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时,并无太多时间让二人纠结这个问题。
  白玉堂已经将裴慕文背回了东彩台,急声叫道:“小金子,赶紧过来看看!”
  展昭、金虔急忙同步上前,这一看,顿时一惊。
  但见裴慕文双目紧闭,一双眼眶泛出青黑之色,眼角渗血,口中吐红,令人心惊。
  “咳,无妨,只是伤了眼睛……”裴慕文挣扎着从白玉堂背上滑下,可脚刚落地,就双腿一软跪倒。
  “你老实待着,让小金子给你看看!”白玉堂一脸怒气将裴慕文拎起,塞到了旁边一个椅子里。
  “别乱动,你双目受创,可能还中了毒!”金虔按住裴慕文肩膀,掏出一枚清毒丸塞到裴慕文口中,又捏碎两枚洒在裴慕文双眼之上,这才凝神诊脉。
  “金校尉,如何?”裴天澜一脸紧张问道。
  金虔神色凝重,又翻开裴慕文眼皮仔细诊查之后,从腰间抽出针袋,拔出九枚银针,施展出九穴飞针针法。
  众人只觉眼前银芒缭乱,烁光翻飞,还未回过神来,金虔已经施针完毕。
  “小金子,”白玉堂面色焦急,“怎么样?”
  再看金虔,细眼微跳,眉心发颤,收回银针的手指也隐隐发抖,半晌,才慢慢抬头,望了一眼白玉堂:“五爷,对不起……”
  “何出此言?”白玉堂惊道。
  金虔咬了咬牙,不觉望向展昭。
  展昭眉峰紧蹙,肃声道:“金校尉,有话直言。”
  金虔咽了一口口水,望向众人:
  “适才那枚炸裂的丹丸中藏有剧毒,咱暂且以飞针针法封住了毒性,裴少庄主性命无忧,但——”说到这,金虔顿了顿,一咬牙,“裴少庄主的眼睛,却是、却是保不住了……”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大惊。
  “金校尉!”颜查散一脸震惊。
  金虔抬眼看了众人一圈,面容苍白,嗓音艰涩:“若仅是今日之毒,咱尚有七分把握解毒,可裴少庄主体内还留有昨夜七脉封穴散的残毒,如今双毒融合……”
  金虔猛后退一步,向颜查散一抱拳:“属下无能……”又向众人弯腰长揖,“金某无能……”
  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已经微微发颤。
  一片死寂。
  众人面面相望,神色惊诧。
  “金校尉不必自责,裴某能保住性命,已是上天垂怜,至于双眼,倒也无妨。”裴慕文轻呼一口气,坦然笑道。
  “慕文!”裴天澜老泪纵横。
  “裴少庄主……”众人语音哽咽。
  “裴少庄主……”金虔细眼泛红,几乎要哭出来。
  “若是有解药呢?”白玉堂突然问出一句。
  金虔一怔,一抹双眼,坚定道:“若有解药,咱有九成把握!”
  “好!”白玉堂抓起画影宝剑,雪白身影骤然腾空,飞入擂场,提声怒喝,“邓车,交出解药!”
  而场上的邓车,看见白玉堂跳入擂场,双眼骤然一亮,但听到白玉堂的要求,眸光又渐渐暗下,微微摇头:“我没有解药。”
  “放屁!”画影宝剑灿然出鞘,光华耀目,“你下的毒,怎会没有解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邓车依然摇头:“那药弹是他人赐予我的,我不知有毒,又怎会有解药。”
  “邓!车!!”白玉堂怒发冲冠,银牙咬碎,身形化作一道苍电,瞬间射向邓车。
  邓车一惊,豁然后退数步,随即又是一喜,提声呼道:“白玉堂,你终于愿意跟我好好比试一场了,好!如果你赢了,我就帮你去求解药!”
  “五爷我要将你的脑袋剁下来去换解药!”白玉堂厉喝一声,画影宝剑旋着锐不可挡的弥天杀气,结成千重万层剑芒,向着邓车猛袭屠去。
  邓车身形诡异向旁侧一移,竟是在万千剑光中偷得一丝空隙,双臂大震,无数银针细芒如蝗浪翻滚,涌动而出,层层叠叠,遮天蔽月。
  白玉堂锐眸倏冷,画影轻旋绽点,如星缀夜湖,在遮天暗针之中荡起一圈涟漪,敲出一缝线隙,下一瞬,白影急掠而出,宛若月下流光穿行树影,竟是在眨眼之间就掠出了邓车的暗器包围。
  邓车面色一变,倏然急速后退,肩手乱震,数枚袖箭黑芒从带着啸声轰然四炸而出,震天动地。
  不料眼前的白影却骤然加快,青锋宝剑嗡鸣作响,化作裂天惊鸿,撕裂阴郁天空,霎时间,寒森光芒如苍龙撼天,急噬而出,那剑光快到极致,炸出的袖箭竟是连残影都未碰到,就被剑风击落,冷不提防间,剑光已至眼前半寸之处。
  邓车悚然一惊,猝然仰面一倒,剑风擦着鼻尖飞过,风刃如刀,割破印堂皮肤,一股红雾霎时弥漫双目。
  模糊视线之中,一翻白影紧随剑光而至,飘过头顶。
  邓车不禁心中一狠,狠咬牙关,一道金芒倏然破口而出,向头顶那抹白影阴毒贯出。
  噗!
  利器穿透布帛之音传来,邓车嘴角勾出一抹得意。
  “蠢货!”
  突然,一声嗤笑响在耳边,邓车只觉喉间一紧,电光石火之间竟是被人锁住了咽喉。
  白玉堂冠玉容颜显在眼前,一抹冷笑挂在薄唇,俊颜肃寒,眸光冷冽,宛若白面无常。
  邓车双目暴突,一脸不可置信:“怎么……”
  话音未出,就觉眼前劲风一闪,一记铁拳轰然击在颧骨,邓车眼前一黑,待回过神来,已经口飙鲜血飞了出去。
  “万物皆成暗器,方为暗器之道,一击必杀,方为暗器之精髓,如你这种只知乱射乱发的三流货色,竟还敢称自己是天下暗器第一人,真是可笑至极!”
  沉沉阴云之下,白玉堂一袭白衣胜雪,飘渺若仙,冷音彻骨,声声直击邓车心神。
  邓车慢慢爬起身,定眼望去,霎时面色大变。
  但见那白玉堂的画影宝剑早已飞出场外,在剑柄之处,还挂着半袭雪色衣袂。而那衣袂上的一道金光,正是自己适才口中发出的致命暗器——夺命金钩。
  原来如此!
  邓车狠狠闭眼。
  先以快剑攻破暗器阵角,再以宝剑为暗器,割破自己额前肌肤,于血雾模糊视线之时,又以衣袂为饵,诱自己出手,待自己以为得手心神松懈的那一瞬,一击擒喉,一击必杀!
  好一个“万物皆可为暗器”!
  好一个“一击必杀方为暗器之精髓”!
  好一个白玉堂!
  邓车慢慢睁眼,眸中血光腾沸如滚,良久,才渐渐灭下,又变作一片淡寡凉薄。
  “白玉堂,此次是我败了,下次,我定会赢回来。”邓车定定望着白玉堂道。
  白玉堂暗暗咽下喉间的血腥,冷笑一声,狂傲锐气尽显:“你八辈子都赢不回来。”
  邓车眸中红光一闪,最终还是被压下,恢复成那种刚登场的淡然神色,转身,下跪,提声喝道:“邓车此战败了,请门主责罚。”
  “啪、啪、啪!”
  稀稀拉拉的掌声从西彩台上传来。
  只见智化一边鼓掌一边起身,面无表情道:“真是精彩,邓大侠以一敌二,力挫两大当世之高手,当真武功盖世,名扬天下。”
  说着,智化眸光一转,看向身后,唇角勾起讥讽笑意:“真不愧是木使大人手下的得力干将,在下真是佩服、佩服。”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展昭腾一下站起身,连带着满面震惊的金虔也跳了起来。
  木使?!
  这黑狐狸精刚刚说木使?!
  咱没听错吧!
  金虔只觉腿肚子有点转筋。
  “呵呵,门主过奖了。”随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出,只见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人越过麒麟门一众,走到智化身侧,慢慢解开身上的斗篷,露出了一张满是沟壑的脸孔。
  一张脸皮如同枯松树皮,皱纹堆积,尤其是双眼周围,眼纹邃刻,更衬得一双淡色眼珠毫无神采。一身漆黑布衣,宽袖长袍,空空荡荡挂在身上,更显身形佝偻,气质萎靡。
  明明是十分不起眼的样貌,可看在金虔等人眼中,却如见了鬼一般!
  “金、使……苍直……”金虔细眼豁然绷大,面色惊惧,指着那人的手指哆嗦不停,“鬼、鬼鬼啊啊啊!”
  没错,此人的五官、神态、竟是前一个服毒自尽的副本boss苍直有九分相似。
  此时莫说金虔,即便是沉稳如展昭,胆大如白玉堂,稳重如颜查散,精明如蒋平,骤一见此人面貌,也是大惊失色。
  “苍直?”西彩台上新出场的老者听到金虔声音,勾起一个冷笑,“那可是老朽的乖侄儿,可惜英年早逝,老朽甚是痛心啊!”
  说着,一双寡色眸光中射出两道冰寒精光,不偏不倚正好射在金虔身上,顿令金虔浑身汗毛倒竖。
  “苍直?侄子?!”一旁的甄长庭沉吟片刻,忽然面色剧变,豁然起身,指着那老者惊道,“你是毒书生——苍暮?!”
  “哈哈哈哈,想不到这天底下还有认识老朽的小辈。想必这位就是珍岫山庄的甄庄主了,久仰、久仰!”被甄长庭叫出名号的老者不但不恼,反倒一脸喜色。
  “毒书生?!”
  “苍暮?!”
  裴天澜和江宁婆婆同时对视一眼,同时跳起身,异口同声道:“难道是十年前以嗜血残魂丹灭了药王谷满门的苍暮?!”
  “就是此人!”甄长庭头顶冒汗,急声道。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面色大变。
  “请木使大人赐邓车解药!”邓车的声音打断了众人回想。
  苍暮这才将目光投向跪在擂场上的邓车:“败了?”
  “邓车技不如人,请木使大人责罚。”邓车抱拳。
  “废物!”苍暮面色一冷,豁然挥袖,一股墨绿色烟雾顺势飙出,将邓车冲翻在地。
  忽然,一道白影瞬间飙出,将邓车抓到了一边。
  “你个死老头想干什么?!”白玉堂揪着面如死灰的邓车,冷冷瞪着苍暮,暴怒道。
  “嗯?”苍暮满是皱纹的脸皮动了动,慢慢转头望向智化,“门主,这邓车勾结外敌,罪不可恕,理应处死。”
  智化用眼角瞥了一眼苍暮:“木使大人,邓车昨夜还为你立了大功,如此过河拆桥似有不妥吧。”
  “老朽手下不收废物。”苍暮冷笑一声,回身长袖一扫,两股黑雾从袖口喷泄而出,直冲白玉堂、邓车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