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在眼前的景象很有自然趣味,正对门的一整面墙上绘着一副青山绿水图,色调浓淡不一,好似那瀑布不在画上,而真在那山涧奔腾。
飘窗上印有向日葵的帘子用同色的钩子挽起,随着纱窗里飘来的风,一荡一荡,摆出秋夜的静谧。
再往角落里是一面落地的衣帽镜,镜架的盒子里躺着一把羊角梳还有一些女性护肤品。镜子边缘挂了手工编织的流苏,流苏中央是一小颗风铃,开门的风与飘窗的风对流碰撞,引得风铃泠泠作响,像是乐曲在屋子里流动……
覃少在沙发上坐下,看到玻璃茶几上有一只单手可握住的白瓷瓶,瓶身里长着一朵含着露水的玫瑰花。
他说:“屋子里很有情调。”
梦岚替他倒茶水的时候,手抖了下,滴了一滴水在大拇指上,去扯抽纸的时候,覃少已经先一步抓过她的手用他的指腹抹掉。
梦岚不由回想起先头的那个吻,顿时全身僵硬,呆立半天才说:“喝口水吧。”
覃明彦摩挲着她的手,语气温和如常:“听静秋说你找到新工作了,怎么样,还适应吗,新同事好相处吗?”
梦岚弯着腰保持倒水的动作,一动不敢动:“都挺好的,你呢,公司进展顺利吗?”
覃明彦瞧她这样实在辛苦,终于松开了手,在自己旁边的沙发上拍了两下,示意她过来坐。
梦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在自己家却陌生到只能听他指挥。
覃明彦说:“公司刚开,千头万绪,好在早就拉了一帮有才干的朋友过来帮忙,算是乱中有序,平稳运行吧。对了,赫连祺也来实习了。”
梦岚一听,眉毛都拧起来了:“他不是还在上学吗?”
“大学里课程不紧张,他一周过来三天,替我做些跑腿的事。”
听覃明彦这么说,梦岚倒是有些吃惊了:“就算他愿意跑腿,他爸妈能同意吗?我是担心他们……”
“来找我麻烦吗?”覃明彦笑说,“他们不会的,把孩子送到我手上就应该想到我不可能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公子哥委以重任,不过我虽然只是让他跑跑腿,但如果他自己肯学,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梦岚偏头看了下,只见覃明彦神态自若,有着超越他年龄和家庭背景的成熟稳重,还有一种万事不惧的自信。
她想了想说:“我跟小祺接触过几次,他虽然任性冲动了点,但头脑很灵活,只要有人能好好地引导他,会很快成长起来的。我想他爸妈送他去你那里,也是想让他潜移默化地跟你学着做人做事。”
覃明彦说:“他替你惹出这么大麻烦,你倒还为他着想。”
梦岚笑笑:“只是个小弟弟,误把冲动当情深,说到底他没对我做什么。至于他爸妈……我能理解他们想保护孩子这个动机,所以愿意小事化了,也想少给自己找麻烦。毕竟真要闹下去,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覃明彦皱眉:“把我的胳膊给你用,拧得过。”
梦岚愣住,脸蹭的一下又红了。
她想,不能再逃避了,一定要说清楚。
酝酿了一下情绪,说:“谢谢你,不过你得多粗的胳膊才能扛得住一群人的压力?为了我这个圈子外人的一点不足挂齿的小事跟他们大动干戈,你的生意还要不要继续做了?”
她虽然是笑着说的,可这话里的意思很严肃。
她不属于他们的圈子,若是要强行融入其中,不仅仅是她,还有覃明彦都会遭受到很多的阻力和压力。
他的公司,他的家庭,他到目前为止所依仗一切都不会允许吧。
梦岚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更重要的是,我觉得现在挺好的,不想有什么变动。”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覃明彦说:“也好。对了,静秋说周末请我们吃饭,倒是我提前来接你吧。”
不是都“也好”了吗,怎么又一起吃饭了?
梦岚不确定他是不是听懂了,只得狠一狠心把话说明白了:“我想说的是,我现在还不喜欢你,不想耽误你。”
覃明彦并不意外她这么说,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说:“这可真让人伤心,我能问什么原因吗?难道你心里还有人?”
他喝了一口水,继续说:“如果真有那人,他怎么不在你身边,由着你一个人在这里工作生活受人欺负?”
梦岚还没能说什么,他又接过话去:“既然这样,我不介意在你这排个队,他不在的时候我先替补着,他若是来了,我顶多和他约一架,赢了最好,输了也服气。”
梦岚问:“你都是这样做生意的?岂不是要亏死?”
覃明彦笑了:“不会,你可别心疼我,我这人精明着呢。”
梦岚心想:把自己定位为一个替补的备胎还说不亏,这人傻不傻。
这股傻劲让她心疼,她甚至想着“要不直接跟他在一起得了”,可这事想想可以,真这么做,首先过不了她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她如果不能从心底里喜欢上覃明彦,如果不能抹去过去在心里留下的痕迹,她今天就不能那么轻易地给承诺。
她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静秋也跟我说了周末吃饭的事,好像是为了介绍她男朋友,怎么也把你叫上了?”
覃明彦笑了下:“我猜,可能是担心你太漂亮了。”
梦岚神态严肃地说:“这玩笑可不能开,我相信静秋的眼光,更敢保证自己的人品!”
听过太多男友被闺蜜抢走的故事,梦岚对于那种事早已是恨透了的,恨那抢男友的闺蜜,更恨那劈腿的渣男。
但从前她没什么闺蜜,静秋算一个,从前她们俩都单身,很多事没什么避讳。如今静秋有了心上人,或许真该注意一些了。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屋外早已是夜深时分。
☆、第12章 同室共事
梦岚倚在门口目送覃少消失在楼梯口,转身要进去的时候,隔壁的门呼啦一下开了,露出一张俏生生的小脸,那是房东的女儿,叫小眉,跟赫连祺差不多大,平常见到梦岚总是“姐姐、姐姐”叫得亲切。
“姐姐,刚才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吧?”
梦岚问:“怎么了?”
小眉说:“哦,这位大哥哥前几天往我们家借扳手,帮你把老旧防盗门修紧实了,今天又跑来我们家拿钥匙,直接把防盗门给换成新的了。我跟妈妈说他是你男朋友吧,妈妈偏说不是。”
梦岚攥紧了覃少走之前给的新钥匙,心里越发觉得覃明彦是个值得依靠的好男人,她笑了笑,对小眉说:“以后可能会是吧。”
小眉听后,嘴角弯弯笑了起来:“哦~也就是说我还有机会啊。姐姐,你可要小心喽,像大哥哥这么好的男人,肯定好多女生会喜欢的。”
这么小的姑娘这么直白的表达,梦岚听后有些惊诧又有些羡慕她的率真。
躺床上的时候她又想起之前静秋也说过类似的话,也不知道怎么的,辗转反侧了好久都没法睡着。
第二天因此起得有些晚,梦岚见到镜子里自己的眼底浮了一层青黑色。
于是她在基础护肤之后,涂匀了隔离霜,又用遮瑕膏点在黑眼圈上,再抹上浅色口红……气色看起来好点了。
这么一耽搁,时间有些迟,她赶到公司的时候项目组已经开完早会,她还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就被大家带着上了公司安排的车子,路上昏昏沉沉地听见经理和大家在说话。
“这个项目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到委托方公司现场办公,要严格遵守对方公司的规定和保密协议……”
“还有梦岚是新人,有些具体工作分配如果不懂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知道吗?”
梦岚点点头。
项目经理姓刘,是位四十来岁的男子,身材微胖,做事严谨,但对人很和气,面试的时候梦岚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说话间,司机提醒说到了。
梦岚跟着大家下车,看到所处的位置愣了一愣,也没多想就继续跟大家走。
委托方公司门口早已经有人在等候了,帅气的青年小伙笑容亲切地说:“是我们的外包同事吧?老板有事出去了,让我带大家先去你们的办公室熟悉下环境……”
说话的是赫连祺,他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人群里的梦岚,这心里就像过节一样盛放了绚丽烟火,恨不得立刻就跑过去跟她说说话——可这在公司呢。
他那个老板要求严格,在公司里稍微大点声就会被他点名批评,稍微摸一会儿鱼被他捉住又是一通教育。结果爸妈还对他的暴行不闻不问,反而三令五申让赫连祺听老板的话。
赫连祺孤军无援,只能严格自律,不让变态老板抓住一丝把柄。
所以他一直忍着,表情严肃认真地领着一群人去办公室,只是偶尔眼睛往梦岚那里瞄啊瞄。
这个时候梦岚的心情也很澎湃,除了巧合她真想不出词来解释为何她进入新公司参与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覃少委托的呢?
覃少公司的技术部主管约了刘经理出去抽根烟,梦岚他们暂时还没有工作安排,因此好些同事开始闲聊天了。
而赫连祺热情地给大家端来了茶水,一杯一杯亲自送到手,到梦岚这边的时候他笑容更加灿烂了,低声说:“梦岚姐,有点事想请你帮忙,能待会出来下吗?”
赫连祺出去了,梦岚立刻被大家追问怎么会和他认识。
梦岚被挤得冒出一层细汗:“我只是认识小祺的表姐。”
她好不容易从同事们打破砂锅的八卦漩涡中脱身,在门外找了找没看到小祺,路过僻静处却听见隐约的谈话声。
“庄梦岚虽说是我亲自招进来的,但毕竟经验尚浅,而且都没参加过我们项目之前的讨论,让她以设计师的身份插队进来真的好吗?”
“庄小姐的能力我不敢保证,不过我相信老板的眼光,他看中的人都不会差的。”
“哦哦,既然是覃总看中的肯定不会差……只不过梦岚什么时候和覃总认识了?”
“这个就跟我们公事无关了,我们老板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议论他的私事。你也提醒下你的手下吧,若是……”
后面的话主管收住没说,刘经理在职场上混了那么久,自然听得出来他的意思,当下点头说:“明白明白。”
梦岚装作没听见,轻手轻脚地走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他迎面走来。
覃少走得意气奋发,连风衣带起的弧度都帅气又潇洒,在距离梦岚不过两步的地方,他突然停下,对身后的人说:“你们先进去准备准备,十分钟后我们开个短会。”
等人都走了,覃少温和一笑:“来了,陪我走走吧。”
梦岚跟上他的脚步,离公司远一些了才说:“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
“恩,我早就知道你要来的。”覃明彦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棒棒糖,递到她手里,“听说很好吃,试试。”
棒棒糖?梦岚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然而覃明彦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梦岚觉得他的视线真是有毒,她只能低下头撕开糖纸,把棒棒糖塞进嘴里。
“很可爱啊。”覃明彦露出笑脸,“前几天就知道你也会来。我有个习惯,对于要合作的单位事先会进行调查,恰好发现了你。”
联系刚才听到经理和主管的对话,梦岚大概猜出了覃少为自己做了什么。
她拿出糖,舔了下嘴边的糖水,笑笑说:“很好吃,谢谢。”
覃少说:“看你吃的这么甜,我都想尝一口了。”
梦岚愣了一下,担心他真就着自己的口水来尝棒棒糖,因此赶紧把糖又塞进嘴巴里。
覃少的笑声传来,他的手从大衣口袋里出来,掌心里又多了一把棒棒糖:“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吃,都给你吧。”
梦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