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不如做个僧道,太子自荣宪出事,就停了丹药,连着观里的道士也不怎么相信了,他所信的只有扶乩一条,越是风光得意越是害怕,常请了张老仙人的徒弟替他扶乩,得着两句乱句,能胡思乱想上几日,君山地动,他就去问过,此时叫元贵妃说破,也知道这事总会传到父亲耳朵里,却不知道他回来的这样快。
圣人进了宫,自然又是另一番气象,可这会儿街上还是灯市如昼,纪舜英带着明沅逛了灯市,问她想要甚样的灯,也有猜灯迷得灯笼的,只都是些寻常物,扎得好的,还得拿银子买。
身后跟的人手里拎了满当当的东西,有官哥儿许诺给带给明漪那一草垛的糖葫芦,还有各色的糖果点心,他们知道明漪不能出来心里难受,见着摊子上铺开着卖果子蜜饯也包了些,还有买珠环花粉的也包上些,一条街还没过,东西就拎了满手。
官哥儿沣哥儿出来都带着银钱,自打沣哥儿去学里,明沅就时常给他百来文零花,也不拘着他用多少,沣哥儿除了吃食,寻常用的玩的都有,知道这百来文的钱可以买许多东西,连着官哥儿也叫他教会了。
学堂门口的馄饨担子一碗多少,街口卖蜜柿饼子的一包又是多少,旁个见着身着锦绣,可这两个却老道的很,见着这大冬天还有卖冰雪元子跟冰酪的,才刚走了一身汗,买了一碗分吃着。
明沅见着豆腐花担子,扯了纪舜英一回:“那儿有豆花吃。”铺面藏在巷子里,倒不叫人挤着,一张桌子两条凳子,还煮得鸡杂鸭肠,拿这个炒了葱花,算是浇头,这吃法倒很新鲜,那人便笑:“原是卖鸭肉血糕的,天冷,不如这豆花卖得好。”
青松数了十来个大钱,买上两碗,还替官哥儿沣哥儿买了小馄饨来,鸭肉粉煮鸡杂,热腾腾煮上一大锅,光是开了锅子闻闻香,就不住有人买了,五文一碗喝得满身热气,再跟着月亮继续过三桥。
生意算是才好起来的,前一向杀人砍人,夜市真成了鬼市,原是经宵不歇,到后来无人问津,生意自然做不下去,如今这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可算把这份冷清熬过去了,再不过去,家里连嚼口都挣不出来。
明沅吃了半碗豆腐花,纪舜英把另半碗吃了,告诉她西市卖许多缎子布匹,想得着的甚都有,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一个个打着招牌,还有专卖洋货的铺子,支着小摊,木板上头零零总总摆开十七八种香粉香膏胭脂,见着这样年轻的就上来招呼生意。
做这生意的多是妇人,把明沅夸出一朵花来,又说她皮子白又说她生的好,纪舜英跟在后头每样都要了些,明沅倒还劝他:“哪用得了这许多了,有个两三样也就罢了。”
等再逛到花领子小珠钗,那一匣子一匣子俱是细碎米珠,湖珠也不过小指甲盖那么大的,实不比家里领的好用,可明沅还是看得津津有味,这许多年了,还是头一回逛街。
摊主也知道似这样穿戴的买了不过好玩,拿珠子串的花篮子,可托在掌间,里头插着堆纱花儿,有桃有梨有杏,还有写着寿字的大寿桃。
明沅挑花了眼,光是珍珠花篮就买了好几个:“这东西倒有趣的,回去各房里分一分。”她披了斗蓬戴着红兜帽,乌发垂在襟前,一时下起细雪来,纪舜英举了袖子替她挡一回,她却半点儿也不觉得冷,从包了糖果的纸袋里摸出两个糖来,自家吃一个,还递一个到他口里。
这样的编物不值多少钱,除了花篮还买了珍珠塔珍珠船,明沅扫过一回,那摊主笑的见牙不见眼,不住点头哈腰,拿了个大竹篮子给她装起来,明沅不意竟挑了这许多,倒有些面红,看一眼纪舜英,吐了回舌头:“一时没收住手。”
她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纪舜英由得她,看着她买不算,还同她挑捡起哪个船串得好,光是这些珠子串物,就去了一两银子,那些个领约抹额手串儿倒是小东西了。
到月亮往西,这才回去,明沅竟不觉得累,走了这许多路,连纪舜英都问过几回,问她要不要叫个轿子,她只是摇头,到了家门边,因着今儿不宵禁,纪舜英便又回去,明儿必要回去当差了。
明沅没点胭脂也满面红晕,眼睛是亮的脸蛋是红的,嘴角带着笑意,到门里跟纪舜英道别,说定了叫他天穿节来吃甜饭。
回来的这样晚,纪氏却还没睡,眼见着他们一个个玩得眼睛发亮,便问一声外头如何,官哥儿把看见圣人进城的事说了,纪氏脸上还笑,却问:“真个是圣人的仪仗?”
“可不是,那火龙似从山上游下来似的,城楼上的人都看住了。”官哥儿把买来的东西铺了一桌,兴致勃勃叫纪氏挑,纪氏点点他:“这么晚了,赶紧歇着去,后儿可就得上学堂去了。”
等明沅几个回到各屋里,纪氏却披了斗蓬去了外书房,把这事对颜连章说了,他这病只怕还得再装下去。
颜连章听了却笑:“想废太子的时候泰山地动,如今太子位子稳了,君山又地动起来,倒有一场好戏可看,等开了春,先把这一季的银子给成王府送过去。”
明蓁先时没应,纪氏再去,她就应下了,如今颜家的船货丝缎生意都有成王的份,算一算一年补进去七八万,家里倒没有赢余了,纪氏听见了就拧了眉头:“开了春船未出海,蚕未结丝,哪里有钱补过去,再这么贴补法了,家底子都要掏空了。”
后头的儿子要说亲,女儿又要出嫁,哪里都是用钱的地方,成王眼看着要回藩地去,这投进去的钱,可不定能收回业。
颜连章笑一回:“听我的,没错处,便是真去了藩地,那儿的银子也能收回来。”成王的封地是盐邑,这桩生意怎么也不会亏。
明沅回了屋,屋里采菽柳芽儿守着,九红听见动静打屋里出来,忍冬翦秋两个轮休回了家,采苓肚疼早早睡了,明沅把东西一分,丫头们各各称奇,还是采菽想得细:“姑娘走这许多路,可得泡泡脚。”
往水里泡了药草替她解乏,明沅走的时候不觉着,倒坐下来才觉得腿酸,往热水里一泡,酸劲儿直往上钻,采菽替她按了腿,柳芽儿捏肩捶背,明沅笑着把珠串的美人瓶跟首饰盒子挑出来:“这个给八姑娘送去,七姑娘那儿你们看着挑一个。”
既要送给静贞,明琇的就不能漏了,九红先挑了个寻常的,明沅摇摇头:“可不能用这个,静贞那个也留不下来。”
宅里头光是分这些就闹到了十七八,官哥儿沣哥儿出门读书,明沅跟着纪氏操办起婚事上用的东西,离着天穿节还有十来日,太子却叫拿着关了起来,罪名还是监禁母妃。
☆、第333章 鸿门宴
这事出的突然,等消息传到颜家,已经是两日之后,成王那头没消息过来,还是明潼送了消息过来,当日正逢着郑衍当值,关在宫中已是两日未归。
郑衍自搭上太子这条路,只当自个儿通了天,圣人老迈,余下的皇子哪一个也不如太子名正言顺,眼看着皇位唾手可得了,他虽才挤进去,却打着郑家的褪了金的老招牌,也在太子跟前混了个脸熟。
郑侯爷先还说过儿子两回,不搅这趟混水,郑家也还是一品的侯爵,老祖宗把路都铺设好了,作甚还得提着脑袋去趁着热灶。
可郑衍见得人多了,自觉比着家里老父老母都更领市面,把他们都当作井底蛙,只说自个儿在外头办大事,往后一家子的荣华富贵都靠着他了。
郑侯爷阻拦不住,郑夫人又站在儿子这边,自觉在媳妇跟前扬眉吐气,只郑辰年纪越大越是惶然不安,就怕哥哥又给家里惹了祸事出来,她自无处可去,同郑夫人说上两句,就要吃一顿骂,郑夫人心疼女儿,可是更看重儿子,这两个起了争执,自然是儿子摆在前头。
郑辰只好来寻明潼:“嫂嫂,这可怎么好,我这心里没着没落的。”她的婚期定在年后的九月里,数着还有二百多日夜,她心里慌得不行,拉了明潼的手,眼圈都红起来。
明潼拍拍她的肩,郑辰少时娇纵,越大越知道自家并没有亲娘哥哥夸的那样好,在外头且撑不起来,她读的女学里,勋贵人家数郑家起势最大,如今却是最落没不过,她都明白了,可郑衍却还不明白。
明潼知道后头还有一场乱,婚期晚比婚期早要更好,合婚的时候她倒是能为着郑辰说一回,叫那算期的人把日子往前提,可郑辰年纪越长倒越发懂事知礼起来,明潼不愿看了她嫁人再受苦楚,倒顺着郑夫人的意思,把郑辰的婚期定在了九月里。
郑夫人也有跟颜家叫板的意思在,明沅的婚期就在九月,明沅是养在纪氏跟前的,嫁的又是纪氏的侄子,几个姐妹里头,算是跟明潼往来最多,她自然要回家帮忙替纪氏作脸,郑夫人便拿女儿的婚事绊住她,不叫她得空回去。
明潼握了郑辰的手:“是福不是祸,你哥哥如今在兴头上,成日的劝了他也是无用,如今连我房里都少来了,你统共这么一个侄儿,你哥哥连他都少瞧,一门心思往那云头里钻,我心里怎么不怕。”
郑辰听她说得这些,倒安慰起她来:“嫂嫂宽心,哥哥总不至太胡闹。”说是胡闹,倒不如说郑衍那点斤两,还不足以谋大事,有他算是锦上添花,若真指望着他来办大事,太子也撑不了这许多年了。
就是郑侯爷也是一样想头,自己的儿子有多少能耐他心里清楚,志大却才疏,郑侯爷自个儿也年轻过,原来也有一腔热血,想着要建下什么功勋才好,总得不堕了祖宗的威名。
可似郑家这样,头一代已经封到了顶,就似明潼说的,再封还能封到异姓王不成,连祖宗从龙有功,又打得这许多胜仗都不曾封王,越到后头越是难。
一家子都当郑衍是在闹着玩,郑侯爷还自个儿劝自个儿,如今不过是热血上头,等这段过去了,自然就好了,老老实实多生几个儿子,好跟圣人讨封赏。
哪知道圣人会忽然发难,眼看着一只脚都迈进棺材了,没见着人的时候倒还存着几分忌惮,见着人连话都说不清了,不仅说不清话,耳朵也背的厉害,各家虽不说话,却都有了预备,若是过去了,大家也好哭丧上丧表,再恭贺新君。
等郑衍不曾回来过夜,还只当寻常,他自交了那些个朋友,就成了烟花地常客,花舫里夜宿也是常有的事,可等他第二日还不回来,郑夫人便先坐不住了。
她坐不住,开口指谪的也还是明潼:“他不回来,你就不知道劝?你怎么当人媳妇的,叫人掏空了身子可怎么办?”
明潼扫她一眼:“娘不是替他炖了雀儿肉粥么,他补得够了。”那个姓柳的瘦马,他也新鲜了几日的,可这新鲜怎么比得上加官进爵引他意动,还只往外跑,自明潼识得他以来,再没有那桩事他能花这许多功夫的。
到各种问了,只没有郑衍的消息,郑夫人这下子也骂媳妇了,又叫郑侯爷去五城兵马司问消息,托了人找一找:“衍儿不是说了,他在这里头有朋友,总好托着问一问的。”
问消息的人还没出大门边,明潼就知道宫门叫戒严了,不独郑衍没出来,那天去当差的俱都有进出无,宫门还是能进的,只进了就不能出来。
此时宫里还未传出消息来,可世上未有不透风的墙,便是宫墙也是一样,太子逼-奸元贵妃传出来一片哗然,元贵妃自然很美,说她祸国也是能配得上的,可若说太子会逼-奸她,却实是少有人信。
离大位只一步之遥了,这时候闹这个出来且不是自断前路,而一意往死路上走了,里头如何且难知道,外头乱起来的不是明蓁,而是郑家。
成王代王吴王其时都宫中,消息又没长翅膀,便是传也要传上两日,明蓁等在家中整整三日,三日还不见成王回来,她身上便见了红。
郑夫人更是早早就坐不住了,外头各样的消息漫天飞,一时说宫里死千把人,宫城上空的云都是红的,一时又说太子逼宫,不日就要登基。
城中人心惶惶,男人在宫里的,女人便支撑着各处通门路,连着程夫人也是一样,颜家如今不作官了,一个颜顺章还是翰林,在翰林院里当值,无事并不进宫去的,她急得无处可去,这才拍开了颜家的门。
颜连章“久病”原就帮不上忙,旁人不是自家吓个半死,就是一问摇头,跟程夫人一样半点消息也无,程夫人家里两个儿子一个才中了举人,两个还是秀才,儿媳妇又怀着身孕,这才短短几日的功夫,她人就憔悴起来,急的额角生泡,拉了纪氏的手就淌泪:“这可怎么好,原是为着番帮来朝的事儿才进宫去的,若是那一日不进宫,也摊不上这场祸事了。”
纪氏只得不住宽慰她:“亲家这官职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如今是上头的事,他不知过清客司的,哪里就挨得着了。”
程夫人此时还能站起来四处奔走,想的也是这个,几位阁老家里,可已经乱成一锅了,再急还能闯宫不成,里头没祸事,这时候闯了宫倒成了祸事。
郑夫人急的晕了过去,她这才悔起来,不该叫儿子去搅这混水,郑侯爷既无人脉又无声名,求告无门,连儿子在里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郑夫人这时候倒想起了明潼来:“你姐姐不是王妃,赶紧问问她可有消息,若能把衍儿搭救出来,我给你磕头都成。”
明潼去自然去了,可明蓁也无半点消息,成王之前半句话也没留下,她担心之下几日米不沾唇,阿霁原就急的要哭,见着明潼叫一声三姨,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明潼倒还镇定,握了明蓁的手:“如今外头传的沸沸扬扬,大姐姐可万万保重身体,我只说句难听的,真个打起来,里头可有人打得过姐夫?”
圣人回来摆明了就是要惩治太子的,叫了几个儿子入宫,说是饮宴,除开明蓁肚子大了实行不得,吴王代王还都带着王妃呢。
圣人只怕是想那个见证,上辈子必没有这一出,若是有早在诏书上写了出来,圣人这一手算是下作,却最为有效,自古以来逼-奸庶母的太子,头一个出名的就是杨广。
圣人一出手就是这样的狠招,朝中原是太子一系的,也不敢发声了,先还有人议论是太子酒后失仪,并不曾真的就逼--奸,许是烂醉之后看花了眼,可没等三日宫门开,元贵妃自缢身亡,死前哭诉太子无礼,说已无面目活在世上,这便是把逼0奸作实了。
宫门一开,消息就传了出来,成王代王几个留在宫中陪伴圣人,一时死了长子又失了爱妃,他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宫中事务无人打理,按着长幼该代王,成王也确是退后一步,把料理元贵妃丧事的事交给了代王去办,代王原还当这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馅饼,接了手才暗骂成王奸滑。
元贵妃哪里是个好死,说是缢死的,都不必验伤的嬷嬷来看,脖子上头那么一条青紫,指甲全都断裂,手腕都是脱了臼的,这哪里是自缢,分明就是被缢死的。
怪不得她一死,阖宫的宫人太监就一起殉了,蒹葭宫里里外外都停着尸首,便是寒冬时节,这里头也比旁地儿要冷上许多,巡夜的兵丁都只敢围在外头过,得亏着是冬日里,若不然这么摆着烂都烂了。
太子只叫冤枉,他确是吃醉了酒的,可他还没醉到分辨不出来人是谁的地步,他吃得半醉,叫人引着往偏殿里去,因着身边跟了人,便先大意了,哪知道进了宫室,里头竟有个衣裳半褪的女子等着。
他挨了上去,一眼就知道是于氏,太子酒醉之下,还当是她要以这种手段替她自个儿在皇家寺庙里谋个好些的位置,他嘴里哧哧笑一回,舌头发着木:“母妃何必如此。”
以女人来说,她自然是很美的,可惜却不是太子喜欢的那一种,他说得这句,元贵妃却上来就扒了他的腰带,连扯带拉,冠儿也歪了,头发也散了,衣裳扣子都滚落到地上。
他一巴掌打在元贵妃的脸上,喝斥她疯了,可元贵妃却露出得意的笑,她还不曾笑完,大门就叫踢开来,他的父亲穿着龙袍在外头站着。
元贵妃哭的凄凄切切,又是寻死又是觅活,外头一干人先只听见她嚷太子不要,还当是什么小宫人,等听见喝出大胆等话,知道有异,再想进去已是不能,圣人就站在门外,数着数,到听见落了一地的朝珠,这才使人推门。
元贵妃好好的回了蒹葭宫,他们这些人却也跟着一道关了起来,等再传出消息,就是元贵妃自缢身亡,圣人重病,来看他们的却是成王。
郑衍这才想起自家妻子是成王的妻妹,跪地哭求,成王却连看都不曾看一眼,叫了锦衣卫过来问话,问他们听见什么看见什么。
圣人过得几日才有力气坐起,成王就近侍疾,见着他手背上一道道指甲划痕,有的连肉都刮了起来,知道元贵妃这一回竟是死在他手里的,心头冷笑,只听见圣人道:“活着没叫她穿上皇后的冠服,如今她薄命去了,追封一个皇后罢。”
☆、第334章 保命符
明蓁见红的事,叫她死死瞒着不送报到宫里去,元贵妃一死,太子的罪名就作实了,这辈子也翻不得身,代王英王吴王都在宫中,若是此刻她见红的消息传进去,成王势必分神,若是打马回来看她,这一来一回这功夫,便叫这两个有了可趁之机,圣人可是眼看着就要撑住了的。
阿霁哪里经过大事,一门心思想着要叫父亲回来,叫明蓁一把拉住:“把下人看牢了,若有外传的捆起来等着发落,不必宣御医来,着人到外头请个大夫。”
阿霁要哭不哭,她心里隐隐明白母亲为甚不叫父亲过来,于是越发吓得不敢再哭,太医开的保胎药是一向常备着的,明蓁事事小心,这时候叫人煎了吃下去,血暂且止住,可这肚子却还坠坠的痛。
跟着明蓁的宫嬷嬷拿了主意出来,见明蓁睡着派了车去颜家,把梅氏跟纪氏一道请过来,宫里头时局不明,文定侯世子夫人也算得走得近,可沾着勋爵的都怕有变,王妃的娘家亲妈百般无用,只有一个二婶还能撑得些场面,顶要紧张是先叫王妃安心。
也不用打着王府徽号的车去了,翠帏青油小车进得城去,紫萼只作寻常打扮,进得门里见着梅氏,把明蓁的事一说,梅氏赶紧理了东西要跟过来,待紫萼说了请二太太一道,梅氏这才缓了缓神,她也怕拿不住主意,差人请了纪氏去。
颜连章听说倒捻一捻须:“大姑娘心里明白,你只管去,先保住了胎要紧。”问他哪个更重,自是成王更重,可若明蓁这胎得男,颜家就又多几分筹码。
纪氏衣裳都不及换,急着就要赶过去,把家里的事都托给了明沅:“你把家中料理好了,这消息不能传到宫里去。”
明沅自小到大,除了进宫那一回,再不似现在这么紧张过,她点头应了,纪氏去王府可不是一两日的功夫,开了宫门城里先是静寂一日,等消息传开,倒似往滚油锅里倒水,府上门前就没断过人。
忽的颜顺章的事窗知交好友旧故就多了起来,便是成名立功那会儿,也没来往这许多人,倒是代王英王两个且瞧不出来,他们妻子的娘家,不过是平民,因着成了王妃,封了个小官来做,不论妻家还是自身,三王里都是成王最优。
这个当口怎么能叫他从宫里出来,代王英王吴王家的三位王妃,可一个个都守着圣驾,亲手煎药端汤,就怕圣人眼一阖撒手归了天,不在宫里头的落不着好。
英王是脑子一热,想着自家为长,吴王却很快就调转枪头,他一非长二非贤,能有甚样好处跟这三个哥哥争,一个太子生死未定,二哥却这付模样,心里很有些看不上他,他跟吴王妃两个,原就同成王夫妻亲近,原是想不到这上头来,如今就摆眼前了,再不做它想。
“咱们原来都不亲近,那两个还跟太子更近些,如今又怎么,我听说了,还是四哥叫人去看了太子一回,替他预备了些褥子被子,若不然这大雪天一夜都捱不过来。”吴王妃的意思是成王厚道,既是厚道的人,自然念旧情。
更不必说她跟明蓁两个私底下还开过玩笑,说要是再没个儿子,就过继了吴王的儿子来养,便是成王当着弟弟的面也提过一回。
这些不过笑谈,吴王妃能挑中了当王妃,自然也是无功无过的,规矩体面教养跟着嬷嬷学上一年也很有样子,她进宫晚,可生的多,还是胎胎是儿子。
太子妃先是看明蓁不顺的,后来便看着吴王妃不顺了,年年节宴看着她,她的肚皮都是大的,前头统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说不得还要再生。
她把这话一说,吴王斜她一眼:“真个上了大位,还差着儿子不成?如今想的,是远近亲疏,若是他上了位,说不得咱们也不必去云南了。”说着比了个四,按长幼是轮不着成王的,可他声名最显却是真。
成王在宫中半点不知道明蓁见红,隔得一日总送信回去一趟,太子的罪如何定夺,朝上吵的乱成一团,两个阁老还打了起来,安阁老的孙女叫于家坑了,心里是恨的,可这时候却只作个老弱模样,横竖就是不开口。
英王在圣人跟前卖好,代王管着元贵妃的丧事,叫礼部拟封号,商量丧事如何办,要不要按着皇后的礼,叫百官来哭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