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裴云在裴梦死后就变得越来越自私冷酷了,但有时候能看出来,裴云还是在乎他的。如果能为梦哥洗刷冤屈,他也不是不能原谅裴云。
而且有时候想想,裴云自私利己一点儿也挺好的。最好谁都不关心,谁都不在乎,离那些个围着他转的男男女女越远越好,尤其是辛普森那个卖弄风骚的
元燿,你干什么呢?
元燿猛一回神,扭头看了一下,果然见元世勋正皱眉站在楼梯拐角处。
还能干什么。元燿有点不满他打断了自己的方才的思绪,懒懒地不再看他,不是你让我回来的吗。
元世勋在背后说:衣服穿好,像什么样子。
家里又没别人,那么多事儿干吗?
元燿,你的礼貌呢?衣冠不整地
元燿最烦他爹满口大道理地教训他,火气当下蹭地一下子就起来了。不待元世勋说完,他起身猛地把背心扯了下来,转身挑衅道:我就不穿,你想怎么样!
元世勋皱皱眉,尚未说话,便见他身后徐徐走出了一个人影。那人转过楼梯角,目光不偏不倚,恰巧落在了元燿光溜溜的身上。短暂的一瞬后,那人的眼角微微一抽。
元燿:
他傻了。
一时竟呆呆地直着身、捏着衣服忘了反应,就这么怔怔地回看着忽然出现在他家的裴云。
元世勋一向冷静深沉的脸上此时露出几分不忍直视,他偏头冲裴云叹道:毫无长进。
裴云笑了笑,竟缓缓点了点头,似在表示赞同。
元燿:!
他和斯图尔特说完话后昏了头,完全忘了裴云要来家里住的事儿。此时反应过来,飞快穿上衣服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直直逼视着裴云:什么时候来的?
裴云目光在他身上短暂一触,又飞快挪开,竟像是看到什么令他极为厌恶的东西一般。
元燿一怔,先是一恼,随即又升起一股别样委屈的惶恐。他不愿让裴云躲,踩着台阶又往上逼了一步,干脆把裴云堵在了墙角,正欲追问,却又听元世勋忽然说:去把衬衫
元燿直接忽略了他爹,目光烁烁地逼问:为什么不等我一起来?
裴云还是没有看他,而那俊秀的侧脸线条也有些僵硬,似在回避什么。但礼貌和教养还是让他回答元燿道:首长叫我,我就来了。
他俩仿佛斗鸡似地一个上一个下,直接把元世勋晾在了一边。元世勋微微眯眼目光扫视一圈,忽然淡淡一笑:元燿带裴云去屋子里歇歇吧。
裴云一梗:首长
元世勋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离开了。
楼梯上只剩下了二人。裴云的姿态依旧有些僵硬,他腿微微一顿,正想往后撤,却被元燿一把抓住了。
夏日二人穿得都很清凉,裴云的短袖衬衫卷起露出了修长健硕的小臂,而元燿更是直接就只穿了个背心。元燿一把抓上来,手心热得像是炙火,烫得裴云一惊。
你!裴云有些恼羞成怒,用力抽回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
他不跑还没什么,他这一跑元燿顿时急了,追着裴云就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奔入二楼的走廊。这条走廊狭长,和家里其他地方一样铺着木质地板,头顶的灯光却十分明亮。元燿记得自己小时候曾无数次与裴云在这条走廊上追逐嬉闹,于每个房间里捉迷藏,在半夜时分敲墙壁打暗号。
裴梦出事后,裴云再也没回来过。转眼到了现在,他们已经成年了。
裴云脚步仓促,慌不择路踉跄了下后,被元燿一把捏住手腕强行转了回来。元燿的双手紧紧握着他肩膀的两边,手心烫得让人心慌。
元燿呼吸也有些急促,居高临下地看着裴云,一字一句问:为什么躲我?
裴云下颌线条僵硬,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冷冷地看着远处:你的海马体被摘除了么?忘了上次我说的话?
以后咱俩也各走各的路你的怨怼和愤恨,从今往后都自己憋着。不然闹到了我眼前,我再不会忍着你。
元燿一梗,怒色又攀上眉眼。他紧盯着裴云正想说什么,却忽然目光一顿,到了嘴边的话停住了。
此时裴云维持着别开脸不看他的姿势,下颌与脖颈处连接的一小片皮肤正巧暴露在了元燿的眼前。那块皮肤因为常年不被日晒,所以细腻又白皙,然而此时却像白云后透出了晚霞一般,洇着浅浅的赧红。
就仿佛这片肌肤的主人,正极力抑制着什么正欲喷薄而出的激烈情绪,表面上的平静背后,藏的全是慌张。
元燿怔住了。他的指尖几乎是不可控制地抬起,触上了裴云耳下那处的肌肤
啪!裴云猛一挥手,用力打开了元燿。他似怒极了,平常黑亮的狗狗眼此时瞪得极大,几乎是失声怒喝:别碰我!
你害羞什么!元燿脱口而出。
不会错,他刚才摸到的那一小片肌肤烫极了,比他的手心还要炙热几分。
裴云胸口用力起伏了下,狠狠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再睁眼时已找回几分平静。他冷冷地逼视着元燿,一字一句说:元燿,我对你够容忍了吧,在首长面前都没撕破脸。你现在好像没事儿人一样靠过来、戏弄我,是觉得我会轻易忘记前段日子你对我的陷害么?
什么陷害!元燿怒了,我不明明没下手么!我刚开始是那样打算的,但后来我不也
你后来没下手,难道我还要感激你吗?裴云难得尖锐地反问他,我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你却在背后那样捅我的阴刀!我对你的容忍,反而给了你伤害我的机会!
元燿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羞惭和痛意。
裴云是没有对不起他,甚至还对他很好他又想起了裴云写个理事长的那封申诉信,信里的每一个字都像砖块,追着他的心往下沉。
只是之前他一头扎入了自己的怨怼中,肆意挥霍着那些包容。
他如鲠在喉,正欲说什么,裴云却已大步走入了房间,重重摔上了房门。
房间还是裴云以前住的那个,很干净,看得出来应该是定期打扫过。
裴云站在门边,还因为方才的激烈情绪而有些微喘,但他没有立刻走开,反而是屏息静静听着门外的声音。
外面静了半晌,随后才响起一串脚步声。那脚步沉重而又无精打采,最后随着关门声,消失在了他的隔壁。
裴云这才猛出了口气,用掌心用力揉了揉脸。此时他脸上的热意再也藏不住,从脖颈处蔓上了耳廓和两颊,一片熏然。
方才元燿抓过他的地方热意仿佛还残留着。那时他们挨得那么近,年轻男孩蓬勃仿若朝阳的体温炙烤着他,他几乎能听到元燿急促的心跳,那心跳冲击着他的耳膜,让他的血液也瞬间加速了流速。
他倒不觉得元燿在自己家穿个背心有什么不妥。反而,那件白背心更衬出了元燿修长完美的体格,少年的青涩褪去,男人的健硕初露端倪,比例完美的骨架上覆盖着薄薄的肌肉,力量感呼之欲出。
当贴近人时,浓浓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那种强悍的荷尔蒙,与元燿精致漂亮的面孔,形成了鲜明却又微妙的反差。
想到这里,裴云的脸又烫了几分。他暗骂了声,一头栽在床上,把脸深深埋进了枕头里。
他心头对自己有几分不齿,但更多的是热意,像氤氲的水蒸气笼着他整个人。
隔壁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
谁在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着墙面,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裴云暗骂一声,猛地把枕头蒙在了头上。
隔壁的人却不依不饶地敲着,像是只傲娇矜持的小雀儿,啾啾啄着他的墙。而裴云的心也被那忽快忽慢的敲击搞得忽上忽下,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每一寸皮肤都像被羽毛擦过。
嗜痒难当。
裴云终于恼了,用力一脚踹在了墙上。
旁边终于消停了。
叽喳的小雀儿偃旗息鼓,委委屈屈地把头藏入了羽毛,不吭声了。
裴云呼了口气,起身来到桌边,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摒除杂念开始工作。他不打算下楼吃晚饭了,免得还要再面对元燿。
转眼到了晚上,裴云终于从学习和公务中抽身起来,长长伸了个懒腰。他有些累了,打算洗个澡早早睡觉。
但这时候问题又来了浴室竟然没有热水。
在智能化极高的星际时代,人往喷水头下面一站就能自动出水,温度也已经调整好了。但刚才裴云试了半天,喷头竟然不自动喷水,手动打开后竟然还是凉水。
真是闻所未闻。
裴云无奈,通过个人终端联系宅子的家政总管机器人。
啊,裴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家政总管机器人殷勤道,您房间里的恒温器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坏了?裴云从出生到现在,除了机甲,还没见过什么坏的家电。
那你现在来我房间里修一下吧。他只好说。
不行啊裴先生,坏的是恒温器里的一个电磁挡片,一直还没调到货呢。机器人无奈说,您要不,先去别的房间洗一下?
裴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哪个房间都行?
不行哦。为了响应绿色太空的号召,家里没人住的房间,恒温器都关了。机器人笑盈盈地说,您如果实在想洗澡的话,就去少爷房间吧。
裴云:
楼下,家政总管机器人心满意足地结束了通话。它哼着轻快的小曲儿,快乐地一转身,却蓦然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它身后的元世勋。
首、首、首、首长!机器人瞬间就短路了。
元世勋淡淡瞥了它一眼,过来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总管满心忐忑,不知道他刚才听到了多少,尴尬地笑着杵在一边。
元世勋喝了口咖啡:我以为机器人不能撒谎。
总管挠挠头:机器人更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啊。
元世勋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他走到门边,又停住脚步,若有所思地说:既然东西坏了,就别修了。重新去买个新的吧,就买刚发售、最好的那个。
刚发售的恒温器,从订购到到货,最少要10天。
总管大喜,精神百倍地应了句:好!
第36章 你还有我!
元燿紧紧贴在门边,大气儿都不敢出地听着门外的声音。
果然不消片刻,隔壁的门被打开了,裴云走了出来。他在走廊上顿了顿,随即举步往这边走来
元燿屏住呼吸,浑身崩成了一张弓,只等他过来就开门。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
然后又走远了?!
元燿猛地皱眉,果然听裴云径直走过他的房门,直接往其他的客房走去。
我靠!元燿再也忍不下去了,猛一把拉开房门大步冲了出去。
裴云被突然冲出来的他吓了一跳,回头警惕地退了一步。他这防备的模样更激怒了元燿,元燿逼近一步质问道:你干什么去?
裴云攥紧了手里的毛巾,皱眉道:洗澡。
元燿粗声问:洗澡怎么不在你自己房间里洗?
我房间的恒温器坏了。裴云淡淡道。
那你去客房干吗。元燿说,那些房间的恒温器也坏了。
裴云盯着他,缓缓眯起了眼睛:你怎么知道那些房间的恒温器都坏了?
妈的。元燿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然而他表面上却并不动声色,还冷冷地呛了句: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知道?
说完他侧身让开,轻咳了声说:你要是想洗澡,就来我屋里吧。我屋里的恒温器还是好的。
他的耳朵根也忍不住有些发烫,一时间眼神飘忽,心猿意马地只瞅着门框。然而等了会儿却没有反应,抬眼一看,裴云竟然还踌躇地站在原地。
元燿皱了皱眉,忽然灵光乍现间读懂了裴云那个表情,顿时勃然大怒:怎么地!你还准备挨个去每个房间检查一遍吗?我还能骗你不成吗?!
被说破心事的裴云有点尴尬。他的确是想检查一遍的,不说别的,这么大个家每个房间的恒温器都坏了未免也太巧了吧?
但现在看元燿这个恼羞成怒的模样,他又觉得是自己多疑了。
终于在短暂的踌躇后,裴云抿唇调转脚步,越过元燿走入了他的房间。紧绷在胸口的那口气瞬间放了出来,元燿连忙跟了进来,关上了身后的门。
裴云站在房间里,一时间恍若隔世。他还记得小时候,曾和元燿在那张地毯上玩过机甲模型,在露台上看过星辰,亦曾和元燿头挨头、脚挨脚地睡在过那张床上。
而数年过去,除了散落满地的机甲模型玩具不见踪影,其他的竟没有半点变化。
想什么呢?元燿从后面走了上来,低声问。
裴云猛一激灵,立马仓惶回避道:没什么我去洗澡了。
说罢,匆匆躲入了浴室。
元燿卧室里的恒温器果然是好的。滚烫的热水喷涌而下,瞬间打湿了皮肤头发,团团的热气萦绕缭绕。裴云在水流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心中一阵阵懊恼。
他明明已经告诫过自己了,要离元燿远一点,不要让元燿阻碍自己前进的方向。
然而每次每次只要靠近那个人,心脏还会不由自主地收紧,仿佛一颗赤果的心脏暴露于太空之内,因缺氧而剧烈地收缩挣扎着。
有时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在因过去而怅惘,还是因当下而悸动。
就如此时,他只要想到元燿此时正处于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浑身便一阵战栗。
热水冲过他的皮肤,本该让神经和肌肤都放松下来,但只要想到元燿的存在,和他望向自己时拿似深沉似炙热的眼神,周身就战栗着想要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