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被强制搬迁之后,这个蔡阿姨因为儿童福利中心离她家较远,就没跟着过去,最后选择留在了圣·伊万教堂里帮忙。
  江昭阳看到沈建国下车后,也跟着下了车,活动了几下肩膀之后,朝四周一看,时间正是黄昏时分,夕阳微沉,云霞如染,教堂外的小吃摊上还聚集着不少吃饭的人群。
  江昭阳转了两下脖子,回头一看,沈建国已经布置好了任务。
  他在教堂门口留下了四五个人,负责在外围扯警戒线,维持治安;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直接进入了圣·伊万教堂。
  半路上,他正好遇见了一个从教堂里往外走的中年男人,那人穿着一身黑袍,看上去像是神父。
  沈建国马上拉住了他,掏出证件,给他扫了一眼,随后问:
  “蔡阿姨在哪?”
  那男人一愣,然后往四周一看,最后用手朝侧面一个庭院里一指,便扭头离开了。
  在教堂侧面一个种满各种花木的庭院里,一个佝偻的背影正挥动着一把巨大的笤帚,清扫着游客留下的垃圾。
  沈建国马上快步走了过去,站在她身后问:
  “是蔡阿姨吗?”
  那个佝偻的背影猛地一滞,随后马上停止了扫地的动作,杵着笤帚回头看了沈建国一眼,惊讶地点了点头,“你们是?”
  沈建国再次掏出了证件,不过这一次并没有敷衍地让她扫一眼,而是郑重其事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警察?”蔡阿姨微微一愣,“警察找我有什么事?”
  沈建国神色轻松地一笑,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张林染的照片,问:
  “你别害怕,就是找你了解点情况,看一下这个人你认识吗?”
  蔡阿姨伸长了脖子,对着照片中林染的五官端详了半晌,最后摇了摇头:
  “不认识。”
  “那这个呢?”沈建国说着又拿出了一张林染影集里面,她少女时候的照片放到了蔡阿姨的面前。
  蔡阿姨的眼睛猛地一亮,“这不是小琳嘛!已经长这么大了吗?”
  随后她眉头一皱,叹道:
  “也是啊!都已经快三十年了,模样怎么可能不变呢!”
  “你说……她叫小琳?”沈建国突然绷紧了声线确认道。
  “对啊,她就是小琳。”
  “她全名叫什么?您还记得吗?”江昭阳问。
  “记得,当然记得。名字还是我取的,叫张晓琳。”
  “她……不叫林染吗?”沈建国难以置信地问。
  “林……你说她现在姓林?”蔡阿姨问。
  “是啊。”
  “那就对了!”
  “什么就对了?”沈建国一头雾水。
  “小时候我给她取名叫张晓琳不假,不过这孩子从小就聪明,记东西记得特别牢,那时候我们还住在旁边的孤儿院里,伙食比较差,她经常跑到路对面那家修自行车的人家里吃饭。那老两口人都特别好,就是结婚十几年了,也没个孩子。后来熟了吧,他们就想把小琳要过去,当自己的孩子养。”
  又说:
  “你们是不知道,小琳从小就听话,长得也漂亮,成绩又好,不光他们一家想养,当时有好几家人找过我,他们都想领养小琳,后来我是看他们老两口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知道这孩子以后跟着他们受不了委屈,才偷偷把这事给办了。”
  “那您要这么说,对面修自行车的那家人就姓林了?”江昭阳确认道。
  “没错,我一直叫他老林。”
  江昭阳暗暗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老林一家就搬走了,我们也就断了联系。”
  “那您也没问过吗,他们后来搬哪去了?”
  “问我当然是问了,不过没人知道。还是后来有一次,市里的一个很大的商场开业,我凑巧在那个商场里碰见了老林。那时候才知道他也没搬远,就是从郊区搬到了市里,不过跟原来的所有人都断了联系。他当时告诉我,他当年搬家是迫不得已,跟原来所有老朋友断了联系也是迫不得已,全是为了小琳那孩子。”
  又说:
  “因为他当年收养了小琳,旁边的人家老是说三道四,而且小琳偶尔回到孤儿院,也受其他孩子的排挤。他说有一段时间小琳夜里老是哭,精神很不好,他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咬咬牙,用一辈子的积蓄在市里买了套房子,趁夜里没人,全家偷偷离开了。他还说,小琳学习很用功,当时刚高考完,她的成绩够得着一本线,上一所名牌大学不成问题……”
  蔡阿姨说到这,猛地一顿,突然表情狐疑地问:
  “你们老是打听她的事情干吗?她……没犯什么事吧?”
  “她啊……没事。”沈建国含糊其辞道,“我们只是例行调查。”
  “哦……”蔡阿姨点了点头,不过目光开始游移不定,看起来对沈建国的话不是特别相信。
  “对了,蔡阿姨,我想再向您打听点事,旁边的孤儿院现在还有人住吗?”沈建国趁热打铁地继续问道。
  沈建国的这个问题问得很巧妙——这样问的话,既能多了解其他情况,又能打断蔡阿姨心底的猜疑,让她从刚才的情境中脱离出来。
  蔡阿姨毕竟年纪也大了,哪里知道他这是一石二鸟,条件反射般马上回答道:
  “没人住啊,都荒了几十年了。”
  停了停,又说:
  “原来我们教会倒是有人提过,想把那里改成宿舍,但最后被政府否决了,说是老建筑,要保护起来,不能随便当住宅。”
  “那也就是说,现在那个孤儿院还是几十年前的样子?”
  “嗯,对。”
  “阿姨,能带我们去看看吗?”颜以冬柔声请求道。
  “都荒了几十年了,你们去那干吗?”蔡阿姨表情狐疑地问。
  事到如今,沈建国决定不再瞒她,语气强硬地回答道:
  “这跟我们最近调查的一个案子有关,具体您就别管了。”
  蔡阿姨抬头看了一眼沈建国那身派头十足的警服和那张历经沧桑的大黑脸,最后勉强点了点头:
  “行,那你们等一下,我去拿钥匙。”
  ·
  几分钟后,蔡阿姨颤颤巍巍地从教堂的一角走了出来,不过手里多了一串锈迹斑斑,用发霉的白绳串起来的钥匙。
  随后,她领着一行人,在教堂里东转西绕,最后从一扇小门中间穿过之后,所有人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面老旧的红砖墙,墙上还开了一扇朱红小门。
  蔡阿姨翻动了几下手里的钥匙,最后皱着眉从里面挑出了一把,试探着插·进了锁孔里。
  不过她鼓捣了半天,发现那把锈迹斑斑的铜锁竟然丝毫未动。
  “行了,阿姨,别费这劲了。”沈建国突然出声阻拦道,然后他回过头,朝后面等得一脸焦躁的手下招了招手。
  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刑警马上以立正的姿势后退了几步,随后猛地一个加速,那扇朱红小门在发出一声清脆的“哐当”之后,应声而开。
  不过,门口的情景却让所有人一愣——比人还高的野草横亘在门前,宛如一面黄色的墙。
  好在后面的刑警反应很快,他们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两柄铁锹,两个人站在最前面用力挥舞着,瞬间劈开了门后的草墙。
  一行人,随着他们劈草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往里艰难地挪动着。
  整个被围墙圈住的孤儿院面积很大,除了中间那座沙俄盖的小教堂之外,整个院子里还有几棵大树,虽然现在树叶早就落尽,不过看那劲头,夏天古木参天的气势还在。
  一行人在草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了几十米后,终于到了树下。
  树下的野草稀疏,终于不用人力开路了。
  江昭阳走到红砖小教堂的正面,掏出了打火机,用手挠了挠头上发·痒的伤口,随后便点燃了一支红双喜。
  他深吸了一口,在朝空中吞云吐雾的空档里,顺道观察了一下眼前的建筑。
  跟颜以冬说的一样,这栋小教堂的正门前确实有一个倒心形的图案,图案的四周是镂空的,材质看上去像是在实木的外面抹了一层红漆,与建筑本身的红砖色倒也相得益彰。
  另外,在图案的里面,有一幅用很小的马赛克瓷砖贴成的壁画,画里有一个挎着篮子的妇女。她正站在河边,眺望着远处的房屋,在河的另一边还站着一头像鹿一样轮廓模糊不清的动物。
  第87章 秘密
  江昭阳一口烟刚抽了一口,沈建国就凑了上来,问他要了一支红双喜,两个人对着小教堂紧闭的红色大门默默地抽了起来。
  在抽了两口之后,沈建国移步向前,走近看了看挂在教堂门上的那把已经锈成了深灰色的铜锁。
  在经过一番打量之后,他确认这锁已经很多年没人动过了,随即象征性地向蔡阿姨征求意见道:
  “阿姨,您看这锁,估计也开不了了,不介意我找人把它弄开吧?”
  蔡阿姨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那锁残破不堪的模样,最后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在得到许可后,一名刑警马上掏出了一把万能钥匙,插·进了锁孔里。
  在经过十几秒小心地调试之后,很快就听到了里面锁簧响动的声音。
  不过,锁却一直没开。
  开锁的警察马上回头,朝开路的刑警手里的铁锹指了指,那刑警马上会过意来,把手中的铁锹递给了他。
  他举起铁锹,对着那铜锁连劈了三下,铜锁落地,他马上丢掉手中的铁锹,用力一推,红色的木门发出一阵怪异的“吱吱”声之后,瞬间洞·开。
  残霞如血,照进门里。
  地上堆积的灰尘,木头腐朽的霉味,屋顶密集的蛛网,构成了所有人对这个小教堂的初印象。
  不过这些东西完全没有阻拦住专案组刑警的脚步,他们早已习惯了在各种极端的场所进行搜寻作业,比起在武汉机场的地下掏粪,这种环境简直不要太舒服。
  看着眼前有序涌·入的人群,江昭阳倒是没争没抢,选择最后一个进入教堂。
  在踏入教堂之后,他发现这个小教堂里面其实比外面看起来要狭长得多,靠近门的一侧,有序地排列着几十张木头桌椅,只不过不少已经腐朽坍塌,一张桌子就剩下一条腿或者两条腿。
  再往前看,这几十套桌椅的尽头挂着一排很厚的幕布,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蔡阿姨,这边是教室吗?”江昭阳指着面前的桌椅问。
  正站在他旁边的蔡阿姨却一脸沉浸过去,不可自拔的表情,直到他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她回过神来,才开口答道:
  “没错,这边算是教室,里面是孩子们的宿舍。说起来,我也有几十年没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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