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门外眺望:“刚刚水还没这么大呢。”
吉云将屋子里横七竖八,陈琛没来得及整理的条凳椅子归置好,想起他离开时望着她说过的那句“等我回来”。
挺简单的四个字,但从这样的男人嘴里吐出来,就像是某种承诺。
吉云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陈琛说他有办法。”
“……”喜报不由得奇怪:“吉医生你刚刚不还说他逞强的吗?”
“那是——”吉云想了想:“喜报,你谈过恋爱吗?”
喜报扭头来瞧她,头摆得像拨浪鼓。
“我就知道……我告诉你,一个女人如果喜欢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就是去吸引他的注意。
“不管是他喜欢还是反感,能让他抽出空来想一想你,这就算是成功了。可如果他待你一直都只是好朋友的妹妹,那你就别想和他擦出什么火花了。懂了吗?”
喜报慢吞吞的:“有点懂。”
她忽地眼睛一亮:“那吉医生你也喜欢琛哥?”
“也?”吉云笑笑:“你还真喜欢那傻瓜啊。”
吉云尚在心里仔细界定喜欢这一词的分量,忽然就看到喜报目瞪口呆的一张脸。
头顶几线冷雨飘下来,伴随而来的是某种东西吱呀断裂的声响。
她仰着脖子往上一瞧,年代久远的木椽终被连绵的大雨蚀断,片片黑瓦如鼓翅的凤蝶,在瑟瑟风雨里簌簌而落。
震惊之中,是喜报大喊了一声:“吉医生!”
吉云还没来得及反应,肩胛忽然被人猛地一推,她一连退了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到地上。
视线再聚焦的时候,看到的是房顶豁口外的黑沉天空,还有面前一堆颤抖的瓦砾。
“喜报!”
吉云声带抖得几不成声,连滚带爬地过去把人扒出来。
扔了木椽,撇开瓦片,喜报带着一脸血地望着她。
喜报只顾着救人,没来得及护住要害,伤得最重的就是头部。见到吉云,像是走失的孩子终于得救,两只手死死抱着她的脖子。
吉云怕屋顶支撑不住再次坍塌,两只手提着喜报的腋下,硬是连拖带拽地将人搬到屋外。
大水早已经漫上石阶,她昨夜和陈琛走过的小径消失在乌泱泱的黄泥水里。
喜报满脸的泪和雨,止不住大口的喘气,两只手死死掐着吉云脖子不肯放。吉云抱着她坐了好一会,她这才缓过神来,将手慢慢松了。
吉云脖子上早就一片青紫,拧眉吃痛说:“你和陈琛都是什么臭毛病,你好的不学,非要学他学雷锋做好事是吧。”
喜报嗫嚅着:“我没事,吉医生。”
吉云白眼:“没到生离死别呢,没掉下来几片瓦,有事才怪了。”
“……要我站那,你也会来推我的。”
“你看我脸上是不是写着善良两个字?”
喜报扁了扁嘴,没吭声。
喜报拉长了呼吸,很用力地呼吸进湿润的空气,肺部却像是装着一台破旧的风箱,怎么使劲都只是枉然。
喉头有一股腥甜,上不来下不去,她干咳了两声,感受到吉云用力拍了拍她的腮帮子。
“别闭眼,快看我脸上有没有善良两个字。”
水忽然涌上来,像浴缸里又钻进了一个人。
吉云眼里倏忽一亮,将手举得老高,大喊:“喂,这边!”
***
冲锋舟上坐着好几个穿救生衣的男女,里头是迷彩的那一个从船上跳下来,手趴着台阶爬上来。
两眼瞪成铜铃似的迷彩服看了看喜报,又看了看吉云,操着一口方言普通话道:“她怎么样了!”
船上有人给他递救生衣,吉云先给自己穿好了,再将迷迷糊糊的喜报抱坐起来,和迷彩服一起替她穿上。
迷彩服指着喜报说:“她这都是皮外伤吧?”
吉云说:“应该只有皮外伤,但有休克的征兆,还是要赶紧送她去医院!”
迷彩服偏偏一脸为难“可是……”
吉云急了:“可是?”
迷彩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小姐你不知道,前头巷口靠公路的窨井盖被冲跑了,雨大水急也放不了指示牌,有个路过的不知道情况就掉了下去!我们接到任务,现在正赶着去救他!我们船小,只能挤下一个人,带的又全是阿婆阿公,让谁下来都不安全!”
吉云黑着脸:“难道你们要见死不救?”
“不不,”迷彩服也急了:“我们要保护每个公民的生命安全!”
“可公民的生命是分轻重缓急的对吗?”
“你……”
“皮外伤的就要等到最后才能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