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解释,“柳勤你误会了,如果换一个人在水里,我们哪会幸灾乐祸?问题掉水里的是冯阿姨,那可是铁娘子一样的冯阿姨啊,我们真想看呼风唤雨的冯阿姨不会游泳是什么样。”
“……”柳勤无话可说。
姚香林怕柳勤和张希铭闹僵,连忙道,“现在别定得这么早,将来的事将来再定,无论怎样,希铭从帝都公安大学毕业后不会回锦县这种小地方,最次也是省会城市,到时候我们再商量在哪发展,我们四人尽量都在一个城市。”
“好。”对姚香林感激满满的柳勤自然是百依百顺。
“我没问题,只要香林去哪,我就去哪。”姜越立刻表忠心。
柳勤略有吃惊——为什么通过两人分手一事,姜越好像更妻管严了,明明当初姜越是主动,甩姚香林的人是姜越。
随后的话题便轻松很多,大概围绕着姜越在省队的生活和姚香林的娱乐圈见闻等等,姜越和姚香林说,柳勤和张希铭听。
吃完了面条,姚香林停了下来,满脸的遗憾,“我们回去吧,别让司亦瑾和蓝雨祁两人等急了。”但很显然,还没说够。
柳勤和张希铭虽然没说什么,但暗暗吃惊。
四人结账离开,回程的路上,姚香林和姜越走在前面,姚香林挽着姜越的手,高大的姜越微微俯着身听女朋友说着悄悄话。
走在两人身后的张希铭嘴角抽了抽,“明明一对‘老夫老妻’,还这么黏糊,难道真验证一句话叫小别胜新婚?”
柳勤噗嗤一笑,“要不然我们也小别一下。”
“开什么玩笑,我们还在新婚。”张希铭立刻拒绝。
开玩笑时柳勤没觉得什么,但被张希铭这么一说,却突然害羞起来,想反驳却知道张希铭那家伙口才好脸皮厚,自己绝对占不到什么便宜,便干脆换了个话题,“话说回来,香林的转变真的令我惊讶。”
“是啊,比从前懂事多了,”张希铭也严肃下来,“我认为,姜越更喜欢香林,正是因为香林性格上的进步。”
“香林永远是最棒的。”柳勤露出老母亲一般的微笑。
倒是张希铭,略有内疚,“不得不承认,你让他们和好的决定是对的,看来是我从前狭隘了。”
“并不是狭隘,而是你们认识的时间长,先入为主的印象太过深刻,”柳勤道,“事情都过去了,现在一切完美,不是吗?”
说话期间,众人进了住院部,上了楼,快到病房时却发展蓝雨祁和司亦瑾站在门外,气氛诡异。
柳勤吓坏了,只以为奶奶出了什么事,疯狂地跑了过去,“发生了什么吗?奶奶怎样了?”声音颤抖。
蓝雨祁道,“奶奶一切都好,你放心,只是……有人来看望了,说是……奶奶大儿子。”
柳勤怔住,好半晌才想起来,“奶奶的大儿子?难不成是大伯?”
第725章,她已经够倒霉了
不是柳勤反应慢,而是大伯一家真的仅仅存在于柳勤的记忆里,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记忆里就没见过大伯一家。
就如同之前所说,柳奶奶拎不清,因为老二和老三,坑了有出息的老大和孝顺的老四,最后的结果是老四耽误了学业、毁了一生,老大远走省城,很少回家。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柳勤也不知道柳奶奶到底应该算可怜还是可恨。
姚香林问道,“柳奶奶的大儿子,应该就是勤勤你的大伯吧?你不进去看看吗?”
柳勤还真不太想见,毕竟记忆里没这个亲戚,也不知大伯性格如何,她已经够倒霉了,世界上所有奇葩事儿几乎被她碰了一半,真害怕这个传说中的大伯也是个大奇葩。
“进去看看吧。”张希铭轻声道。
柳勤好奇看向张希铭,两人四目相碰,柳勤竟有种预感——她心里的担忧,都被他想到了。
张希铭用眼神鼓励,最终,柳勤决定进去看看。
病房门是虚掩的。
当柳勤进来时,却听见一个中年男子的哭声。
柳勤有些不解——虽然母亲绝症很悲伤,但不至于这么痛哭吧?
或者说,这般痛苦并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内疚。
果然,入目只见一名身材魁梧微胖的中年男子趴在柳奶奶的病床前大哭着,“娘,是儿不孝,是儿不孝,娘你打我吧,骂我吧。”
柳勤幽幽叹了口气——她可以理解大伯为什么这么内疚:因为被不公平待遇、因为怕被染上麻烦所以惹不起躲得起避而不见、所以逃避现实,但却忘了,每个人一生只有一个妈妈,妈妈没了就再没了,当失去妈妈的瞬间,后不后悔、遗不遗憾,也只有自己知晓。
柳勤再看中年男子身旁,站着一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子和一堆年轻男女,看年龄打扮比她年纪大,应该就是大伯家的堂哥堂姐。
柳奶奶醒了,垂着眼看着床前痛哭的大儿子,慢慢伸出手,在男子头上轻轻抚了抚。
当感受到母亲的抚慰,柳文武哭得更凄惨了,“娘,我对不住您,我对不住您。”
柳文武的妻子金晓静叹了口气,侧过了头。
柳勤能猜到大伯母在想什么——婆婆不断用亲情绑架大儿子填补无底洞一般的二儿子和三儿子,作为大儿媳很为难。如果阻止的话,丈夫会生气;如果不阻止,自家能搭垮。好在大伯是个拎得清的人,及时止损,但柳奶奶这一病,大伯母定然会担心大伯重新向无底洞添钱。
柳奶奶眉头微微一皱,紧接着眼圈红了,嘴唇抖了抖,“没有……文武没对不起娘,是娘……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和……晓静,也对不住茗松和茗茗,你们……都是好孩子……是娘引以为傲的好孩子……”
肉眼可见,柳文武的肩膀生生僵住,连金晓静也愣了一下,谁都没料到柳奶奶会说这些。
在他们的想象里,柳奶奶应该说家里多么多么不易、亲情多么多么可贵,两个弟弟多么多么可怜,当大哥的应该怎么照顾弟弟才是。
柳奶奶继续道,“娘错了,娘不应该……对错不分,娘从前……脑子被泥泞住了,娘应该多关心你和文华,而不是那两个……败家子……”
一时间,整个病房气氛凝滞,好像所有人都无法适应这突变的剧情,不知要如何接下去。
柳奶奶看过去,“茗松……都长这么高了,和你爸……一模一样,茗茗也出落的得好看了,和你妈一样。”
本来对奶奶意见颇多的兄妹两人怔住,紧接着悲从心起,也扑了过去,“奶奶!”“奶奶您怎么样了?”“奶奶,孙女想你。”
柳奶奶笑着,老泪纵横,“没事,奶奶没事……奶奶好着呢,奶奶一点……都不疼……”
病房的角落,柳勤低着头,脚尖前的地面低落的泪滴却越来越多。
金晓静上前,伸手擦了眼角,“是啊,娘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柳奶奶笑着看着大儿媳,努力地伸手,金晓静连忙拉住柳奶奶的手。
柳奶奶道,“我感谢……你呀,你把文武和孩子们照顾得好,你是个能干的姑娘,我们……柳家有你这样的儿媳妇,真是走运。”
病房外,姚香林等人探头进来,赶忙又退了回去,不忍心打扰好容易团聚的一家人。
金晓静叹了口气,“娘,您别太自责,您是位好母亲,原本我不理解您,但现在理解了。前几年,茗松有一阵子叛逆,我便整天找茗松聊天、谈话,还给茗松买了不少东西,直到有一天茗茗哭着找,我说偏心,我才明白,不是娘拎不清,而是这些都是一个当母亲的无奈。”
柳勤掏出手帕,擦干净脸上泪痕,也逐渐冷静下来——是啊,亲情本来就是一场劫富济贫,真正能做到公平公正的母亲少之又少,虽然她现在还无法理解奶奶做这些事的心情,但转念一想,也许因为自己还没做母亲吧,就如同大伯母所说,只有自己经历了,才能理解。
柳奶奶欣慰,“对操心的孩子确实……会多加精力,但不能剥夺其他好孩子,相反……要更认同好孩子的成绩,对他们……更好。”
柳文武的哭声越来越大,就连柳茗松和柳茗茗都害怕起来,因为他们第一次见到自己父亲哭成这样。
这便是委屈。
人,不怕累、不怕苦、不怕死,最怕的就是委屈。
柳奶奶收回手,重新抚在柳文武的头上,“傻孩子,是娘……对不住你,娘太没用了……到临死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金晓静退到一旁,捂着嘴呜呜地哭着。
柳文武摇着头。
“恨娘吧?”
“不恨,不恨。”柳文武摇头。
柳奶奶反倒是不哭了,只有笑,“老话说,家里的老的……是系着家的线,老的没了,线就……断了,兄弟们就可以……各奔东西了,等娘死了,你别回锦县,在省城好好……生活,不要再管那里……知道了吗?对……晓静好点,对孩子好点。”
第726章,这位是不是妹妹的男朋友?
柳文武点头,随后又摇头,“……不行,我还得管四弟,四弟是个好孩子,我要管着四弟。”
提起四儿子,柳奶奶眼中多了光彩,“你四弟他很好,他和你弟妹在县城开了……服装店,生意红火着呢,大年三十……还有很多买货的,你四妹她怀孩子了,再有三四个月就……生了。”
金晓静惊喜,“秀海怀孕了?”
“是啊,”柳奶奶叹了口气,“我在锦县住院,说治这个要花钱,还没等……你文华说话,秀海就说……砸锅卖铁要治,把店卖了……也要治……他们以为我昏过去了,实际上……我都听见了……”
金晓静擦干净泪水,笑着点头,“是啊,从前我就认为弟妹是个好人,就是性子泼辣了一些,但配合四弟的性格,两人正合适。”
“对,对,”看到出息的大儿子,想到勤劳孝顺的小儿子,柳奶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幸福,“勤勤……勤勤也是个好孩子,和她爸妈兄弟……不同。”
一句话,将话题引到了柳勤身上。
柳勤吓了一跳,突然被拽到人群中,令她有些手足无措。
柳文武一家四口纷纷转过头看柳勤。
柳勤尴尬,“大……大伯好,大伯母好,堂姐好、堂哥好。”
一家四口像看怪物一样看柳勤。
能不像看怪物吗?因为眼前的柳勤和记忆中的柳勤完全是两个人!
在大家的记忆里,柳文力家的二女儿柳勤从来都是头发乱腾腾、衣服脏兮兮,不敢说话、不敢抬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敢和人对视,平日里被全家人吆喝来吆喝去,还时常被兄弟打。
尤其是柳茗松和柳茗茗两人,柳茗茗曾经为柳勤讲道理,告诉她要自信,柳茗松气得直接和柳蓬勃和柳健康打了起来,将兄弟两人狠狠揍了一顿。
而结果呢?
结果是柳勤依旧是那个拎不起来的柳勤,反倒是柳文武被迫赔了一笔钱给柳文力。
从那以后,兄妹两人便被母亲告诫,离柳文力一家五口要多远有多远。
当然,这些往事只有柳文武一家记得,柳勤本人早就忘得干干净净——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柳勤几十年,为什么上辈子没什么记忆?后来十几年偶然看到某个医学报道时才隐约猜出原因:人的大脑是个极其怕死的组织,当处在困境时便会自我保护,而上辈子柳勤大脑开启的保护也许便是忘记这些不好的记忆吧,毕竟记忆中的痛苦越少,生活中的痛苦也会越少。
金晓静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直接快步走了过去,拉住柳勤的手,“一转眼勤勤都长这么大了,上一次见还是个小孩子样子,这次见却是大姑娘了。”
柳勤除了窘迫的笑,也不知回答什么。
柳勤见柳奶奶脸色不好,忙道,“伯父、伯母稍等,镇痛药的药效好像过了,我去找护士。”说着,挣脱金晓静的手,转身就跑出病房。
没多一会,护士跟着柳勤进了来,开始注射镇痛药。
众人却见,柳勤脸上的关心和焦急不假、但坚强和干练也不假,明明十几岁的孩子,但是沉稳的气质和娴熟的行动却又像个极其可靠的成年人。
护士打完药后便离开,柳奶奶痛苦了好一会才沉沉睡去。
柳勤道,“大伯、伯母,你们先出去休息一下好吗?我想给奶奶稍微擦一下,每次疼起来,奶奶都出不少汗,一定不舒服。”
金晓静道,“我留下陪你一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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