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还没说话,就见那边来了个正装的调酒师,笑着和这年轻人打了个招呼:司徒先生,麻烦您了,这边我来接手就好。
哦好。年轻人从容地从吧台后出来,指了指裴云,给这位先生来杯古典。
裴云愣了:你不是调酒师?
这位司徒先生是我们的常客,刚才我忙不过来,就麻烦司徒先生帮忙给客人加个冰。调酒师娴熟地开始烧肉桂,口中答道。
司徒在旁边微笑不语。
裴云有点窘,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没关系。司徒单手撑颊,含笑打量着他,似乎我也误会了什么你不是弯的吗?
裴云有点不知该怎么定义自己元燿型的取向,迟疑了下为避免麻烦,还是摇了摇头。
司徒细长的手指轻点着自己的酒窝,狐狸眼笑眯着:新奇,我很少看错人。有些人可能只是开窍比较晚而已。你多大,交过女朋友了吗?
这话问得也很唐突,如果换个人裴云早就生气了。可不知为什么,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随意又神秘的气质,让他无论做什么都显得很自然,也并不那么让人讨厌。
虽然不生气,但裴云也不想回答。他低头喝了口酒,没有做声。
见他沉默,司徒也不尴尬,笑眯眯地打量了他一圈后:星际皇家学院的高材生啊?还是机械专业的?真是好学校,可惜当年没要我。
裴云一惊,这才真正警惕了起来。社会上有很多信息贩子,他们能通过传送文件、添加号码等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个人终端,盗取别人的个人信息。
裴云紧急回想了下,自己从碰到这人开始,连碰都没碰过他一下。
所以这些信息他是怎么知道的?
似是看出裴云的惊疑,司徒扑哧一笑,随意道:别紧张,我瞎猜的。你这个年龄应该在学校,第一星系最好的不就是星际皇家学院吗?至于专业嘛
他抬手晃了晃:咱俩可是同行啊。
裴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男人修长白皙的拇指内侧、中指左侧和小指尖都有厚厚的重茧,这是常年使用微操装配工具留下的痕迹。自己也有类似的茧子,但没这个男人重。
他松了口气,但却没完全放下警惕:司徒先生是哪个方向的?
司徒玩笑道:专攻任督二脉、大小周天的。
这是一句内行玩笑话。能源系统方向的机械师,最关注耗能问题。如何设计机甲才能让利用率最高,就像要打通人的任督二脉和大小周天一样。
裴云也不禁笑了:原来是前辈。趁着放假出来玩吗?
再不休息休息,职业病要犯了啊,手腕关节根本撑不住。司徒叹息着晃了晃手,咱们不就是星际时代的焊接工么,都是廉价劳动力。年轻人,你可别不在意,我瞧你中指的茧子明显更厚,工作的时候常常手腕外翻吧?时间长了容易得腱鞘炎啊。
说着,他自然而然地伸手过来,细长的指尖搭上了裴云的右腕内侧:你看你的腕关节,明显就有些变形
他话音未落,忽然从旁边斜插过来一只手,攥住裴云的手腕狠狠夺了回去。裴云猝不及防,身子一歪,恰巧被那人严丝合缝地搂在了怀里。
却见裴云之旁,元燿脸色冰冷地站着,英俊桀骜的面孔在头顶的华光映衬下愈发棱角分明。他一手插裤兜,一手紧扣着裴云的肩膀,像蓄势待发的野兽牢牢按着自己的猎物,凶狠地冲其他的捕猎者露出了獠牙。
你倨傲的少爷毫不客气地开口,他妈是哪儿来的东西?
司徒愣了下,也没生气,竟笑了起来。
裴云也感觉方才司徒来拉他的动作有些唐突,但元燿的反应也有些太大了。他挣了一下,没挣脱,低声说:干什么呢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元燿也快气炸了。
他远远地就看到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凑在裴云眼前,还企图动手动脚的,那笑容怎么瞧怎么猥琐。
他也是奇了怪了,以前他没准备追裴云的时候,也没见裴云身边有这么多爱慕者。怎么他一开始打算追裴云,各种苍蝇蛾子就都一窝蜂地出来了?
这是什么狗屁的墨菲定律?
这位是司徒先生。裴云介绍,也是一名机械师。至于这位是
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个自认为比较妥帖的称呼:这是我弟弟。
无端被发了张弟弟卡的元燿:
司徒笑了起来,白皙的脸颊两侧边梨涡愈发明显:哦,弟弟好。
元燿心中一阵恶寒,无端想起了斯图尔特的那句绑架幼童罪,顿时又怒从心头起。
走吧。他没什么好气地扭头对裴云说,韦里找了个卡座,等咱们过去呢。
裴云歉然冲司徒笑了笑,起身随元燿起身。然而走了没两步,却发现司徒竟也跟了上来。
你跟着我们干吗?元燿警惕地瞪了眼司徒。
司徒耸耸肩:我朋友也在那边。
他们一起穿过舞池往卡座那边走。三人并肩而行,裴云才猛地意识到这个叫司徒的男人个头真的很高,与一米九的元燿竟然不相上下。但他气质平和无害,甚至有些清淡,一身白衬衫西裤在盛装的人群中格格不入,唯有晃动在颈边的钻石镜链尚算华贵精致。
远远的,果然见韦里坐在卡座内,正和不知从哪儿认识的姑娘们谈笑正欢。看见裴云和元燿过来,韦里一抬手,叫了他俩一声。
然而元燿还没来得及应,就见韦里身边的女孩子纷纷起身,激动地喊:司徒哥哥!司徒哥哥来这儿坐!
元燿:
他身边的司徒双手插兜,偏头微微一笑,狐狸眼顾盼生辉。
第47章 国王游戏
众人围着坐成了一圈。
韦里手指间行云流水般洗着牌,目光暗自扫视了一圈:嗯不错,裴云和元燿坐在一起,更方便他操作。这个局里应该没什么高手,他出千的难度应该也不会太大。
其实他要做的很简单,只要保证自己抽到鬼牌,然后安排裴云和元燿拿到固定的数字就好了。
这点小事儿,还难得到他这个小赌神吗?韦里在心中得意地哼笑一声,用中指和拇指切了个牌,笑着问大家:国王游戏还有不会玩的吗?需不需要我再解释一下规则?
不用啦。有个女生笑嘻嘻地说,但是不要提太出格的要求哦。
韦里哈哈一笑保证:不会不会。
当然会。只是不会对你提而已。
他数了十五张数字牌和一张鬼牌出来,按自己的方式打乱顺序后,摊在掌心问:谁想先抽啊?
别管谁先抽,鬼牌一定是我拿到。
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嘀咕了一阵,兴奋地起哄:司徒哥哥先抽吧!
司徒闲散地靠在沙发上,闻言微微一笑,伸手随便摸了一张,瞥了眼后挑了挑眉。
哇,司徒哥哥,抽到什么牌了?
司徒笑道:我
哎,韦里抢着打断了他,拿到什么牌不能说的啊。
这人到底会不会玩?
谁知司徒含笑,修长的二指夹着薄薄的纸牌一转,将牌面露给了众人:咧着血红嘴唇的小丑桀桀大笑,手舞足蹈,似在嘲笑着什么人。
哇!女孩惊叹,第一张就抽到了鬼牌啊!
卡座里一片兴奋的低喃,唯有韦里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那张凭空出世的鬼牌,嘴唇微微嗫嚅了下。
这怎么可能,以他的安排,最后拿到鬼牌的应该是他自己才对。难道,难道刚才洗牌的时候失手了?不可能,刚才他的手感很好,指尖切过牌面时准确踏实的触感仿佛还在,但怎么
恍惚失措间,韦里的目光往上飘去,倏忽间对上了一双狐狸眼。
酒廊内斑驳华贵的灯光铺洒在纸醉金迷之上,金丝边镜片上应着迷离的觥筹交错。而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却分外清醒,甚至有几分凉意,像一条盘踞在饕餮旁的巨蟒,正懒洋洋地吐着信子抬起了头。
似注意到韦里的目光,那双狐狸眼一眯,不急不慢地冲他露出了个笑来。
韦里背后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愣着干嘛啊?韦里身边的女孩子捅了捅他,继续发牌啊。
哦哦
一圈牌很快就抽完了。韦里冷汗淋漓地攥着自己的牌,呆呆地坐着。往日他上牌桌,都感觉面前是一潭浅浅的清水,里面鱼虾具现;而现在,他面对的却仿佛是一潭浑浊的深渊,什么都看不清楚,他自己也像是一条小鱼,已经成为了捕食者的猎物。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这场牌局的掌控力。
埃伦就坐在他旁边,趁着周围嘈杂靠过来轻声问:怎么回事?
韦里摇摇头,勉强笑了下:没事儿,下、下一局再说。
刚才,应该只是他碰巧失手了吧。
有人提醒:国王,该点人执行任务啦。
是啊。司徒笑着放下了自己的酒杯。
他不紧不慢地卷起了袖子,伸手拿过了一个啤酒杯,往里面倒满了啤酒,又倒了一shot杯的伏特加。知道怎么玩儿的人,已经开始起哄。
3号和11号,他从容地微笑,一口闷。
11号!韦里猛地看了眼自己的号码牌,就是11号!
等一下,有这么巧的吗?司徒随便点了个人,就恰巧点到了自己头上?他悄悄抬眼看了下司徒,可司徒却并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含笑在鼓励那个3号的女孩子。
不会喝就少喝点吧。司徒柔声安慰那个女孩子,你们俩分着把这杯喝完就行。
3号楚楚可怜地看向韦里,撇嘴:我不太会喝
韦里心都苦了,他该怎么说?他还能怎么说?他当然只能说
没事儿,我替你喝了。他勉强笑着。
司徒嘴边的酒窝更深了,他二指一松,盛满伏特加的shot杯扑通掉入了啤酒中,泡沫沸腾而起乎地满出了杯子。
很绅士。他把一满杯的酒递给了韦里,语含夸赞。
韦里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在众人起哄的叫声中,一仰头干完了整杯的啤酒对伏特加。酒精的刺激如电流般瞬间冲上了他的脑袋,压缩着他的神经,鼓动着他的心脏。
他暗暗出了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睛,努力维持着清醒。
这时他的个人终端一响,一条来自元燿的信息跳了出来:【怎么回事儿?】
韦里趁着众人还在嬉闹,迅速回复:【不知道老大,那个叫司徒的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远远的,坐在卡座另一端的元燿深深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怎么不对劲?】
韦里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了,改口说:【没事,让我再试一局。】
再来再来,我要报仇雪恨!韦里笑着扬声,重新开始洗牌,我就不信了,这次拿不到国王!
洗牌的过程中,他一直在悄悄看着司徒,但见司徒闲适地一边喝酒,一边在和身旁的姑娘亲密地咬耳朵,连半个眼风都没分给他。暗自放了一点心,他的手指飞快扫过每张纸牌的边缘,再次确认了一遍每张牌的位置。
准确无误。
这次他长了个心眼,没让司徒先抽,而是递给了旁边的女孩子。一轮下来,韦里的心砰砰直跳,手捻着牌边缘微微掀起一个角来
昏黄的灯光下,笑容诡异的小丑正与他对视。
猛地松了口气后,韦里大笑着把鬼牌往桌上一拍,趾高气扬道:来来来,7号用牙帮9号把上衣扣子揭开!
女孩子们娇笑着惊呼,不情愿地埋怨着:干嘛啊,刚才不是说好不要玩太大的吗
韦里才懒得理他们,一连串地催促着:快点快点,7号和9号是谁啊!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裴云忽然微微欠身,把一张牌放到了桌面上,无奈笑道:我是9号。
稳了!韦里大喜,扭头去看元燿,却见元燿正用吃人一样的眼神瞪着自己。
又这么巧啊
韦里和元燿猛地扭过了头。
司徒坐在真皮沙发的深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高背椅子在他身上投下了浓厚的阴影,唯一反光的是那条细细的银链,和链子底端的小钻石。他像一只盘踞在洞穴深处的猛兽,戏弄似地看着外面的一群鹌鹑。
他不急不缓地抬手,一张牌被他送出了黑暗。
白底的卡面上,鲜红地印着一个7。
我是7号。他声音含笑。
韦里心里猛地一空,像是从云端一脚跌落,还没来得及细想,元燿已猛地站起了身。
司徒眼风一转,看向了元燿。两人一站一坐,一明一暗,无声却紧迫地盯视着对方。空气中的气氛似有根越拉越紧的弓弦,再多一分力,就要骤然崩断。
不过司徒忽然懒懒地开口了,我上周拔牙了,口腔里有点疼,能不能换个任务执行?
韦里一身虚汗,赶紧说:可以可以。那、那你俩喝一杯得了。
卡座里一片嘘声,似乎觉得这任务太没劲。元燿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裴云给拦住了。
我敬司徒先生一杯吧。裴云面色平静,倒了两杯伏特加,和司徒一饮而尽。
韦里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个司徒是比他还高阶的玩牌高手,自己根本玩不过他,正犹豫要不要找个借口提前结束牌局,却忽听裴云开口了。
我来洗牌吧。
裴云探身,拿过了那叠牌。他晚上穿了件宽松的条纹衬衫,伸手时露出了清瘦秀气的手腕骨。他的手指十分细长,跟司徒的手有几分相似,当他转牌时便有种优雅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