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斤没搭理她。
太后倒是也没多做纠缠,一来她不清楚内情,二来毕竟这东西就算要走了也是要还回来的。
她是康平帝的原配嫡妻,是他亲封的皇后,又是先帝封的太后,纵然是她知道许元姝跟她不对付,她也从来不觉得许元姝能把她从太后的宝座上拽下来。
再说金子这东西放上几年的确就不太亮了,能让她的两枚大印都重新光彩照人,太后自然也是愿意的。
六斤来找了太后,皇后那边就是施忠福去了。
跟太后不一样,虽然六斤早就跟她说过交出大印,可距离六斤劝说她已经大半年过去了。
眼看着她的帮手就能进宫了……而且跟太后不一样,皇后是能觉察出来她位置不稳的。
这金印要去,难道还能还回来不成?
“陛下是不是想废了本宫?”
这话没法答,施忠福觉得自己要冒冷汗了,他解释道:“娘娘,就是金印放久了去炸一炸,太后娘娘的印也是要炸的。”
“太后是太后!本宫是本宫,你敢说陛下不废后?”
这话更没法答,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施忠福觉得若他是皇帝,他若是当了皇帝,他也要废后。
只是稍稍犹豫这么一小下,兴许眼神里还带了点不屑,不过也有可能是皇后单纯的不高兴,她抓着桌上的杯子就朝着施忠福扔了过来。
施忠福下意识躲开了。
“还说不是要废后!陛下砸你你敢躲?许贵妃砸你你敢躲?”
躲是不敢躲的,可陛下跟贵妃娘娘也没这么暴躁不是?
施忠福一边腹诽,一边又行了礼,“娘娘,这都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也是体贴您,再说——”
“胡说!她都封了皇贵妃了!下一步难道不是皇后?”
要说皇贵妃真的往上走,那下一步还就是皇后……施忠福忽然明白六斤为什么宁可去打过他板子的太后宫里,也不来西苑了。
皇后这脾气着实是不好应付,前几次他来也着实是受了委屈。
“娘娘。”施忠福往后又退了两步,“奴婢不过是个太监,办差也都是陛下的旨意,君无戏言,娘娘,不过是炸一炸金印,您的金首饰年年都得炸,这都是一样的道理。”
施忠福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皇后发了好几次脾气,等精疲力尽了想起六斤的话又有些后悔,道:“你拿了本宫的大印,得给本宫好好的还回来!不然本宫叫你好看!”
施忠福总算是松了口气,亲手捧着金印回去了御书房。
六斤已经拿了印回去了,而且那印已经被皇帝亲手摔过,露出里头的铅来,只是看样子,没有许贵妃那块金印的铅心多。
施忠福略带埋怨地扫了一眼六斤,听见皇帝道:“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皇后娘娘不太乐意。”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金印放了上去。
皇帝扫了一眼他还带着茶渍的前襟,眉头一皱,直接抓着金印就往地下砸去。
里头还是大大一块铅心。
皇帝面色彻底的阴沉下来,“查!去户部提黄册,还有工部官员的名单,给朕一个个的查!”
第422章 做媒
重阳节刚过,铅胎案就彻底爆发了出来。
其中大长公主府助力不小。
她们在京中四处宣扬许贵妃得陇望蜀, 贪心不足, 想谋取宝印,进而抢夺皇后之位。
再加上许贵妃原先的名声就比皇后显赫, 虽然有些人不相信这事儿是许贵妃出手, 毕竟皇帝上任这一年的时间里兢兢业业的,从来没表现出来昏君之相,或者有被人糊弄的迹象。
于是到了最后,虽然不相信这事儿是许贵妃差人办的,不过却都等着看皇后的热闹。
铅胎案就是这个时候爆发出来的。
皇帝眯着眼睛, 把右副都御史的折子冲着他的脸又扔了回去,“卿家若是有闲工夫,好好的看一看百姓吃的什么,哪里又有官绅勾结谋取百姓田地了, 别总盯着朕的后宫!”
“许贵妃德不配位?那是朕吩咐的!”
皇帝说完,扬声叫道:“六斤!”
“奴婢在!”六斤高声应道, 从皇帝身后站了出来。
“朕怀疑右副都御史与铅胎案有关联, 不然不会这个这时候上折子弹劾许贵妃,这事儿交给你了,好好的查!”
六斤又应了声是,缓缓走到右副都御史,“刘大人,请吧?”
皇帝看都不看一眼面色灰败的刘大人,而是看着大殿里其余的大臣们, 他目光所过之处,又有三人把折子藏了起来。
皇帝冷哼了一声,直接站起身来,转身走了。
这么一搞,皇后才是德不配位啊。
铅胎案一直查到了十月份先帝出孝的时候才算暂时告一段落,倒不是不好查,毕竟六斤抓也抓了个出其不意,工坊上工的匠人,还有监工,当日轮值的官员名单没叫人毁了去。
再加上工部官员升迁的名单,吏部也有存档,所以涉及人员一个都没跑掉。
人赃并获,时间就主要花在了定罪上,还有就是不少人已经成了枯骨,这一部分人如何定罪,要不要追究等等。
虽然已经到了十月底,前天还飘了几朵小雪花,不过长乐宫里依旧是温暖如春。
“头一批抓到的工匠已经叫送去边关了。”皇帝靠在榻上,身上盖着毯子,“我不愿意给人定死罪。”
“都是壮年的劳力,又在京里好吃好喝供着,养了那么多年,不如去边关当苦力。”
许元姝点了点头,道:“我觉得你想得挺对的。”一边说,一边给皇帝嘴里喂了颗葡萄。
皇帝吃了两颗葡萄就起身了,手扶着许元姝的后腰叫她靠了下来,“轮我伺候你了。”
只是许元姝等了片刻,却不见他给自己喂葡萄,连点心也没有,再一看,皇帝一手撑着头,侧躺在她肚子旁边,手里拿着葡萄串,小声道:“你们想不想父皇啊?父皇可想你们了。”
许元姝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微笑,道:“万一只生出来一个,你可别怪我。”
皇帝微微抬头看她,手搭在她肚子上,还没等说话,脸上忽然又是惊喜,“孩子又动了。”
许元姝这会儿也有点无奈了,孩子一天至少动个好几十次,多数都是在饭后,皇帝至少能摸到一半,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她嘴角微微翘起,“我想吃葡萄了,要冰的。”
皇帝笑容一滞,正要劝,听见她又道:“还要吃点心,还要喝水。晚上要吃炖的烂烂的骨头,一咬就得是酥的,能把骨髓吸出来的那种。”
“好好好。都依你。”皇帝轻声道,他手一撑,就又靠在了许元姝身边,“你叫皇帝伺候你,可有什么回报没有?”
许元姝眼角也弯了起来,只是没等她说话,屋子外头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陛下,艾贵太妃求见。”
皇帝眉头一皱,艾贵太妃是除了太后以外宫里资历最老的太妃了,她的儿子是兴王,现如今也快四十了,换句话说,不管是从贺妃娘娘那儿算起,还是从皇帝自身算起,都没什么交情。
“她来做什么?”皇帝起身,跟许元姝道:“你躺着,我出去看看。”
不过许元姝也跟着皇帝坐了起来,道:“快到下午最暖和的时候了,一会儿我得去御花园走一走,不然孩子不好生。”
皇帝应了声,两人相伴着一起出来。
艾贵太妃看见皇帝出来,也不拿大,起身表示恭敬,皇帝点了点头,叫了声贵太妃,许元姝略屈了屈膝算是行过礼了。
艾贵太妃来这一趟也是很为难的,只是人都来了,她还是硬着头皮道:“你十四弟托了你七哥求到了我这儿。”
这头一句话就先把自己撇清了。
皇帝没搭腔,倒是许元姝笑了笑,问道:“可是为了楚王成亲的事儿?”
艾贵太妃脸上的感激连皇帝都能看出来了。
“唉……你十四弟是十月十七的生辰,已经二十二了……差不多该到日子成亲了。”
“他才定了亲,你父皇就去了,没等孝期过去,哥哥又去了,这一拖就到了现在。若是还没定亲也就罢了,可你父皇还在的时候,就给他定了郑姑娘……郑姑娘翻过年去就二十了。”
这事儿许元姝倒是知道,只是想起那年皇子择妃来,她不由得有点恍惚,稍稍一愣神,她道:“陛下这两日原就想办的,前头还商量说叫郑姑娘等了这么久,得多赏点东西。”
皇帝看了她一眼,他说过这话?
许元姝没搭理他,又道:“不只是楚王,下头几个王爷,就是安王现在定亲也不觉得早了,陛下都记在心里的,娘娘莫急。”
艾贵太妃顿时松了口气。
许元姝又道:“还有十公主跟十一公主,她们倒是不太着急,若是艾贵太妃有合适的人选,也帮着看一看。”
艾贵太妃点了点头,总算是没刚进来那会儿紧张了,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报给皇帝了。
她正要告辞,皇帝手一伸,忽然道:“朕也有件事儿要请贵太妃参详参详。”
说的虽然是参详,不过艾贵太妃依旧是客客气气道:“陛下请讲。”
皇帝道:“新罗来的两位王女,朕对她们两个毫无兴趣——”说到这儿,他脸上甚至有了一丝厌恶,叫艾贵太妃看了有点心惊,可是转念一想,那王女隔三差五的往慈宁宫去,间或又要去西苑拜见皇后,完全是背着皇帝的心意走的,搁谁都不会喜欢。
“十四弟已经定了正妃,只是正妃进门得至少还得半年,下头几个弟弟屋里也都没人,朕想着这两个王女做不得正妃,做个侧妃倒是够的,也不辜负新罗王的一片心意。”
“朕想把年幼的嫡女给十四弟做侧妃,年长的那一位给十六弟。”
艾贵太妃想了想,道:“那两个孩子我也是见过的,模样挺好,学问也好,有知书懂礼的,我想他们也不会反对。”
许元姝笑道:“娘娘还是先去问一问吧?”
艾贵太妃笑了两声,知道是自己着急了,起身道:“事不宜迟,我就先去问了,晚上就给陛下回话。”
许元姝叫宫女送了她出去。
皇帝道:“你倒是怪会说话的。”
许元姝瞅他一眼,道:“难不成要说陛下沉溺温柔乡,光顾着自己儿女双全,把几个弟弟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皇帝瞪她,很有腔调的反问道:“温柔乡?谁是温柔乡?”
许元姝眼睛低垂,道:“我。”
皇帝笑了两声,伸手去抬她下巴,许元姝也是一脸的笑意,她觉得挺巧的。
前头郑姑娘原本是要说给皇帝的,后来却跟楚王定了亲,这位新罗王女原本是要给皇帝的,最后也到了楚王府上。
许元姝忽然一愣,这是说楚王抢了皇帝两位后宫?
她笑得越发的厉害了,皇帝不明就里,追问道:“你又偷偷笑什么不跟我说?”
贵太妃一出长乐宫的地界,立即便叹了口气,想起自己折腾自己,最后折腾到不中用的太后跟魏氏,何苦呢。
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不折腾,笑脸对着陛下跟许贵妃,难道人家非得在你脸上扇两巴掌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