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想看着孩子,将床退到她眼前,孩子睡得安稳,黎婉才跟着闭上了眼睛。
静安院,老夫人刚坐下,秦牧隐就来了。
“牧隐,来,坐下吃饭吧。”忙了一个下午,老夫人和秦牧隐也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秦牧隐垂眸,在老夫人身侧坐下,问老夫人,“今天,婉儿生产,是不是很痛?”
当时,他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没反应过来,回过神的时候,黎婉已经生完了。
老夫人不料他张嘴是问这个,好笑道,“当时你在屋子里陪着她,就没感觉她要生了?”老夫人叹息,由此可见,黎婉也是个疼惜人的,她生秦牧隐那会,临近生产了肚子不时疼,老侯爷被她吓了多少次,每每以为要生的时候都是虚惊一场,生秦牧隐,她肚子疼了一宿,凌晨的时候才将孩子生下来,那时候,她都以为自己快死了。
秦牧隐身子一僵,老实道,“那会,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夫人挑了挑眉,她生的儿子,手足无措起来都一副镇定模样,“她没怎么叫,我在外边听到一声闷哼,产婆就在屋里说孩子出来了,产婆将孩子清洗了抱出来就是你见着的场景了。”
老夫人想说黎婉没遭多少罪,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合适宜,妇人产子,怎么会不遭罪,“你以后好生待婉儿,我看着我孙子也是个有福气的!生下来不哭不闹,这一点就比旁人懂事乖巧得多。”
秦牧隐心不在焉,他心里打定主意黎婉生孩子的时候陪着她,没想着,是他走神了才变成今日的模样,江妈妈给两人盛了饭,秦牧隐拿在手里,问起了老夫人之前的事,“您当时生我的时候是不是瘦了很多苦?”
老夫人鼻子一酸,低头夹菜,笑道,“我哪受了多少苦,你父亲一直陪着我呢,婉儿那孩子才是遭了不少的罪,多少次死里逃生,外边的事你们瞒着我就以为我不知道了,上次,先皇将你关押起来,如果不是婉儿告御状扳回了一程,牧隐,你说,现在的北延侯府还在么?”
老夫人心里最斤斤计较地便是这件事,“什么你都考虑得周到,有些时候还不如婉儿看得长远,监牢那是什么地方,活了这么些年,你还不清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句话的含义吗?”
活着,黑了能变白,死了,白的也是黑的。
“母亲,孩儿清楚了。”
多少年了,老夫人未从秦牧隐口中听到这句话了,不由得有些恍惚,“你记得这句话就好,现在,你也是当爹的人了,别像你父亲。”
“母亲,孩儿心里有数。”老侯爷抛下他们早早的走了一直是老夫人心里的痛,秦牧隐绝不会允许婉儿像老夫人一般拉扯孩子长大,两人之间气氛有些沉闷,这时候,全付领着太监来了,是皇上身边的公公。
全付不动声色地将帖子搁在桌子上,公公笑意盈盈,满面春风,扯了扯嗓子,“老夫人,侯爷,快来接旨吧。”
皇上赏赐了许多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太后宫里的小宝公公也来了,秦牧隐并不显得多高兴,却也没冷着脸,太后和皇上给唯一的礼贵重,秦牧隐叫人记录在册搬进库房。
皇后娘娘是翌日早上送来的赏赐,听秦牧隐说起的时候,黎婉心中疑惑,秦籽韵事事周到,这次不会比太后和皇上晚了一宿才是,问秦牧隐,秦牧隐蹙了蹙眉,三言两语将宫里的事说了。
“锦太妃不满意皇后,常挑她的刺儿,之前,有位娘娘怀孕了,快五个月的时候小产了,此后,皇上身边再没传来喜事,前不久,韩贵妃肚子又怀上了,锦太妃是想借此打压皇后娘娘呢。”
黎婉唏嘘,锦妃在黎婉眼里一直进退有度待人温和,她眼露迟疑,秦牧隐挑了挑眉,好笑地揉了揉她额头,“我还能骗你不成?”黎婉这一个月不能沐浴,她担心头发油腻得能滴出水来,故而用头巾将整个头发全部盖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我没说你骗我,只是心有感慨罢了。”世事无常,人心复杂,“那韩贵妃的孩子是如何没了的?”
秦牧隐不在京里边,其中细节他也不清楚,依着韩贵妃的为人,自己弄没了也不是不可能,他不想说后宫的事,目光移到床上的唯一上,明日孩子的洗三,他已经给秦籽凤去了信,叫她明日抱着唯一出去见客,于是,和黎婉说了这件事。
黎婉心里想周鹭更合适,不过,尚书府的人定然忙,秦籽凤人也算不错的了,两人说着话,就听噗的声,秦牧隐一喜,“听,唯一虚恭了。”
黎婉昨晚睡得熟,也知道全雪和紫兰在屋里守了一夜,“全竹,进来。”见秦牧隐伸手抱孩子,黎婉急忙叫他放下,“侯爷,先放下,等全竹来了再说。”
孩子不是虚恭而是拉屎了,全竹端着水盆进屋,里边搁了一条巾子,笑着解释,“奴婢估摸着时辰也就这时候了。”全竹将盆搁在凳子上,然后去抱唯一,解开她的尿布,秦牧隐在旁看着,看清楚了,肚子一阵翻涌,黎婉不清楚,扭头一看,瞬间捂住了嘴,干呕起来。
她没见过,这么脏的黑色的屎,瞬间苍白了脸,秦牧隐忍下一股子难受,急忙走到床榻前,顺着黎婉的背,“是不是不舒服了?”
黎婉不好意思说被自己女儿恶心到了,可是,她拽着秦牧隐的袖子,“侯爷,唯一是不是身子不好了?”屎不该是那样的。
再转头,全竹已经将尿布收走了,多余的污秽已经擦干净了,此时,正抱着唯一,抬着她小腿,给她洗屁股,秦牧隐也疑惑,“待会,我问问张大夫,你好生歇着,见不到污秽两人脸上才好看了些。”
张大夫听着秦牧隐说的,不在意地解释,“小姐的屎黑色是正常,刚生下来的孩子,拉出的屎是娘胎里带的,过两天颜色就变黄了,侯爷,您嫌弃小姐了?”
秦牧隐不想与他多说,只要孩子是健康的就好,谁知,张大夫好像也没要他回答,自顾自说道,“孩子啊,刚生下来都是差不多,您也别觉得小姐脏,您小时候也是这样呢,拉出的屎也是黑色的……”
秦牧隐胸口恶寒,阴沉着脸从张大夫屋里出来,走了两步吩咐全安,“将这院子里的酒给我全挖出来,小姐周岁生辰的时候喝。”张大夫院子里的酒价值名贵,都是用药泡出来的,他常说,“人老了不服老都不行,还好有这些药酒能我让老头子多活几年。”
药酒的价值可想而知。
全安还没动,搜的声从屋子里跑出一人,张大夫双手叉腰怒瞪着他,“全安,要是听侯爷的,我保管你娶着媳妇了也没力气洞房。”
秦牧隐不动声色道,“要是院子里留了一罐,我叫你娶不着媳妇,你自己想办法吧。”说完,人就走了。
全安反应了一会,秦牧隐的意思是他将院子里的酒罐子挖出来,他和紫兰就有戏了,他心思通透,夫人不喜他得很,如果没有侯爷在旁边说好话,他还真是入不了夫人的眼。
想明白了撩起袖子,从角落里找出一把铲子,准备大干一场,张大夫急了,“全安,我给你说啊,不能挖,才泡的呢,药效还没发挥出来……”
秦牧隐将张大夫的一番说辞与黎婉说了黎婉才放心下来,这两日她也发现了,唯一真不爱哭,饿了就哼两声,手脚不停蹬,尿了也是,只要给她换干净后,她就闭着眼沉沉睡觉,老夫人在这坐了一下午都说唯一听话懂事。
洗三这日,秦籽凤来得早,来的时候,紫兰正伺候黎婉吃饭,秦牧隐死活不肯将屏风上的床单取走,故而,秦籽凤来的时候,黎婉怔了下,秦牧隐不让她乱动,出了如厕,她基本没下过地,秦籽凤站在门口,黎婉忙叫她进屋。
越过屏风,黎婉还在用膳,秦籽凤不好意思,不过,脸上也没露出尴尬来,她现在日子好过得多了,分家后,几个妯娌也不敢使脸色了,多是看在秦牧隐的份上,故而,笑意盈盈道,“我是不是来早了?”
收到秦牧隐的消息,她高兴不已,她清楚,黎婉和秦牧隐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她生了两个女儿不是也好好的吗?
“没,我起晚了,现在什么时辰了?”黎婉看了眼外边。
秦籽凤脸色尴尬,“还早着呢,我今日来得早,想着先来瞧一瞧孩子,你先吃着饭,我去给老夫人请安。”说着瞄了眼小床上的人,唯一睁着眼,眼珠大二亮,而且,皮肤很好,不像她的两个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黄得厉害,“唯一生下来多重?”
黎婉迷茫,紫兰在旁边回道,“七斤。”
七斤,不轻了,黎婉回京后秦籽凤没见过她,秦牧隐拦着不见所有人,说是黎婉身子不舒服,生完孩子后再说,秦籽凤细细打量着黎婉,生完孩子,她身子丰腴了些,比起她生孩子那会却是单薄得多,而且,黎婉不知吃了什么,丝毫没有生完孩子的狼狈,看着愈发年轻了,跟为出阁的姑娘似的,又比未出阁的姑娘多了一分妩媚的气质。
美人,终究是美人,便是生完孩子都有纤尘不染的气质。
秦籽凤去静安院给老夫人请安,全雪端着盆进屋给唯一洗澡,天气热,唯一早晚都要洗一次澡,而且,黎婉最喜欢看她洗澡了,绷直着身子,头往后仰着,好似很害怕,然而洗完澡给她擦拭身子的时候,她就睁着眼睛,手乱动着,黎婉觉得,她该是很兴奋的。
秦牧隐过来的时候,全雪正将孩子放在木床上给她换衣衫,秦牧隐手里拿着一身粉色衣裤,样式简单,递给全雪,“今日给小姐穿这身。”
黎婉注意,是她之前做的对襟衣衫,领子边,袖子口绣了一圈白色的雪花,其他地方没有多余的花纹,全雪给她穿衣衫的时候,扶起她的背,唯一高兴得踢了踢,秦牧隐走上前,“我来给她穿吧。”
黎婉的意思要自己奶孩子,出了月子,少不得他也要被折腾,不过,念着孩子在黎婉肚子里吃了这么多苦,秦牧隐一点怨念都生不起来,大不了,之后多照顾她们娘两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