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见说不着觉,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可能性,把自己都逗笑了。直到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容见迫切地希望明天一睁眼就是六月九日,高考结束的第二天。
接下来的几天,容见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写明野发来的寒假作业,没再出去找他。容见是很想去,却不能去,如果去了,明野肯定又会为他付账,这样下来,容见怀疑明野辛苦这么多天,可能不仅赚不到钱,还要倒贴存款进去。
腊月廿七的晚上,明野终于结束了咖啡厅的打工生涯,问容见要不要出去玩。
容见没考虑过拒绝这个选项,想了半天,决定去浮城市外的灵山寺。
自从经历过穿书后,容见再也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真正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了。
对于神鬼之事,容见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而且现在接近年关,到处都是人,外面也没什么好逛的,容见不是真正的女孩子,对衣服饰品也没兴趣,想来想去,不如去爬山拜佛。
定好地方后,明野让容见早点睡觉。
腊月廿八,容见五点钟就醒了,外面天还是黑漆漆的,昨夜下了雪,没有雨,薄薄地覆在屋顶。
到了六点半钟,容见总算收拾好自己和行李,背着包下楼梯,特意去了一趟韩云的房间,对她说:“韩姨,我今天要和明野去灵山寺拜佛,大概到晚上回来。”
韩云才起床,意识似乎还不太清醒,沉默了片刻才点头,又叮嘱他:“出去要小心的,昨天才下了雪,别着凉了。”
容见乖乖地应下了,临走前说:“听说灵山寺的护身符很有用,我给韩姨求一个吧。”
韩云笑了笑,说:“好。”
直到容见走后,韩云才对着窗户叹了口气。
男大也不中留啊。
容见与明野约在住宅区外的公交站见面,这一站一贯冷清,周围住的人非富即贵,连菜都不用买,而是外头送进来的,很少有人乘公交车,更何况现在天还没亮。
公交站前只有他们两个人。
上车后,他们默契地不去提前几天的吻,只是依旧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的位置。
灵山寺在浮城市外的奇木山上,乘车要两个半小时。首先要坐十路公交,再转灵山寺专线。可能是临近年关的缘故,灵山寺香火格外旺盛,大巴车上挤满了人,没有座位。
明野看了一眼,对容见说:“要不打车去吧。”
容见摇了下头,“都到这了,还是坐车去好了。”
明野没再坚持。
他们坐上了那辆拥挤的大巴,周围挤满了人,四处都很吵闹,老人的咳嗽和小孩的哭闹最为尖锐。
可后来这些声音容见都不太能听得见,因为明野拿下容见的背包,把他半圈在怀里,用脊背与臂弯将他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了。
到山下是九点多钟。奇木山不算高,坡也不陡,可到底算是一座山,爬起来还是需要些力气的。
容见原来可是打工小能手,一天能倒三班,现在就不行了,在车上站了两个小时,又要爬一个多小时山,他差点趴在半路。
明野俯下身,轻声对他说:“我背你上去吧。”
他的话一顿,又添了一句,“周围很多这样的人,很正常,也不会丢人。”
容见喘了口气,他又累又热,可明野却连围巾都不让他解,嘴唇烧的很红,还有刚才咬牙坚持留下的咬痕,像某种熟透了的果实。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山路,有年轻人背着老人,背着孩子,当然也有背着女孩子的。
可他不要明野背。
容见小声地说:“我有很想求的愿望,要让佛祖看到我的诚心。”
一般来说,除非必要,明野不太会非要容见按照他的意思去做某件事,就像是现在,明野也只是很平静地望着容见,似乎是接受了他的理由,“好,那我们慢一点走,不着急。”
因为这句话,他们走得和身旁的一对老头老太太一样慢,等爬到山顶灵山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钟了。
也许是香火旺盛的缘故,灵山寺建的格外气派,整个山顶都是寺庙所属,一眼看不到头。
容见从前没来过这类地方,有些惊讶地说:“这么大的地方,要摆多少尊佛像?”
明野笑了笑,压低声音说:“前面几个大殿是拜佛的,小部分是僧侣的住处,后面一大片是梅园,现在梅花都开了,拜完佛还可以去看梅花。对了,灵山寺的素斋也很出名,这里占地最多的地方就是灵山酒店了。”
容见没料到现在寺庙也要搞多元化发展,方方面面都要赚钱,怪不得和尚的准入门槛那么高,听说最起码要本科毕业。
周围全是人,人贴人脚贴脚,容见没急着进正殿拜佛,而是先随着人潮去求签。
排了二十多分钟的队后,才轮到他们,明野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和容见一起抽就有意思了。他们各自握着签筒,摇晃了一会,容见犹豫了片刻,才抽出一支签。
容见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支下下签,旁边的光头和尚正想奉承两句,讨个香火钱,看了这签说不出来话了。本来大多数人抽签就是凑热闹想求个彩头,他们也不想惹晦气,一个签筒就放了一支下下签,一天中有人抽到过一次就拿下来,不再放到签筒里,今天倒霉的就是容见。
明野抽到了一支最好的签,他看到容见的指尖按在签头,那是最坏的签运。
容见似乎不太开心。也是,本来就是想讨个彩头,没料到会抽到这一支签。
明野想说,容见不必求神拜佛,如果有什么愿望告诉他就可以了,无论是什么愿望,他都可以实现。
可明野还是没有这么说,他将那支签从容见手里抽出来,将自己的那支塞过去,笑着说:“这样就是好签了。”
容见却不愿意这样,着急要把签换回来。
明野个子高,抬手举着签,容见怎么也拿不到,他逗弄了一会容见,才说:“再说这是过年前的签,即使是霉运,也应该在年底结束。”
容见怔了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明野继续说:“你要是不放心,等过完年,我们再来抽一次不就好了。”
容见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和尚却喜笑颜开,连连点头,“施主说的极是,正是这个道理,明年再来,佛祖肯定保佑!”
明野趁机将手上的签扔给和尚,将容见拽出来,说:“时间不早了,别挡着后面人抽签了。”
容见也只好将签还给和尚,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算作弊吧。”
过了片刻,明野才轻声说:“算什么。”
似乎是回答了容见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特意点名有酒店,大家懂我的意思吧!快表白啦!不过也不要着急,因为还有几章!
第五十七章 拜佛
抽完签后还要排队等待拜佛, 前面的队很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到他们。
今天是个阴天, 没出太阳,堆了满天的乌云,后来积云渐渐散去, 又下起了雪。
雪下得不大,在北方这样的雪是不必撑伞的, 可浮城不同,雪太容易化了, 落下来不多久就成了水。
一位老婆婆从旁边走了过来,她佝偻着腰, 脖子上挂了个二维码标牌, 手里拿着许多白色塑料雨伞, 对排队的人说:“十块钱一把,要不要买?”
明野招了招手,买了一把。
浮城今年的雪格外多, 让明野想起了十年后的那个冬天。
他们俩凑在一块, 合打一把伞。伞面不大,两个人站得很近,明野半垂着眼,目光落在容见的长发上,发尾沾了些许雪花,有一小半融化了,头发湿漉漉的。
明野沉默了片刻, 忽然问:“小姐有没有想过剪成短发?”
容见怔了怔,他当然是要剪成短发的,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六个月后,但明野又不可能知道他不是女高中生。
他抬起眼,轻声说:“可能以后会剪吧。怎么忽然问这个?”
说到这里,容见顿了一下:“你喜欢短发吗?”
明野偏过头,朝外面的雪地看了过去,从容见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半垂的眼眸,眼瞳漆黑,里头似乎藏了些什么。
容见看不清,他心里想,对明野来说,长发短发是这么值得认真郑重思考的问题吗?而他本身又格外爱漫无边际地联想,难免想到要是明野真的喜欢长发,自己是不是要忍辱负重继续留长发?
明野笑了笑,很轻松地说:“长发是很漂亮,不过现在可以留短发。”
容见问:“为什么?”
明野说话很缓慢,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语调也不太真切:“我听老人说,头发太长会吸收营养,脑子会变笨,所以女孩子上学的时候要剪短发。”
容见:“?”
这是什么鬼话,明野也会信?明野性格中有一点体现得特别淋漓尽致,就是除了自己和真理,任何人任何事他都不会相信。
明野也被人魂穿了?
可容见知道眼前这个明野就是他一直以来相处的那个,除非那个魂穿来的人是个不输于明野的超级大佬,可这种可能性太低。
所以排除掉这个可能,容见只能认为明野是在骗他。
他仰头看着明野:“你和我开什么玩笑?别骗……”
容见的质问还没说完,明野就叹了口气,很无奈地说:“我感觉这话很对,小姐是挺笨的。”
容见意识到了明野是在说谎,却不明白是为什么。因为如果明野真的说谎,不会用这么拙劣的借口和一眼便可拆穿的表演。
他想要骗容见,有很多种方法不被察觉,却用了最笨的那种。
长发和短发不过是代指性别,刻意露出马脚的谎话是试探。
明野想知道容见能将他女装的秘密说到哪一步。明野发现自己不能说出那个秘密后,曾通过纸笔、数据和各种交流方法,想对路上的陌生人,网友或是世界上任意一个人说出重生的事,但除了收获许多疼痛,什么也没得到。
说明“重生”是绝不能被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
而容见曾将女装的事告诉了hector,如果容见也有这样的秘密,那么性别就不是必须要保守的那个。
明野的旁敲侧击不过是想多确定一些信息,可惜容见不明白,还在默默落泪:为什么明野忽然对自己搞人身攻击?
如果和明野对比,世界上99.99%的人都是笨蛋。
为了维护尊严,容见刚准备反击,就听明野说:“我会念浮城大学。”
容见早就从书里得知他会念这所大学,也不意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明野说完这句话,又朝容见笑笑:“所以你也要考上浮城大学才行。”
容见一愣,本能地拒绝:“我就不了吧……”
浮城大学是公认的全国最好的一所学校,分数线奇高。而绘文中学是私立高中,很多人都不走高考这条路,所以教学侧重点也和普通高中不太一样,除了明野之外,学校里其他人的成绩在全市算不上很突出。而以容见目前的成绩来看,上浮城大学很悬。
明野很笃定地说:“我们要上一所学校。”
他的话在这里顿了一下,片刻后又继续说:“即便运气再差,只要时间足够长,都会有几次幸运。”
这话似乎经过了漫长的思考,其实停顿的时间很短暂,只是容见觉得很长。
他想到了明野在表白当天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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