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胖蛇则是在床上翻滚,甩着尾巴嗷嗷大哭。
  宋观被哭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回到床边,只是长虫如今这德性,让他一时也下不定决心去抱这小破娃。眼见胖蛇哭声又再提了一提,宋观吓了一跳,于是硬着头皮一把捞起长虫。胖蛇一被抱住,修长的宛若蛇身一般的龙体,就相当自然地圈住宋观的腰身。
  他如今长大许多,所以盘起来不大不小,是刚刚好能把宋观的腰绕紧一圈。
  龙鳞隔着衣料摩擦着身体的异样感,令宋观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宋观赶忙一把掐住小龙的尾巴尖,道:“别闹了,快下来。”
  小龙哭唧唧,不过因为被宋观抱着,原本的嚎啕大哭也就成了小声啜泣,他把脸贴到宋观肩窝处,四只小龙爪紧抓宋观衣服不放。宋观想要把他扯下来没成功,只好摸着小龙的人脑袋低声安慰:“好了好了,别哭了,有什么事情慢慢跟我说。”
  胖蛇闻言又着急地哭了一会儿,不过总算肯收起原本的高音量,哭声渐渐转低。宋观见胖蛇情绪安稳,便勉强用此身凝出一道较为结实的灵力,打入胖蛇体内。于是小龙在宋观眼皮底下慢慢地开始化形,总算从那半龙半人的鬼样子,又重新变回了一个普通的胖小孩儿模样。小胖孩抓住宋观衣领,抽抽噎噎道:“喵喵,不给亲,坏坏。”
  因小孩儿体重颇沉,宋观索性抱着孩子坐到床上,他听到胖蛇这样说,便下意识去看竹篮。
  结果竹篮里什么也没有,他正诧异,就听得一声细细软软的喵声从自己枕头边冒出来。
  扭头一看,宋观就见到毛茸茸的小白猫踩在枕头上,一脸娇弱又无辜的表情看着自己。
  枕头上的小猫对上宋观的视线,便又喵喵了一声,然后跳跃了一下,小猫越过枕头,迈着优雅的小步子走到宋观身边,轻轻甩了一下尾巴,蹲下。
  宋观问他:“你怎么也上来了?”
  小白猫知道自己是不请自来,强行上床,所以颇为心虚,但此刻被宋观这样问,他心里头仍旧生出了一点委屈又伤心的情绪来。凭什么长虫能上去,他就只能睡竹篮?不就是能化形?宋观自打见到能化人形的长虫之后,便再没多看过自己一眼。他忍不住要想,化成人形当真就这么好看?
  宋观不知小猫心中所想,他伸出一只手摸摸小猫的脑袋。但小猫从这动作中间感受不到尊重,觉得宋观是随便打发应付自己,他生气地喵了一声,扭开头不给宋观摸。
  于是宋观只摸到了猫屁股。
  被这么轻描淡写地甩了一个冷脸,宋观手顿了顿,喊了一声:“鼠剩?”
  小猫给了个背影,头也不转。
  宋观只好改而去摸怀里委委屈屈的小胖蛇,道:“喵喵不亲你,那我亲亲你好吧?”
  胖蛇还盯着小猫看呢,听到这话,也只能委委屈屈地点点头,说:“好。”
  这下小猫炸毛了,他“喵嗷”大叫一声转身,亮出爪子直接扑过来。
  当晚宋观中衣下摆被猫崽子抓成破布条状,然后罪魁祸首就被宋观连竹篮带猫地挂到窗台那儿反省去了。小猫蹲在竹篮里,又气又怒又伤心地仰着小脑袋瞪着宋观,死活倔强地不肯认错。
  宋观问小猫:“闹什么脾气?”
  猫崽喵都不喵一声,明亮的月光之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含着眼泪。
  养小孩儿和小动物都一样的,不能无原则宠溺,不然是要惯坏的。宋观和小猫对峙片刻,最后进屋前,他看了一眼不吭声的小猫,丢下一句:“不认错就不要进屋睡觉了。”
  第248章 第十五弹 猫蛇一窝
  宋观原以为小猫是会跟自己认错的,毕竟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眼睛余光瞥见猫崽子半个身子倒出竹篮,徨急地瞅着自己背影,悬在半空的竹篮都快被弄翻了。
  却不想到最后小猫也没出声认错。
  对此,宋观只好冷硬了自己的一副心肠。摸上床把胖蛇抱起来时,胖蛇搂住宋观的脖子,然后凑到宋观耳边小声念叨:“外面冷。”
  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
  这样的神色出现在一个小娃娃的脸上,看着有点违和得让人想笑。
  “他不乖。”宋观吹熄灯火,和胖蛇一起躺好,“睡觉了。”
  胖蛇乖乖躺了一会儿,然而躺不得多时,又辗转反侧躺不安稳。
  宋观问胖蛇:“怎么了?要尿尿?”
  胖蛇在黑暗里摇摇头,一只胖爪抓住宋观左手的食指,小小声的:“想喵喵。”
  闻言,宋观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道:“不要想了,先睡觉。”
  胖蛇得了这话,又扭了片刻,他本就化形吃力,困顿得很,所以作妖也没作多久,便在宋观怀里窝着睡了过去。
  次日天明,宋观起身开了窗去看小猫。晨日温度向来偏低,窗台旁的矮木丛间,滴翠般的叶片上全凝结着露水,晶莹剔透的一粒粒,小巧可爱。宋观扶着窗棂打了哈欠。其实昨日和胖蛇睡,他睡得一点都不安稳。因为小孩儿梦里多动,小脚丫子老蹬人。疼倒是不疼,只是老把人从睡梦里给蹬醒。宋观一觉睡得断断续续,感到比通宵熬夜还累人。他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该重新拼个床出来,正这样想着,一边走到竹篮旁边,结果宋观低头一看,心里便是“咯噔”一声,因为竹篮里是空的。
  “鼠剩?”
  哪儿有猫应他。
  宋观把木屋周围找了一圈,没发现小猫的身影。而小胖蛇这个时候醒过来了,他东张西望一会儿,问宋观:“喵喵呢?”
  意识到这样找下去不是个办法,宋观抱着胖蛇去了羊大娘家,将鼠剩丢失这一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羊大娘抱住人形的胖蛇,长叹一口气,不过没说出什么指责的话来。
  “谷里不会有人对幼崽下黑手的,祸不及孩子,哪怕是搬出去的那几位也是如此。所以从这点来讲,鼠剩是安全的。”大娘沉吟着,“怕只怕有人拐了他走,然后将他故意藏了起来,让你心急——别以为这个不可能,以前那‘小死人’不是经常干这种事吗?”羊大娘口中的“小死人”,特指原主那位和人私奔的前男友,“但,对比来说,倘若是这样,倒也还好了。怕只怕鼠剩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出去的。他又年纪那样小,如此,路上若是不小心跌伤,摔伤,偏巧赶上摔倒跌落的地方很隐蔽,难以叫人发现,而他自个儿又昏迷不醒的话,那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谷里新生儿不多,是以每一个生下来都当宝贝。宋观家的幼崽鼠剩走丢,乃是一件大事。谷中众人得知此事之后,便便纷纷出力要来帮助宋观一起寻崽。羊大娘抱了胖蛇,向宋观说道:“你去找鼠剩,长虫就放在我这儿,我带他去蝶仙那儿看身子骨,你不用挂心杂务的。”
  直至夜色降临,众人把谷里都翻了个遍,仍旧没找到小猫。
  至于胖蛇,则是仍旧被寄放在羊大娘那儿,还没领回来。
  宋观一路找,找到的谷口的地方,依然没有任何收获。这日间与夜间的温差很大,他白日里穿着刚刚的衣服,到了晚上竟是觉得有点冷了。天上星子密布,宋观出了一会儿神。他日间甚为焦急,也不是不后悔的,的确有过这样的念头,他想着,若是当时没有将小猫赶出去就好了。
  他一直在找,整日就没有停歇过,连喝口水的工夫也没有。夜风冷凉,吹拂人面,偶有不知名的夜鸟啼鸣,半昏不明的月光底下,树影重重。宋观恍惚里抬手抹了一把脸,一颗心蓦地就硬下来。他想,丢了就丢了,那又怎么了。所有焦虑好像被一盆水兜头浇下,没得烦躁不安惭愧,只留了漠然。本来猫崽就是要早死的,换到他这儿,只不过是侥幸活了下来,现在没了,不也正好应了原本命理,消了个变数?
  夜风扬起,穿过树枝叶间,树声一阵涛涛,宋观忽听得一声轻笑。那笑声在夜色里又轻又飘,宋观皱眉,循声抬头,他逆着月光,便瞧见树木顶儿上一道白影。
  “观哥儿你还真没用,养个幼崽都能把幼崽搞丢了,真是做什么都不成气候。”
  那一把声音含着笑,不过笑里带着揶揄嘲弄之意。长风吹得那人白色的广袖飘起,树木枝桠越是往上长便越是细,偏他踩在那儿好似没有分量,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人。
  宋观仰着头冷冷观察了一会儿,只回了一句:“我丢孩子,关你屁事。”
  那人闻言怔了片刻,一时居然接不上话,是被宋观的粗言给惊了。
  其实若是换做平日,宋观自然不会这么回话,只是他这会儿心情恶劣,此人实属撞到枪口上。
  “些许时日不见,你倒是脾气见长。”白衣来者似是觉得很有趣地笑了一笑,他在脚下踩着的细嫩树枝上蹲下,枝叶受重荡出一道轻飘飘的弧度,那人说话声也是轻飘飘的,“喂,小白猫在我这儿,你若想要知道他的下落,只能求我了。”
  宋观瞅了那人一会儿,道:“你下来。”
  白衣客嘻嘻一笑:“干嘛?”
  宋观道:“不敢了?”
  那人一挑眉:“有何不敢?”
  说着直接落到了宋观跟前。
  月如弓,余辉清明,凑近了看,此人生得甚是清隽,白衣在身更是加分。
  宋观没费任何力气的,就一把握住了这人的手。
  手被握住,白衣客不慌不忙,只是一脸似笑非笑的:“你牵我我手做什么?虽然我们老情人相见,但……”
  宋观面无表情里,一道刁钻的灵力顺着两人交握的手,直切入那人经脉之中。只听“嘭”的一声,那人话说一半,尚未来得及变了脸色,就直接化回了原型,是一只白毛黑耳朵的大猫。宋观相当迅速地捡起那人因为不合身而直接掉落地上的衣物,就仿佛是用麻袋装土豆似的用衣服一兜,将黑耳朵的大白猫用衣服兜住,然后四下边角都扯起来了,宋观颇为冷静地用衣带一扎,打了个死结,是将大白猫困死在了这现场做出来的衣服布袋里。
  大白猫在袋子里喵喵大叫:“混蛋你干什么!快放我出去!”
  宋观提拎起衣服布袋,晃了晃里头的白猫:“你捡来的小猫在哪儿?”
  大白猫气得用爪子狂挠自己衣服,可他衣裳乃是鲛绡织就,坚固无比,等闲无法挠破。白猫怒了:“你这样对我,你以为我会跟你说?!”
  宋观慢悠悠“哦”了一声,道:“你要是现在不说,一会儿我就对你更不好。”
  大白猫在衣服袋子里冷笑:“你敢?”
  他才不信宋观会对他怎样,依照宋观对他的迷恋程度,只怕一会儿将他带回家,就会把他放出来,然后拿好茶好水伺候着,哼,他早就看穿这一切套路了。
  ——然而鸦九君万万没想到自己只猜到了开头,故事结尾什么的完全猜错。
  一开始被浸到水里时候,鸦九君是不敢置信的。
  等他在水里憋到差点要断气然后又被提出水面的时候,他终于确信自己没做梦。
  可是还没等他慌完,又被按着重新栽进了水里。
  他无法接受,宋观居然真的敢这么对他!
  最先的那三回里,鸦九君还有力气放狠话:“宋观!我告诉你!我死都不会告诉你在什么地方!你去死吧!”
  只是泡到后来,他是真的怕了,他分明感到如果自己不说,对方绝对有可能淹死自己,所以他终究还是说出了小猫的下落。
  宋观收手的时候,可怜的鸦九君被淹得半死不活。他被宋观摆在了桌子上,是个大白猫的模样,身上猫毛全湿透了。鸦九君平生最讨厌用自个儿的原形洗澡,这会儿被洗了个爽,整只猫都萎靡了。这还不算,始作俑者还慢条斯理地用捆仙绳将他捆了一道又一道,跟着又用他的鲛绡衣服把他包成了个粽子模样。
  鸦九君气结,他虚弱地恨声道:“你以后便是跪着求我原谅,我也不会原谅你了!”
  宋观淡定揪了一把大白猫的黑耳朵:“我们是老情人对吧?”
  听得这问话,鸦九君傲慢地一甩猫脑袋:“没错,以前你哭着说心悦我,我就勉强答应了。不过我不喜欢你,你对我再好,我也不喜欢你,所以我们就分了。”
  宋观听完,点点头,看来这位就是原主的前男友无误了。他用普通提麻袋的方法将粽子模样的大白猫提起来,又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千古名言?”
  鸦九君一只猫耳朵撇了一下:“什么?”
  宋观:“老情人不如狗。”
  鸦九君:“……”
  猫君们素来看不起狗君,觉得狗君都是大傻,颇为不屑,此时鸦九君被宋观这样形容比喻,登时如同被喂了一口狗屎,真真气得猫胡子都翘起来了!
  宋观才不管鸦九君气不气,他提着大白猫,让大白猫指路,一路上他言语虽说也是不激烈,但多是夹刺暗带威胁,听得鸦九君恨不得蹿起来拿爪子挠花宋观的脸。等他们找到小猫鼠剩时,月已东落,那是在一个在山谷边沿地带的山洞,宋观踩着石子步入洞中,就见着小猫席地而坐,正两脚扒拉着玉米啃得吱吱作响。
  洞里悬着好几颗夜明珠,光线甚是柔和明亮,而那一瞬间心头涌上的情绪,宋观必须得承认,自己确乎是想把这小猫吊起来打一顿的。
  他轻叹一口气,唤了一声:“鼠剩。”
  原本啃着玉米的小猫一下子扭过脸来,蓝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看着洞口立着的宋观,颤巍巍的“喵”了一声,然后丢开手里的玉米棒子,撒腿一瘸一拐朝宋观跑过来。
  小猫乖乖叫着:“喵喵喵。”
  随手将手里的“粽子大猫”就地一搁,宋观抱起跑向自己的小白猫,他把小猫举起来,打量着小猫的前爪:“受伤了?”
  小猫努力探出脑袋,飞速在宋观鼻尖上舔了一口,然后缩回去眼巴巴地看着宋观,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地上的鸦九君这时冷笑:“哼,要不是我碰到他,这小破猫弄不好就给摔死了。”
  宋观一边检查小猫身上伤势一边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继续阴阳怪气“哼”了一声鸦九君见宋观似乎是个抱猫就要走的架势,他连忙在地上蠕动一下:“喂!喂!”鸦九君道,“既然要感谢我,那你是不是应该把我放下来!”
  “不是有我小叔吗?”宋观回忆了一下“大纲”里的人设,“你让他帮你解开不就好了——捆仙绳就当谢礼送给你们了,床上也能添趣,希望你们喜欢。”
  粽子大白猫呆了一呆,旋即脸红大怒:“你胡说什么昏话!”
  宋观道:“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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