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砚,二十二,某市美术学院大三学生,未来的人生理想——画家。柯兵叫了三年哥的网友,初次见面因为考虑到安全系数问题,找来自己已经结婚的前男友冒名顶替打头阵,后被二人雷走。除了以上这些之外,柯兵只知道他家在外地。上课时间自由不固定,整个五月上旬都没什么课。
不过知道这些足够了,既然求了人家帮忙,全然信任自是必须的,虽然直到五一结束柯兵还是没有办法长时间凝视那张嫩脸。尤其是在他又发表精辟言论的时候。
二十岁的人,二百岁的心脏,这是柯兵对施砚众多评价里他觉得最全面的。
施砚在小卒子的家里蹭吃蹭喝了一个礼拜,每天的任务除了好吃好喝好好养着,就是听柯兵全方位立体式的描述他那只宝贝兔子,施砚不烦,也从不嫌柯兵唠叨。按他的话说,知己知彼才能一击制胜。只是偶尔实在听不下去,才会提醒柯兵,麻烦你请从诗歌转回说明文。
世界上真有柯兵口中那样的人吗?在见到唐尧之前,施砚一直持保留意见。
直到五月八号,上班。
第一次坐在自己车的副驾驶座上,感觉有点奇妙。看着施砚熟练的挂档,加速,变道,超车,在清晨上班高峰的高架桥上游刃有余的穿梭,柯兵确实有点小意外。
八点十分,车准确的进入了地下停车场。
“你确定他就在这个停车位?”施砚把车子熄了火,打开窗子用手指指隔壁。
柯兵点头:“这是他的习惯,每天固定八点二十抵达。前后误差不超过一分钟。”
“OK。”施砚笑笑,“一会我怎么说,你怎么做,记得配合我。”
柯兵咽了咽口水:“不会砸吧。”
“难说。”施砚无辜的眨眨眼,“根据你前期提供的情况,成功率有八成。”
小卒子觉得头皮发麻,眯起眼睛:“那要是摊上剩下的两成呢?”
施砚耸耸肩,叹息道:“人啊,有的时候得认命。”
柯兵想也没想就掐上了对方的脖子,使劲摇晃:“你还我兔子!”
好容易才掰开魔爪,施砚一个劲儿的咳嗽:“咳,咳,拜托,还没失败呢!”晕,这要给人掐死了他冤不冤啊。
施砚的气息刚刚平稳,唐尧的宝马已经悄然驶进了停车场。似乎没有注意到柯兵的车,唐尧把车稳稳的开进了停车位。
“下车,走到我这边和他打招呼。”狗头军师发号司令了。
柯兵半信半疑的下了车,绕到施砚的窗户前,站定,然后看着一个星期以来朝思暮想的家伙从车里出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柯兵呼吸忽然梗塞,下意识的用身体挡住施砚的车窗,小卒子艰难开口:“早、早上好。”
唐尧眼神复杂的看了他片刻,微微别过头,关好车门,又上了电子锁,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准备直接离开。
柯兵正束手无策,忽然听到背后一声甜腻的呼唤:“兵~”然后就感觉那个脑袋死命拱开自己的身体钻了出来。
唐尧显然也听见了这声,下意识的就朝这边望过来,一下子,六目相对。柯兵清晰的看见唐尧的眼神从疑惑转到惊讶再变成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复杂的墨黑色。
“兵!”施砚又叫唤了,年轻男孩儿略带娇嗔的嗓音在此刻安静的地下停车场里,格外暧昧。
柯兵硬着头皮转过身,刚想瞪施砚,却忽然被男孩儿伸出车窗的手臂勾了过去,嘴唇近得不能再近,柯兵听见男孩儿无声的低语:“记得,微笑,再微笑。”
从唐尧的角度只能看见小卒子大大的后脑勺把男孩儿的脸挡得那叫一个严实,而这个姿势,除了接吻,没有第二种可能。
胸口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唐尧觉得连指尖都在颤抖,在疼。如果现在车里的那个是崔小鹏,他就算把牙咬碎也认了。可现在,他只想操起一桶汽油泼过去然后让那个三心二意风流成性见到帅哥就动不了的王八蛋于烈火中永生!
施砚好容易松开了胳膊,待柯兵再转过身,只来得及看见唐尧三步并作两步奔向电梯的身影。本来准备一肚子想骂施砚的话,这会儿都顾不上了,柯兵几乎是狂奔着追过去。眼看着电梯门要缓缓合拢,小卒子瞬间侧身化作面条人,刺溜一下,才总算是挤了进去。
按下二楼,然后微妙的遮挡住按钮,柯兵听从大仙儿的建议又悄悄按了暂停键。
唐尧垂下眸子,密密的睫毛把眼睛遮挡得严严实实,柯兵看不到他的情绪。只能试探性的叫了声:“唐尧?”
“滚。”
柯兵瞪大了眼睛,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字,比这更难听的他都可以做口头禅,但这个字从唐尧的嘴里出来,却瞬间把他轰得片甲不留。
脑子腾的一下就热了,什么微笑再微笑,去他奶奶个腿!他现在笑得出来才怪!想也没想,柯兵伸手就抓上了唐尧的胳膊,急切道:“你听我说……”
唐尧哪里啃听,他现在克制着没掐上柯兵的脖子就已经是秉承人道主义精神了!他忍了一个星期,他熬了一个星期,结果呢,人家压根儿滋润得要命,他还傻傻的以为就崔小鹏那么一棵树,现在才知道那姓柯的王八蛋就一园林主!
“松开!”唐尧咬牙切齿,使劲的甩着胳膊。
柯兵死活不撒手,算是较上劲了。
唐尧心一横,直接一记左勾拳正中小卒子下巴,后者提防不及手下一松,重获自由的唐尧下意识的就想离开包围圈,思考都没思考,转过身就如风一般向前疾驰。
盛怒中负值EQ重新占领高地的兔子忘记了他正在电梯里,于是——
砰!
小卒子蹭的捂上了自己额头,就跟撞得是他似的,第一时间“咝”的吸了口凉气。就这个音量,没他个一百八十迈的初速度,根本造不出来。
撞在兔头,痛在他心。力道太猛,唐尧直接就蹲了下去。揉着脑袋蜷缩成一团,看得柯兵心疼得要命。
“喂,没事儿吧?”小卒子凑过去,生怕这么一下把本来就笨笨的兔子彻底撞傻。
唐尧不动,只是慢慢回过头,然后拿着泛红的眼圈儿瞪柯兵。那眼神,又生气,又愤怒,又伤心,又不甘。真的就像柯兵小时候五块钱买的那个兔子,怎么拿手扑棱拿小棍戳,都没反应。就用那红眼睛瞧着你,不声不响,但囧囧可怜。
叹口气,柯兵把手伸过去想帮给他揉揉撞红了的额头,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人紧紧抓住,小卒子惊讶瞪大了的眼睛刚要泛起喜悦,下一秒就被手指头上传来的剧痛给打了迎头一棒。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当年那么折腾小兔子都不理他了,关键是他没拿胡萝卜。
或者,相似形状的东西。
“咬吧,解气就行,不过再肿点就真成胡萝卜了。”柯兵认命的扁扁嘴,也不挣扎,任由唐尧下着死力气,“那个,一口气儿咬四根儿会不会有点多?要不,咱先松开其他一根根儿来?没人和你抢,全是你的……”
小卒子还没唠叨完,就见唐尧猛的松口起身。还没来得及反应,电光火石间就被兔子踹出了电梯门。
暂停时间已过,电梯自动开启,三楼到了。等柯兵再度扑上去,只能是挠门兴叹。
为保持身材每天都是走楼梯上班的何筱玉,假期结束伊始,俯一上班,就见自己的经理死命拿手扒着电梯门缝儿,扒不动就挠,挠不开就踹……悄悄闪进办公室,她决定提前知会同事们假期综合症临床又有新表现。
本来约定的十点通风报信,可心乱如麻的小卒子实在等不及了,一坐进办公室,关严房门,就拨通了施砚的电话。
“喂?”施砚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不是说好十点吗?”
“十点?到那时候我能不能看见明天早上的太阳都是问题!”小卒子把眉毛皱成哀怨得不能再哀怨的八字状。
施砚沉默了下,倒没再调侃他,而是略微认真的问:“他有什么反应?”
“呃,生气,骂人,踹我,咬我,撞脑袋。”小卒子言简意赅。
“撞脑袋?”施砚微微疑惑道。
“嗯,我拉着他的胳膊想解释,他一门心思想甩开,就把正坐电梯这事儿给忘了。甩开直接转身就走,然后砰,哎呀不说了,一想起来我脑袋这儿都疼得慌,”柯兵有点难受的嘟囔,“声音可响了……”
施砚拿着电话呆楞了有好几秒,笑也不是,严肃也不是,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语气了。事件的发展似乎在他的预料之内,可又有着微妙的不同。
心下一定,施砚果断道:“竹子,改变策略。”
网上的习惯,他一直管竹林森森叫竹子。
“改变策略?”柯兵的嗓门蹭的一下窜了起来,“你别和我说第一方案失败临时要用候补!我绝对会咬死你!”
施砚淡定的轻吹了声口哨,才道:“原本方案没问题,但周期会长一点。鉴于你家兔子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纯情程度,方案完全可以大大简化。”
“真的?”柯兵有点怀疑。
“相信我,见了真人,那两成的失败概率也已不复存在。”
施砚这么说的时候,柯兵忽然又产生了他其实已经三十多岁的错觉。那么沉着,那么笃定,那么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