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彼此给个眼神,轻手轻脚地溜了。
待几个人走远,吉云这才把手机扔进包里,一抬头,恰好瞧见陈琛在注视她,阳光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像皱了眉。
吉云隔着老远冲他笑:“你看着我干嘛。”
尾音一点点的上扬,她朝他走过去。
陈琛说:“好像人人都怕你。”
“不做亏心事的人不必怕我。”她一撩头发,仰面望他,嘴角噙笑:“你呢,你怕不怕我。”
阳光直射在她脸上,密密布满浅金色的光,循着她每一丝每一缕肌理蔓延触角。
一双眼睛顾盼流转,剔透如琥珀,毫不设防教人足以一眼望穿至底,却又空空无一物,是虚,是浮。
吉云是一个保养得当的女人,脸上的皮肤紧致饱满,只有细微的两道法令纹,每每笑起来的时候才会泄露时光的秘密。
岁月沉淀,岁月如梭,岁月将这女人打磨成圆润滑腻的一条鱼,她让人迷惑的态度,听似寻常却有所指的话语,都教陈琛不舒服。
他喜欢平铺直叙,喜欢直截了当,喜欢将每个人分门别类,开肠破肚,一个个躺平了看尽他的一切……他不喜欢猜。
翻来覆去地猜。
陈琛将视线挪开,一只手去拉车门:“不怕。”
是啊,他有什么好怕的。
她不是他领导,他也不用看她眼色,除了那悬而未决的三万块。
他不欠她什么。
吉云将t恤递给他。
然而在陈琛即将关门的那一瞬,她忽然用手抵住了门,问:“我帮了你这么多,你都不请我去吃饭的?”
陈琛:“……”
车里没空调,吉云将窗子开到最大,还是被车里一浪高过一浪的温度热得出了一身汗。
她半倚着车门,下巴支在胳膊上,一边擦汗,一边很静地打量车厢。
很破很旧,内饰被晒得脱了色,皮椅因为年数久远而起了褶子。但是因为接手的人是陈琛,所以每个地方都被收拾得异常干净。
车里没有多余的东西,空荡荡的仿佛就只装了他们两个人。
出医院大门的时候,陈琛从抽屉里取出瓶矿泉水,扔到吉云怀里,说:“我没喝过。”
水也被蒸得滚烫,吉云拿在手里像抱着一个热水袋。
“这水一直放车上的吧。”吉云问。
陈琛:“嗯。”
“那不能喝的,温度一高,塑料瓶里的物质很容易分解了融进水里,对人体有害。”她一本正经。
“那你放着吧。”
吉云已经拧开了盖子,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
“……”陈琛说:“你不是说对人体有害吗?”
吉云擦了擦嘴边的水,说:“我又不怕死。”
“……”
她微挑着眉梢,言语肯定。
只是蓦地生出一分奇异的想法,陈琛觉得这个女人……有些无聊的有趣。
吉云说:“你请我吃什么午饭?”
“你想吃什么?”
“想吃点凉的。要不你现在就靠边停车吧,我知道这地方有个摊子卖的东西特别好吃。”
狭窄的小巷,一对中年夫妻撑了把遮阳伞,已经日复一日风雨无阻地摆了许多年。
吉云和陈琛坐在最靠外的一桌,她给两人分别要了一碗凉皮。
吉云用热水烫了两双筷子,听到他问:“你中午就吃这个?”
老板娘将凉皮端过来,白乎乎的一大碗,上头飘着几根翠绿的香菜,底下酸醋和香油的气味混合,闻了就觉得食指大动。
吉云把洗干净的筷子递给他,说:“对啊,你不够吗?”说着就端起碗把凉皮往他碗里推。
陈琛说:“够的够的。”横着食指去推碗壁,她还是用筷子夹了大半,自己端着小半碗笑眯眯地坐了回去。
怕是真的饿了,吃饭的时候陈琛恨不得把头埋碗里,每每夹一口凉皮,他都亟不可待地张大嘴,吸得刺溜带响。
吉云一条条地数着吃,还没点到十,对面的男人已经将战场打扫完毕,撕了张餐巾纸擦嘴。
吉云挑着眉头看他,忧心忡忡地问:“要不要再来一份。”
陈琛看着她,有些尴尬:“够了。”
吉云说:“你吃饭也太快了,对胃不好,还有声音,你就不能文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