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元在她身后,冲她猛吐舌头。
简栀有些无奈。
“姜姜,好了。骂人是不对的。你再这样骂人,阿姨要没收你的变形金刚了。”
“是她不对!”姜姜委屈申诉,赶忙跑到椅子上抱住了自己的新玩具,想了想,又把一旁的绘本也抱住了。
小小的胸口撑得满满当当。
“是她先凶阿姨的!”他顿了顿,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简栀。
“阿姨你太好欺负了,你不能这样子,你要很厉害,才不会被别人欺负!”
不知道他小小的人,哪儿来知道这么多道理。
简栀笑着看他,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那阿姨谢谢你保护我。”
姜念元有些不好意思,扭开头去。
“对了,姜姜刚才是不是说要租我?”
“嗯。”姜念元回过头,朝简栀轻点,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含着一种希冀。
“姜姜想让我做什么?”
“我听亚红姐姐说,世界上有很多人像我妈妈那样子,她们想开以后过得很好,只是妈妈想不开,想开就会好。可是妈妈什么时候才能想开?我想找一个想开的人,来教教妈妈。……但是我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阿姨你能帮我吗?”
姜念元说的话,让简栀有些揪心。
小孩子不知道,大人的想开与否,大部分时候与劝说无关。
更大部分时候,只能靠时间疗愈。
比如以前的她。
执念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我有一个小猪零钱罐哦。”姜念元还在向她眨眼,暗示自己报酬丰厚。
“我妈妈也很好看,和阿姨你一样好看。”他又从胸前的小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照片很有年代感,上面的女人一身民国大家闺秀的打扮,但看着不像艺术照,更像是某个电影或电视剧的画面。
“她是明星哦。”姜念元很骄傲的样子,“阿姨你是吗?”
“阿姨不是,没有你妈妈厉害呢。”简栀摸了摸他的头。
“元元!”急促的叫声从背后传来,是肖亚红。
她踉跄着跑过来,几次要跌倒,满脸通红,眼中含泪,声音里还夹着哭腔。
她甚至没有看简栀,直接扑到了姜念元的面前。
“元元,你妈妈房间里的钥匙,你之前是不是在玩?你放到哪儿了??”她的眼里一片通红,无助地晃动着姜念元的小身板。
姜念元那见过这种架势,一时之间不知所以。“钥匙……钥匙……”
“怎么了?”简栀赶忙上去,“亚红,你这样吓到姜姜,他更想不起来。你冷静点,发生了什么事?”
肖亚红一看简栀,两眼包的热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简姐,姜姐把门锁起来了!我怎么叫她都不开!”她几乎已经是哭着在说话,“是我不对,没看出她情绪不对……我也不该和她说那些话的……”
听着肖亚红断续的话,简栀多少也能猜出情况的危机。
“不要慌,事情也许没有那么遭,你姜姐可能只是在睡觉,怕你打扰。你们先回家去,我找物业的人来开门。”
她的冷静让肖亚红的情绪也稳定了些,她抱起姜念元:“走,元元,我们先去看妈妈。”
简栀拿出手机来打电话。一个打给物业,一个打给了120。
她刚才的话只是安慰肖亚红。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的可能性极高。
物业是没有业主内部门的钥匙的。
但是姜媛莉的房间确实无人应答。
简栀直接让物业砸了门锁。
姜媛莉躺在床上,睡得很安详。肖亚红扑了上去,哭得撕心裂肺。
简栀很是不忍,却也注意到,姜念元只是呆呆地抓着姜媛莉的手,豆大的泪珠一串串地往下掉。
小区的安保确实完备,物业里的人都有比较专业的急救知识,立刻拉开肖亚红进行心肺复苏。
救护车也很快到了楼下。
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人很顺利地被救了下来。
这家除了这位想不开的女主人,便只有肖亚红这个小保姆,和四岁的姜念元。
简栀实在是放心不下,也让王伯把自己送去了医院。
她幸亏是去了。
到的时候,就见肖亚红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外头求着医生能不能赊医药费。
“这个进医保的!”医生跟她强调。
“我知道,可是她没有医保哇……医生大人,我们实在很困难,你看能不能……”
简栀让王伯去结算医药费,把肖亚红劝了下来。
“谢谢,谢谢简姐了。”肖亚红抱着简栀的手,一个劲地哭。
她抽抽噎噎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连同自己的苦命生活,一股脑儿都告诉了简栀。
她的叙述很乱,但简栀到底还是听明白了。
姜念元家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很多。
肖亚红当保姆是个意外。
她家里还有个痴傻的弟弟,所以做不了全职工,来了y市后,本来是去小区门口做餐摊的,但是后来市容市貌修整,她的摊子很长时间都不能出。她就靠着到处做钟点工养活姐弟俩。
她的其中一个雇主就是怀孕时的姜媛莉。
姜媛莉人性子并不好。刻薄,冷淡,又时不时歇斯底里。
但她也有她的优点。
她对除自己以外的事根本不关心。她觉得肖亚红手脚最麻利,最勤快,做的饭也好吃,最符合她的需求,就让肖亚红来家里全职做。
肖亚红跟她说了自己的困难,本以为姜媛莉会就此放弃,没想到却听到她这一生最暖的一句话:
“家里人少房间多,如果你弟弟不吵,你把他也带过来好了。饭钱住宿钱我从你工资里扣,你只要还是像原来一样把事情做好就行。”
姜媛莉是确实不在意。
但肖亚红也是真的感念她。
哪怕后来知道了,姜媛莉其实是给人当了“小三”的。
姜媛莉当小三,也是个意外。
她父亲走的早,母亲一个人把她拉扯大,只是她才上大学的时候,母亲因乳腺癌过世。
她家里不缺钱,无论是她爸还是她妈,都留下了丰厚的遗产,让她可以按着自己的性子过活。
但她自己却失去了生活的动力,成天就是混酒吧混夜店。
直到她遇到了一个男人,元朗明。
元朗明比她大十岁,儒雅,成熟,风度翩翩,包容她的小任性,呵护得她无微不至。
不仅如此,他还在一个本地艺术院校当大学副教授,还是个导演,拍过几部名不见经传的作品。
他甚至还说姜媛莉很有明星的气质,让她做过一部短片的女主角,还让她去他的课上旁听进修。
为人正派,工作靠谱,自带浪漫气质。
姜媛莉很快就沦陷了。
哪怕她后来终于知道,元朗明在老家已经结婚了,还有一个8岁的儿子。
他只不过是只身前来赴任,找了借口,暂时没有把家眷带过来。
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元朗明跟她保证,他会离婚娶她。
他承诺的表情是那么深情,那么认真,姜媛莉信了。
但他最终没有。
姜媛莉陷入痛苦之中。她的痛苦无关于被欺骗,而是求而不得,是不能独占。
她开始跟踪元朗明的家人,元朗明的儿子。
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很高兴。不管元朗明怎么劝说,她觉得自己和他原配老婆的差距就在于一个孩子。
她又变得正常,开始安心地养胎,努力地生活,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借着这个孩子,去把元朗明争取过来。
孩子生下来了,就是姜念元。没过多久,她就抱着姜念元找上了元朗明的老婆。
只是没料到,元朗明的老婆并没有把她当回事,而元朗明,也没有向她投来一个眼神。
她愤怒了,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地上门,在元朗明的单元楼下大骂,向校方检举。
元朗明毕竟是大学老师,这个举动让他开始忌惮。
姜媛莉很得意,以为终于能得偿所愿。只是没料到,后来有一天,元朗明的老婆甩给她一张亲子鉴定书。
是元朗明和姜念元的,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是亲生。
姜媛莉懵了。
她不信,她自己也马上去做了鉴定,但检测结果是一样的。
她还为此大闹了检测中心,但无济于事。
因为证据充分,她被视为追求元朗明不得的造谣生事者,被校方拉入了黑名单,而元朗明,没有受到处罚。
他依旧妻子和睦,家庭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