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回过了神,低声道:先下去吧。
两人从机甲上跃下,把在上面的发现跟剩下的人一说,大家都骇然无言。
埃伦皱眉问裴云:当年有脑控机甲图纸的,还有谁?
裴云的脑子也很乱,他摇头说:不清楚。当年有太多人反对我爸了,所以核心的研发人员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但你要说有谁见过图纸,那真的太多了,生产机甲的工厂,我爸舰队的队员,都有可能
那现在呢,脑控机甲的图纸在谁那。
裴云低声说:按道理讲,个人终端中所储存的文件在其主人死后,是由直系亲属继承的。但我爸当年被法庭审判了,他的个人终端权限没有直接开放给我,我拿到手的东西是经过筛选的。所以我猜,如果图纸当年就存在他的个人终端里,现在应该加密封存在首都星上才对。
几人面面相觑。
加西亚看了看时间,提醒说:我们得快一点。这里毕竟还是第三星系,陈浣如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不对了,他追来只是时间问题。
好。裴云打起精神,整理思绪,但我觉得我们不用去主控室了。当务之急是搜一遍这个工厂,看这里到底还有什么其他东西。
大家都没有异议。
为节省时间,他们分队行动。经过搜查,他们所在这一层的所有工作间里放置的都是脑控机甲。但这些机甲也都有个共同特点没有安装机甲核。
他们继续往下层探查,终于发现了他们此行的目标。
镇定型补剂。
镇定型补剂的本质是微电流,而在下层的工作间内,他们不仅发现了合成机器,还找到了大量储存着镇定型补剂的电容器。
埃伦冷静道:如果当年裴少将使用的镇定型补剂,真的是从这里出产的。那么那批脑控机甲,也生产于同一时间。
裴云和元燿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二人均没有说话。
你们可能不愿意听,不过埃伦看着二人,也有可能,当年梦哥的研究遭到首都星的反对后,只能自己寻求解决方法。所以才有了这个工厂,这里的一切都是他
不可能!元燿断然反驳。
埃伦耸了耸肩:你可以不接受,但是
不是我接受,是不可能!元燿语气很冲,一股脑地说,你看看这个工厂!这里有上千平,有最先进的机器和设备!你觉得如果梦哥当年有这种手段和资源,他会偷偷摸摸地住在自己的机甲里好几年吗?!
埃伦皱眉:你冷静点。我就说一条,如果这个工厂是其他人建造的,这人的目的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这世界上居心叵测的人多了去了,我哪儿猜的到?元燿激动起来。到这里后挤压的震惊和困惑如岩浆般越滚越烈,终于在这一刻喷发而出,你忘了之前袭击迅光的那批幽灵机甲了?说不定都是同一个人搞出来的呢?说不定他就是在打造自己的私人军队呢?你凭什么先去怀疑梦哥?!
埃伦冷下了脸。他将目光移向了裴云:裴云?
裴云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深深望向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切,不知在想什么。
元燿猛地转头:云哥?
裴云没有说话,半晌后才很轻地道:现在下结论,都太早了。
你!元燿气急,一把抓住了裴云的胳膊,你怎么
裴云冷静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但无论建造这座工厂的是谁。斯图尔特,一定知情。
元燿猛地顿住了。他刚才情绪太激动,一时间竟忘记了,当时指引他们来这座废弃工厂的正是斯图尔特。
他立刻向加西亚看去。
在他们方才争执的这段时间里,加西亚一直站在那些电容器前。此时他正拿着一个电容器,眉头紧锁,不知在看什么。
加西亚先生。裴云的声音有些冷,你发现什么了?
加西亚缓缓转过了头。他的脸色异常苍白,表情竟与方才裴云发现脑控机甲时有几分相似,都有几分离魂般的恍惚。
我他低声说。
就在此时,裴云和元燿的个人终端忽然铃声大作。
是韦里来电。
会长!老大!韦里的声音非常急促,有人追来了!
陈浣如吗?
好像是,但还不止韦里颤声说,还有首都星的机甲。好、好像是元首长!
第79章 安全感
黑暗的工厂中,探照灯的光束凌乱闪晃,伴随着几人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脚步声回荡。
通讯那边,韦里匆匆说:就在刚才,首长的机甲刚刚跃迁至了这片空域。我怀疑是来接咱们的人给首长通风报信了,不然也不至于抓咱们抓了个正着。
裴云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阶梯:陈浣如呢?
这不都前后脚的事儿吗!韦里气急,我刚想通知你们首长来了,一转眼儿陈浣如人也追到了。你说就算陈浣如在咱们已离开就发现加西亚跑了,想定位咱们的机甲也要花点时间吧?追来的这么快我简直怀疑他是在放长线钓咱们的鱼
不对。元燿咬牙恨道,是我爸通知陈浣如的。
裴云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能理解元世勋为什么这么做。
虽然是陈浣如不由分说地羁押他们在先,但归根结底,他们的确是不明不白地搅入了白色恋人号的事件之中。这次的劫机,轰动了几大星系,就算元世勋有意要包庇他们也不得不慎之又慎。
与陈浣如交涉换回他们的自由,应该耗费了元世勋不少精力。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又带着加西亚偷偷逃跑。如果此时元世勋再不第一时间通知陈浣如他们几个的行踪,那就太没法交代了。
索性,他们已经查到了自己想查的东西。
只不过经此一事,他们偷偷调查的事情也再瞒不过元世勋了。
裴云心里沉甸甸的,既又几分愧疚,又十分不安,不知一会儿要如何面对元世勋。
纷乱之间,几人极速奔回了自己的轻甲之旁。埃伦推了一把加西亚,急急低声道:加西亚先生你直接走,到了你的探索基地后应该就安全了。剩下的我们来应付。
加西亚应了声,回头时匆匆向裴云瞥去了一眼。
裴云被元燿拉着正要登上烛照,转瞬看到了加西亚这个眼神。电光火石间,他心底闪过一个念头,忽然抽身奔至加西亚身后一把拉住了他:加西亚先生!你方才
加西亚一只脚已跨入机舱,扭头俯头在裴云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裴云一怔,瞬间瞪大了眼睛。
此时两架轻甲都已发动,风流卷动地上的残骸碎片颤抖滚动。元燿紧追着裴云过来,拽住胳膊将他拖回了机舱内,下一瞬两架机甲就已腾空而起冲入了深空之中。
韦里站在驾驶位,极速道:陈浣如和首长的舰队都不远。但陈浣如现在还没逼过来,看样子似乎是首长把他挡在原地了,两边应该在交涉。咱们
裴云凝眉说:咱们赶紧与首长汇合。把前因后果和他说清楚。
事已至此,元世勋这边他们肯定是瞒不住了。如果再对元世勋撒谎,那真是坑爹了。
在屏幕上可以看到,加西亚的机甲已经从反方向离开,很快跳跃走了。
裴云微微松了口气,转身对元燿道:一会儿见了首长,你
元燿抱着肩,下颌线紧绷,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前方,跟没听见他说话一样。
裴云一怔,立刻敏锐地察觉到元燿情绪不对,似乎是在生气。
但他现在自己心里也是兵荒马乱的,在废弃工厂的所见所闻和方才加西亚说的那句话不住在脑海里盘旋,搅得脑仁生疼。脾气好如他,现在也没什么哄人的情绪,不禁沉下了脸,加重了语气:元燿!
元燿嘴角拧了下,终于冷冷地微微侧头,用眼角斜看了他一眼:什么事儿?
他个头太高,平时和裴云说话时都会低一些头,十分温顺的模样。然而此时他刻意昂着脖子的模样,顿时显露出了十二分的嚣张跋扈,又变回了那个目空一切的霸王。
裴云想和这样的元少爷说话,就不得不仰着头,简直像是乞人鼻息一般。他心里窝着的火顿时一窜,但又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发出来,淡淡冷笑了声扭头对埃伦说:埃伦,咱们一会儿见了首长,记得
你说啊!谁知元燿又不依不饶起来,话说了一半怎么回事!
不想打你的脸,你偏偏自己伸着脖子往上凑?
裴云大为光火,怒道:你先把态度摆正了再跟我说话!
态度?什么态度?元燿咄咄逼人地质问,我和自己男朋友说话还需要摆正态度?
裴云一愣。他第一次听到元燿当众说出男朋友这三个字,顿时耳根一热,有点不好意思。但转念又想起元燿这不分场合的闹脾气,顿时又很气。又羞又气,他整个人都有点炸锅,一向口齿伶俐的他竟然结巴了:那那那、那你刚才你刚才又是怎么回事儿?你什么态度?你昂着个头给谁看?
元燿一脸劳资没错,竟然还反问他:刚才在工厂里我为梦哥说话,你为什么不和我站在一边?这也就算了,刚才你又和加西亚偷偷摸摸说什么话?你又背着我不知道和他在计划什么?
裴云气得脸涨红,指着他手都在抖:你、你简直无理取闹!这是什么时间什么地方,你要吃飞醋耍小性子也要给我看看场合!
不行!元燿低吼,你现在就说明白!我一想到你有瞒着我的事儿,我心里就发慌!
他们二人针锋相对地瞪着对方,都气得脸红脖子粗。
旁边的埃伦艾丽和韦里尴尬得不行。韦里先轻咳了声,凑上来推他们:哎哟你看你们这小情侣吵架,真是的,虐什么狗你们?去去去有话说明白去,别到了首长跟前还闹别扭,让他老人家看了觉得儿子儿媳感情不睦
他把二人推出了驾驶室,关上了门。
元燿抿着唇,眉头紧锁,似乎气依然没消。裴云也很烦,他虽早知道元燿脾气大醋劲儿也浓,但这么让人上头还是头一回。这次他也不想惯着元燿的臭脾气,便别过了头不吭声。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片刻后,元燿似乎绷不住了。他动了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顶了裴云一下。
裴云:
不行,今天绝对不能心软。
元燿不罢休,又顶了一下。
这次的劲儿有点儿大,裴云被顶了个踉跄,不禁回头怒道:你干嘛啊!
这话怎么,说出来气势瞬间弱了。
元燿立刻顺坡下驴,扭身揽住他,别别扭扭地抱怨:你刚才为啥要和加西亚偷偷摸摸地咬耳朵啊
裴云无语:我想起个事儿问他一下,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怎么就变成了偷偷摸摸?
不对。元燿一口咬定,刚才在工厂里,看到他拿着那个电容器的时候,你表情就有点不对。后来到了机甲跟前你俩又眉来眼去的。他瞥了你一眼,你立刻就跑过去和他嘀咕来嘀咕去的。我说错了?
裴云:你说的都对,我认输。
元燿捏了他一下,抱怨道:你脑子太快了,有时候我感觉你想到的东西比我要多好几十倍,很多我想不到的事情,你一瞬间就察觉了。有时候看到你和加西亚站在一块儿,你俩脑子又都是那么灵光的人看着你俩在那曲款暗通,我就又气又急。
裴云无奈,却又很想笑。
他抬手摸了摸元燿支棱的卷毛,元燿立刻低下了头任他胡噜,再不复刚才倔强高傲的样子。
你这是吃得哪里的飞醋?他轻声说,加西亚是不相干的人。能让我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只有你一个。
元燿立刻扬起了嘴角,又得寸进尺:那我和加西亚
你干什么要和他比?裴云打断了他,我才认识他几天?我对他连好感都谈不上。难道你对自己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没有。元燿低头,轻轻磨蹭着裴云的前额,我总会想起宴会你们俩刚刚认识的那天,你和加西亚站在露台的月桂树下,他对你讲着探索队的事,你看着他那时候我看得清楚,你眼里满是崇拜和敬仰。
他深吸了口气,十分不情愿地说出了他心底深处的不安:我总想着,你是不是,更喜欢他那样成熟、聪明的人
裴云抬起他的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你看看,现在我看着你,眼里是什么?
元燿一震,凝视着他的瞳孔,似沉溺在了那片温柔的棕色海洋之中。
如果真要不安,该是我才对。裴云轻声说,你那么年轻,光芒四射。每当看你驾驶机甲飞过天空时,我也会担心,万一有一天我太慢太笨拙了,跟不上你的步伐了该怎么办。
不可能。元燿下意识地反驳他。
对。裴云勾起了嘴角,因为我知道,我们各自都有不完美的地方。但只要在一起,就一定无坚不摧。
或许太过深的爱慕,注定要伴随着惶恐和不安。特别是在他们这么年轻的时候,哪怕对方走快了一步,挪开了半分钟的眼神,都会平白萌生出无限的愁思。
而最终能打败这一切的,唯有信任和坚定。
裴云抓紧时间,不放过这个教育孩子的机会:但是你也的分清场合。回了家怎么闹都没关系,这么紧张的时候,你又吵又闹的,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