩永远比甜蜜多,处处身不由己,处处求而不得。
  在编辑现场监督的高压环境下,周念还是完成了剩余的字数,反复检查之后,编辑欢天喜地的走了。
  周念喝完最后一口拿铁,离开了咖啡厅。
  忽然想回故地走走了。
  周念买了火车票,回到了百里之外的家乡。
  他循着记忆走过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记忆中的小房子不见了,变成了高楼大厦,记忆中的胡同被铲平了,建成了一座气派的商贸大厅。
  那家好吃的烤肉店不见了,这家难吃的面馆倒是还开着。
  总是去树荫底下下象棋的老大爷去世了,小卖部里曾经风韵犹存的少妇也当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