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干哑起来:“你……真的见到她了?”
白言朝她伸出手,微微摊开掌心——
只见他修长有力的手指间,缠绕着一根细细的金链。
一个圆球形的水晶吊坠缀在链子上,透明的水晶中,嵌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蔷薇花。
白言柔和带笑的嗓音响起:“这是她提前送给你的见面礼。”
他弯下腰,将项链放进她的掌心。
夏彤垂眸,盯着那根水晶花吊坠,神色怔仲。
半晌,她慢慢握紧手中的项链,定了定神,却压抑不住自己颤抖的声线:“谢谢你,白叔叔!”
白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不客气,她也帮了我不少忙。”
话说到此,夏彤略微踌躇了一下,还是抬头问他:“白叔叔,你也是妖吗?”
既然母亲是妖,那么对母亲知之颇深的白言,很可能也是妖。
果然,白言脸上没有丝毫的诧异,甚至连笑意都没变:“真聪明呀,小彤。”
夏彤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急忙抬头问他:“对了,那母亲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见——”
“别急。”
白言打断了她的话。
他盯着夏彤的眼睛,漆黑的眼眸里一片深邃:“快了,等她从终南山回来。”
说完,他便转身朝后走去。
黑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
夏彤难掩心中的激动,她小心将手中的项链戴在脖颈上,加紧脚步往家赶,压抑不住心中雀跃的心情。
——她很快就要见到母亲了!
不料,刚走出没两步,旁侧忽然有一阵劲风袭来!
夏彤一声尖叫顿时憋在嗓子眼——
对上一双闪烁着寒冰的暗蓝色瞳孔后,又默默咽回了肚子里去。
君越也不知刚从哪里过来,带着满身的戾气。
他声音暗哑极了,犹如暴风雨降临的前兆,几乎是一字一顿道——
“你怎么会认识他?”
夏彤微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白言。
她顿了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小手推推他,皱眉道:“你先松开——”
他手劲儿大的吓人,将她的腰箍得生疼。
君越不但没松手,反而变本加厉的欺上身来,将她堵在角落里。
他声音低哑,带着隐约压抑的疯狂:“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妖管局的最高督查长!”
“他手段狠辣,心机深沉,当年不知道有多少妖族首领被他暗害,其中甚至就包括像你这样的——”
君越像是意识到什么,陡然止住了话音。
夏彤抿紧了唇:“……半妖吗。”
明明是个问句,声音却清淡极了,带着微不可察的自嘲和讽意。
半妖。
一个半字,其意味却不言而喻。
这么多年,她便是在那样古怪和鄙夷的目光中走过来的呀。
自从母亲失踪后,父亲也离开了大山,那些人便明里暗里,甚至当面指指点点,肆意讽笑。
“呀!是老夏家的女儿吧?听说亲生母亲跟别人跑了呢,父亲一怒之下也走了……”
“那肯定得走呀,被带了这么大一个绿帽,哼,换做是我,还养着这么个赔钱货?”
“就是,你说夏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不是亲生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君越声音打断了夏彤的思绪。
他低头注视着她,嗓音微微紧绷起来:“只是你以后,绝不能再和他接触了。”
夏彤下意识的抬起手,攥紧了那块水晶吊坠。
不,不行。
至少现在不行。
君越余光一扫,便看见了那块吊坠,他的声音陡然转冷:“这是他给你的?”
他的手伸向那块吊坠。
夏彤忽然慌乱起来。
她一把推开君越的手,护着那块吊坠,连连后退了几步,警惕又不安的看着他。
君越的手僵在半空。
他站在原地注视着她,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样,暗蓝色的瞳孔中,闪过诸多深沉晦暗的情绪。
他沉默了半晌,却只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去小树林?”
君越的声音沙哑至极,如同一片被遗忘的荒原,只剩下满无边际的黄沙。
夏彤慢慢垂下眼睫。
“没有为什么。”
她轻轻道:“想去,便去了。”
君越眼中的那点星光黯淡下来,深邃的眸中只留有一片死寂。
他甚至有些自嘲的笑了一声。
沙哑,黯然,又孤寂。
——他到底在期盼些什么呢?
夏彤感觉到腰上钳制的手一点点松开。
天边,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面。
街道旁的路灯亮起来,不甚明亮的光芒映照着那小小一块路面。
君越后退了一步。
他的脸融进深沉的阴影中。
夏彤微微仰头看他,却只能看见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以及低垂眼角处,那看不甚清楚的眸光。
一闪而逝。
君越已经转身,迈步走进浓浓的黑暗中。
他的背影在光线照射下,延展出一道细长的影子,张牙舞爪的,似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其中。
身后,夏彤低头望了一会儿自己的脚尖。
然后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一南一北,相对而行。
……
夏彤回到家后,便见夏正光坐在沙发上,面沉如水。
因为被苏仙儿袭击的缘故,夏彤昨晚一夜都没有回家。
见她此刻回来,夏正光暴跳如雷,愤怒的责骂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夏彤却只是淡淡的扫视他一眼,便视若罔闻的回了房间。
没有应答,也没有解释。
——就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
夏正光坐在沙发上,脸色由红转青,变了好几遭。
随后他重重喘了口粗气,目光沉下来,像是决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
第二天到学校后,夏彤发现班里气氛不对。
大家似乎都在议论着什么。
前座的两个女生窃窃私语:“哎!你听说没,苏仙儿好像请了长期病假,这段时间不来上课了呢。”
夏彤走向座位的脚步一顿。
“病假?不就是脸上被猫抓了一道……她至于嘛!”
有人嘲讽道:“怎么不至于,人家伤了脸,可是连舞都跳不了呢!”
“哎,她当时发疯的样子真的很吓人啊,感觉平时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一样……”
“可不是嘛!”
夏彤的视线却望向最后一排。
君越坐在座位上,手中转着一只黑色水笔,神色淡淡。
夏彤默默回到座位上坐好。
她和君越谁也没开口说话,两人的手臂之间,空出的间隔几乎能放下两摞书还有剩余。
空气中安静的可怕,就连窗边的风信子都收紧了花苞。
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仿佛都没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