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奇怪的很,我人都不在长安了,还能得罪了谁?不过无关紧要,早和晚没什么区别,反正咱们就当不知道就行。
  此事若传开,对您在两广的声誉有碍,就怕地方官员对您不敬。
  哈?传到了才好呢,那本官脸上就贴着个佞臣的标签了,自古谁敢得罪佞臣?都知道本官是皇上的人了,谁还敢动我?沈嘉不怕这事情传开,能起到震慑作用也好。
  潘辰等人却不敢掉以轻心,有了这等传言,沈嘉不仅声誉受损,肯定也有不少官员想为民除害,那些自诩正义的官员可不会管你到底做没做错事,天高皇帝远的,不知有多少人会向两广伸手。
  好了,先让长安那边按计划行事,流言这种东西压制不住就找些更劲爆的八卦引流,多少替本官争取些时间,赶紧启程吧,希望咱们的脚步能快的过地方官员的情报。说归说,沈嘉还是希望给地方官留个好印象的,而不是表面上怕着他,私底下鄙视他。
  沈嘉一路坐海船南下,从广州上岸,路上用的时间并不多,但即使如此,等他抵达广州也已经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了。
  他娘的,这地方不是人待的吧,怎么会闷热成这样?在海上时,有海风吹着,大家还不觉得太热,上岸后没两天就纷纷受不了了。
  沈嘉是知道南方的天气的,而且与工业化后的现代比,古代的夏天其实已经很凉爽了,尤其是夜里,他还可以盖上一层薄被子。
  但闷热也是真的闷热,尤其是下雨前,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水膜包裹着,闷的人快窒息了。
  布政使府就是原来的南靖王府,重新修缮布置一番,换上新家具,看着已经非常气派了。
  当初南靖王年年跟朝廷哭穷,为了不惹眼,王府建的不大,外面看着也破旧,改成布政使府正好。
  沈嘉上任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这里,但大家并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到,官员们每日派人守着各路通道,生怕这位来个明察暗访,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是清白的。
  何况这里的官员大部分还是原来藩王时期留下的,封地被收回去后,换掉的也只是上层一批高官,剩余的那些只能夹起尾巴做官,希望朝廷早日忘记这回事。
  如今新官上任,他们自然该谨慎再谨慎,否则丢官是小丢命是大。
  让厨房多煮些凉茶消暑,大家不习惯南方的气候,别中了暑气。沈嘉关切地吩咐。
  何彦在蜀州长大,那边的气候四季如春,对比这边的天气真是不要太好,老爷,咱们真要在这鬼地方待上三年?难怪大家都不爱来,这样的日子谁熬得住?
  沈嘉安慰道:你只看到了夏天的酷暑,等冬日你就知道这地方有多好了,不下雪,不用穿棉衣,不用担心百姓冻死,热一点怕什么?
  咱们蜀州的冬季也不冷。何彦反驳道。
  等你过完这个冬天就知道了,而且这里靠海,咱们还能经常出海游玩,等空闲了,老爷我带你出海看世面去!
  一听出海,何彦这个晕船的人就立马想吐了,您快别折腾我了,找别人陪您去吧!
  沈嘉叹了口气,他倒是想和赵璋一起出海,去探索这个时代的世界,可惜啊,也不知道此生还能否达成心愿。
  沈嘉上任前并没有到各地明察暗访,该知道的消息他事先已经搜集了许多数据和资料,而且时间上也不允许他慢慢看,慢慢摸索,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做了一套方案,因此他一进布政使府就有人看到了。
  不等他们收拾好,各路官员的拜帖如雪花似的飞进府里,可见消息都灵通的很。
  统一回帖,三日后本官在府里设宴款待他们,这三日本官身心疲惫需要休息,让他们别来打扰。
  沈嘉正在整理行李,半路上,杜富成又送了一批人来,且全是宫里的太监,就为了专门给他护送行李的,光是行李就装满了一条船,如今人与货同时到达,他的东西还是喜欢自己归置。
  只是打开那些箱子,沈嘉真是无语了,除了衣裳装了十大箱,还有各种屋内摆件,每一件都打着大内制造的章,也不知道如果失了窃他会不会被砍头。
  何彦趁机抢了门房的活,替沈嘉去写回帖,他看到屋里屋外成箱成箱的行李就眼晕,想当初他们上京时也就带了两口箱子,一口还装满了书籍,如今却带着一整条船的行李招摇过市,难怪当地官员都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毕竟相瞒也瞒不住。
  但这一出的震慑效果也是非常显著的,当地官员对这位新上任的布政使大人的印象只有两点:一是年轻,二是受宠。
  再看到他随行的仪仗与排场,就知道年轻是真,受宠也是真的,毕竟那些行李箱上许多都印着内务府的章呢。
  原本一个备受宠爱的年轻官员突然来到这偏僻的两广之地,大家心里都猜测无非就两种,要么是这位官员失宠了,要么是这位官员还要继续往上爬,到地方来镀金了。
  一开始多数人赌是第一种,等看到这位沈大人的排面后就知道一定是后一种,毕竟失宠的官员不可能带着宫里的太监来服侍。
  有了这个认知,众人在对待沈嘉的态度上出奇一致,那就是巴结着,抱上沈大人的大腿,他将来回京高升,自己随便都能捞个升官发财,何乐而不为?
  第一百八十四章 建码头
  转眼就到了沈府宴客的日子,一大早就有官员来报到,带着贺礼,因为不知道这位大人的喜好,又都知道他身份尊贵,用的都是御赐之物,因此贺礼怎么送,送什么就成了令人头疼的问题。
  广州以前是藩王封地,好东西都是收归王府,地方官是捞不到多少油水的,甚至还要忍受假匪寇时不时的侵扰掠夺,也就海商渐渐多起来后,他们才捞了点油水,但这么点油水又怎么能买到体面珍贵的礼物呢?就算有钱,有些东西也不是想买就有的。
  到最后,大部分官员都送海外来的奇珍之物,贵不贵重不重要,主要是稀奇,反正沈大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这还真送到了沈嘉的心坎里,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海外到底有哪些国家,有什么东西,能有个渠道让他迅速了解可以省不少事,而且他来这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两广建成中转舶来品的中转站。
  宴席设在傍晚,但因为许多人一大早就来了,沈嘉干脆在花园里设宴,喝酒聊天,吟诗作对,玩乐了一整天。
  酒桌上最容易让人放松心情,沈嘉又长着一张不让人设防的脸,一天应酬下来,竟然套到了不少消息。
  来之前,赵璋还给沈嘉塞了一份详细的清单,记录着锦衣卫查到的当地官员的一切信息,虽然未必准确,但总比沈嘉两眼一抹黑强,因此今日见到人,再一一对应,他就能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对方,知道对方对什么话题更感兴趣,更知道对方送礼的分量是轻是重。
  晚宴过后,沈嘉让何彦给每个人都准备了回礼,大家原以为就是普通的回礼,等回家后,一个个却被沈府的回礼惊呆了。
  有人收到了一箱子真金白银,数量多到吓人,以为沈大人是怀着某种阴谋故意收买自己;有人收到了名家字画,心头好,求而不得的东西,一整夜都可以不睡觉的那种;也有人收到的是很普通的东西,像是一把鱼竿,一块精致的帕子,一把折扇等等,但无一例外,每个收到礼物的人都很满意。
  而这些东西是沈嘉从长安城出发前就开始准备的,为的就是在第一次见面时给地方官员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他没有时间慢慢与他们熟悉起来,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存在。
  等各路官员相互之间得知了对方的礼物,一个个从欣喜转为震惊和恐惧,这位沈大人得多了解他们每一个人才能准备出如此完美的回礼来?
  而众所周知,锦衣卫遍布天下,两广也有锦衣卫卫所,连一个刚上任的新官都对他们的爱好了如指掌,可见自己平日是如何生活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下的。
  这样的认知让不少官员夜里睡不着觉,不少人更是连夜销毁了不少以前作恶的证据,对这位新上任的布政使不敢再有丝毫轻视之心。
  沈嘉上任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梳理了一遍当地官员的架构,该补充人手的地方补充人手,该调任的调任,该裁减的裁减,整一个月就把两广的地方官重新安排了一遍,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焕然新生。
  等当地老百姓发现变化的时候,时间已经滑过了霜降,马上就要进入冬季了。
  真是神奇了,这都什么时节了,天气竟然还如此炎热?这地方够邪门的。何彦一大早就抱着一叠公文跑进沈嘉的书房,稍微动一动就是一身汗。
  沈嘉穿着一身单薄的常服,腰带未束,宽宽松松的,甚至露出了两边的锁骨,可见也没凉快到哪去。
  早跟你说过了,这边的冬季与长安城的夏季也没什么区别,不用准备那些厚衣裳。他带来的行李中有好几箱都是冬天的衣服,裘衣斗篷好几件。
  这没来过谁知道是这副情况,以后回京了估计都要不适应了。
  沈嘉开玩笑说:那你就留在这里过日子呗,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有空让人给你找个好姑娘成个家吧,以后是想留在这里或是回京都行。
  何彦紧张忐忑地问:这话什么意思?当然是您去哪我就去哪,您要是回京了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沈嘉抬头,与他分析道:我留在两广的时间不会太长,但这里的事情不可能短短几年就完成,到时候势必是要留些心腹下来的,新提拔上来的布政使也一定是自己人,而我身边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更重要的是,你不能一辈子呆在我身边做个随从,留在这里历练几年,积累些经验人脉,到时候也可以入仕为官。
  何彦惊呆了,他这辈子从未想过自己能当官,他一个奴才,怎么可能当官?
  你自小跟着我入学,不敢说学富五车,也比得上秀才举人了,加上聪明机灵,为人处世也不差,你为何不能当官?你比那些只会舞文弄墨的学子差在哪呢?你的奴籍早就放了,你早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了,忘记了吗?
  这何彦确实忘了,他根本没在乎身份的事,他认定了自己会跟沈嘉一辈子,那是不是奴籍有什么区别?
  但沈嘉这番话给他指了个人生的新方向,其实在长安时,凭他是沈大人心腹随从的身份,比一般的六七品官员还受人尊敬,说他狗仗人势也好,说他仗势欺人也罢,他也享受过被人追捧的滋味的,他也相信,如果跟着沈嘉,这种滋味还会继续享受下去。
  可是如果能堂堂正正当官呢?那又是另一翻天地了,也许不如在沈嘉身边来的气派,但身份上有着天壤之别,他的子孙后代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做官家子弟了。
  大人,您不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沈嘉白了他一眼,去书架上拿了几本书塞给他,有空把这些都背了,都是学过的,这一届的乡试就下场试试,若是考中了秀才,那以后也没人能挑剔你的出身。
  何彦抱紧怀里的书,这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是他管着的,他当然知道这几本书意味着什么,好,我一定不给您丢人!不过若是中了秀才,我可以不可以给您当个师爷啊,比起当官,做您的师爷也很好啊。
  就你这小脑袋,当师爷还差了些,等你多做几年官再说吧。
  何彦大大方方地笑了,行,我一定会做好的!他欢快地跑出门,片刻后又急匆匆地跑回来,老爷,说亲的事情您先缓一缓,等我中了秀才再说不迟。
  一个白身和一个秀才的差距是非常大的,何彦自小跟着沈嘉,眼光高的很,否则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未婚,他不求将来的妻子门第多高,但起码要能识字明理,否则娶一个泼妇回家还不如不娶。
  知道了。沈嘉了然地点头。
  布政使的职权极大,管的事情又多又杂,但底下干活的人也多,整个两广的地方官员尽在沈嘉掌控中,调度起来比以前在工部时还顺畅。
  等官场局势稍微稳定了一些后,沈嘉便开始着手建码头,他从长安带来的钱财一半都投入到码头建设中了,一开工,这个消息就由南到北传开了。
  长安商贸区里最受欢迎的商品是什么?十个人肯定有九个人回答是舶来品,未必是这些东西比当地的东西更好,而是新鲜,人类的猎奇心理从未有过改变,尤其是有钱人家,物以稀为贵,哪怕是一块不认识的石头都比常见的玉石值钱,这也就导致了越多越的商人想出海捞金。
  但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除了南方的福建广州,其他地方的海商还很少,因为风险太大,也因为缺乏经验。
  广州建码头的事情传开后,就有不少人商人蠢蠢欲动,想来此寻求机会,带上大笔金银和大批的货物来这里,想寻求一个暴富的机会。
  人变多了,这是当地人第二个感受,以前的广州以南蛮之地出名,是流放囚徒的世外之地,只有最不受宠的亲王才会被发配到这里来,百姓们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日子过的好与不好也无从比较。
  但商人们陆陆续续来了之后要吃要住,看中当地物美价廉的好东西也会舍得花钱购买,渐渐地就将市场带动起来了。
  而官府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税变多了,常年赤字的财政突然就好转了,这给他们带来的震撼是非常强烈的。
  他果真靠着几个商人就把财政带活了?
  可不仅仅是几个商人,您出去看看,街上多的是从外地来的,您再去看看在建的码头,几千劳力夜以继日地忙碌着,那些人有些是当地招来的,有些也是外地来的,如今那码头还没建成,周边倒是建起了一座村镇,每日还有人出海捕鱼捞虾,热闹着呢。
  听说那建码头的钱是沈大人自己出的,真是家大业大啊,否则靠咱们这小门小户的可供应不起,也不知皇上派他来这里送了多少银子。这话明显酸了,但也不可避免,毕竟沈嘉与皇上那点事终究是传到了这里,想瞒也瞒不住,而且经过层层传递,花样百出,说什么的都有。
  要不是沈嘉起初速战速决将官府稳定下来,后来想开展工作可没那么容易,何况,一个能带着巨额财富来这里扶贫的官员,他们有什么不满意的?无非是羡慕嫉妒罢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朝事
  天气一天天变冷,长安城迎来了第一场雪,数百名朝臣顶着寒风站了半个时辰才等到了皇上的到来。
  昨日西北传来军报,鞑靼联合草原上的另外三个国家共同犯边,人数不多只有几千人,但个个是骑射好手,抢了钱财粮食就跑,等西北军追过去连影子都瞧不见。
  被如此骚扰了一个月,西北军也被整的没脾气了,也不被牵着鼻子走了,将边境小村镇的百姓全部迁移到有城墙有守卫的城市里,然后将西北军兵分五路在边境筑起了一道防线,不管敌军想从哪里入境,都逃脱不了合围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