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可真冷啊。太阳能电池板还在脱离状态,所以我给栖息舱设置了低耗能模式。我恢复了供暖系统(我还没疯),但只把内部温度设置为1c以节省电力。在寒冷的环境中醒来,真叫人徒生一股思乡之情,毕竟我是在芝加哥长大的。
  但是思乡病没有持续太久。我发誓今天要把搭支架的活儿给干完,这样就能把电池板放回阵列,然后就可以重启那该死的供暖系统了。
  我又去了一趟mav着陆结构那儿,想找点金属来搭支架。mav的主体是合成材料做的,但着陆结构则不同,因为需要它来吸收着陆时的震动,所以,必须用金属。
  我直接将一整个构型拖进栖息舱,因为穿着eva太空服干活儿实在是麻烦。它是一大块由金属条形成的三角网格,通过螺丝固定,我将它整个儿拆散。
  做支架还需要锤子和……呃,锤子就够了。做个l形支架而已,没必要太精确。
  需要打些洞,以便上螺丝。幸运的是,我那把探路者杀手钻正好可以干这个。
  本来还担心要将支架固定在漫游车的底盘上会是件麻烦事,结果却很简单。卸底盘很容易,钻洞,拧螺丝,将支架固定在底盘上,然后再将底盘装回到漫游车上。同样的步骤在拖车上再来一次。重点是,底盘并不是压力舱的一部分,所以我在上面打洞不会引起气体泄漏。
  一切停当之后,我用石头砸了砸支架,测试其牢固程度。我们这些行星际科学家,对这种信手拈来的测试办法都很有一套。
  确定了这个支架不会一用就垮,我开始测试全部载重。漫游车车顶放两垛电池板,各七块,另外一垛放在拖车车顶,然后是两侧各堆上两块,全都稳稳地放好了。
  把全部电池板都捆好之后,我开车转了几圈,分别测试了基本的加速和减速、大角度拐弯、急刹车,等等。电池板没有挪动的迹象。
  28块电池板,宝贝!比预计的还要多1块!
  做了几个庆祝胜利的大幅度手势之后,我乖乖地卸下所有电池板,拽回阵列那里。明天早上再也不会是芝加哥的早晨了。
  日志:sol211
  我笑得灿烂,笑的是某人瞎搞了一通自己的车却没把它搞坏。
  今天一整天都在甩掉漫游车和拖车上不必要的零件。对于这项工作,我野心很大。压力舱内的空间是最宝贵的。我从漫游车里扔掉越多垃圾,就能给自己省下越多空间。从拖车里扔掉的垃圾越多,就能储藏越多物资,也可以给漫游车减负。
  头一件事:每辆车里都备一条为搭乘人员准备的长凳。再见!
  第二件事:拖车没有理由还需要生命维持系统。氧气罐、氮气罐、二氧化碳过滤装置……全都没用。它将跟漫游车共享空气(后者有所有这些设备),并负责装运大气调节器和氧合器。将栖息舱和漫游车的所有部件都算上,我有两套备用的生命维持系统,不算少。
  我把拖车上的驾驶员座位和控制台都卸掉了。漫游车和拖车是硬连接的,拖车除了被拖着跑和输入空气,基本上啥也不用干。它压根不需要控制或大脑。不过我还是保留了它的电脑,这玩意毕竟又小又轻,带着也没事。如果漫游车的电脑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我还有它作为备用。
  现在拖车里的空间大多了,是时候开始试验了。
  栖息舱共有12个9千瓦时的电池,它们又笨重又难看,足有两米高,半米宽,3/4米厚。只有将它们做得够大,才能减少存储每千瓦时所需的质量。是的,这听起来很是反直觉。但是,只要nasa发现他们能通过增加体积来减少质量,就铁定会这么干。把东西送到火星上,质量总是代价最大的因素。
  我拆了两个下来。只要我能在今天结束前把它们装回去,就不会有太大问题。一般而言,栖息舱都是在夜里使用电池。
  在拖车的两个气闸室门都打开的情况下,我可以将第一个电池搬进去。这还真是现实版俄罗斯方块,我折腾了半天,才想出办法让第一个电池挪出位置给第二个电池进去。它们俩合力占据了整个拖车的前半部分,要是我今天早些时候没把那些没用的狗屁全都扔出去,它们绝不可能放得进去。
  拖车的电池在底盘里,但主电缆穿过压力舱,所以我可以直接将栖息舱的电池与之对接(穿着该死的eva太空服干这事可不是盖的)。
  漫游车上的系统检查显示,线路连接是正确的。
  这些事也许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但它们的确很了不起。这意味着我能拥有29块太阳能电池板和36千瓦时的蓄电池,我可以每天行驶100公里。
  好吧,每跑四天还是得歇一天。
  根据我的日历,赫耳墨斯的补给飞行器将在两天后从中国发射(如果没有任何延迟的话)。如果这件事搞砸了,全体成员就要倒大霉了,对此我比任何事都要紧张。
  好几个月来,我一直身处致命的危险之中,如今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现在,我又开始紧张了。死确实很不爽,但要是我的队友们全都活不了,那就更差劲了。但这次发射的结果如何,我只能在抵达斯基亚帕雷利撞击坑后才能知晓。
  祝你们好运,伙计们。
  第十九章
  “嗨,梅丽莎……”罗伯特说,“我的影像传过去了吗?你能看到我吗?”
  “听得很清楚,看得也很清楚,宝贝,”刘易斯指挥官说,“视频信号很好。”
  “他们说我只有五分钟。”罗伯特说。
  “那也比没有好。”刘易斯飘在她的房间里,她轻轻碰了一下舱壁,让自己停止飘动。“能亲眼看到你还是挺不错的。”
  “是啊,”罗伯特笑了,“我几乎感觉不到延迟。我必须得说,我希望你已经在家里了。”
  刘易斯叹了口气,“我也是,宝贝。”
  “别误会我,”罗伯特急忙补充,“我完全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但从自私的角度而言,我想念我的妻子。嗨,你是不是飘在那儿?”
  “啊?”刘易斯说,“哦,是的。飞船现在没有旋转,没有向心力模拟重力。”
  “为什么没有旋转?”
  “因为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和太阳神对接了。跟其他飞行器对接时,我们不能旋转。”
  “我明白了。”罗伯特说,“船上的情况如何?有人给你添乱吗?”
  “没有,”刘易斯摇摇头,“他们都是好船员,跟他们共事我很荣幸。”
  “哦,对了!”罗伯特说,“我给咱们的收藏又找到了好东西!”
  “真的?你找到了什么?”
  “八单曲的《abba精选集》的原版,包装都还在呢。”
  刘易斯的眼睛睁得老大,“没开玩笑?1976年版还是哪个重出的版本?”
  “绝对是1976年版。”
  “哇喔!找得好!”
  “我就知道,很好吧!?”
  ***
  喷气式客机在最后一次颤抖后,完全停稳在登机口。
  “噢,神啊,”文卡特按着脖子,“我从没坐过这么久的飞机。”
  “嗯。”特迪揉着眼皮。
  “幸亏我们明天才去酒泉,”文卡特叹声,“一天飞14个半小时真是够了。”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特迪说,“我们还要通关。我们是美国政府人员,搞不好还要填一大堆表格……能睡上觉之前,还得再熬好几个小时。”
  “我靠靠靠。”
  他们收拾好随身行李,跟其他疲惫的旅客一起脚步沉重地下了飞机。
  与世界上所有的超大航站楼一样,北京首都国际机场三号航站楼也充满了刺耳的噪声。文卡特和特迪排队等候在长长的外国人入关队列中。
  特迪站在文卡特身后,他环视航站楼,想找一家便利店。任何形式的咖啡因都好极了。
  “抱歉,先生们。”身边有人说道。
  他们转身看到一位年轻的中国人,身穿牛仔裤和马球衫。“我叫苏斌,”他的英语极其地道,“是中国国家宇航局的员工。二位在中国访问期间,我将是你们的翻译和导游。”
  “很高兴认识你,苏先生。”特迪说,“我是特迪·桑德斯,这位是文卡特·卡普博士。”
  “我们需要睡觉,”文卡特脱口而出,“在我们入关以后,请立即带我们去酒店。”
  “我能做得比这更好,卡普博士。”苏笑了,“你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官方客人,我们已经提前办完了入关手续,我现在就能将你们带去酒店。”
  “我太喜欢你了。”文卡特说。
  “请向中华人民共和国转达我们的谢意。”特迪补充。
  “我会的。”苏微笑着说。
  ***
  “海伦娜,我的爱人,”沃格尔对妻子说,“我想你还好吧?”
  “是的,”她说,“我还好,但我真的想你。”
  “抱歉。”
  “那也帮不上什么忙。”她耸耸肩。
  “我们的小猴子们怎么样?”
  “孩子们很好。”她笑了,“伊莉莎喜欢上了班上一个新来的男同学,维克多在他们的高中足球队里当上了守门员。”
  “太棒了!”沃格尔说,“我听说你人在任务控制中心,nasa是不是没办法把信号转到不莱梅去?”
  “他们可以,”她说,“但把我接到休斯敦来更省事。来美国免费旅游,我干吗拒绝呢?”
  “干得好。我妈妈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海伦娜说,“时好时坏的。上次去看她时她认不出我来。转念想想,也是福分。她不用像我这样担心你。”
  “她的情况没有恶化?”他问。
  “没有,跟你离家时差不多。医生们确信她能等到你回家。”
  “好,”他说,“上次看到她之后我一直很担心。”
  “阿列克斯,”海伦娜说,“你现在安全吗?”
  “不能更安全了,”他说,“飞船目前的状态是完美的。我们和太阳神对接后,就能获得接下来的航程所需的全部物资。”
  “小心点。”
  “我会的,亲爱的。”沃格尔向她保证。
  ***
  “欢迎来到酒泉,”郭明说,“你们路上还顺利吧?”
  特迪在观察室的次席坐好,苏斌负责为郭明翻译。他透过玻璃观察酒泉的任务控制中心。虽然特迪看不懂大屏幕上的汉字,但他心想,这里跟休斯敦的控制中心简直像到家了。
  “很好,谢谢你,”特迪说,“实在感谢贵方款待。能乘坐你安排的私人喷气飞机来这里,真是很不错。”
  “我方和你们的高级团队合作很愉快,”郭明说,“上个月过得极其有趣。在中国的助推器上安装美国飞行器,我想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这正表明了一件事,”特迪说,“对科学的热爱是人类所共通的。”
  郭明点点头。“我的下属们特别提到了贵方的米奇·亨德森先生,他的工作热情和效率令人印象深刻。”
  “他就是个刺儿头。”特迪说。
  苏斌顿了顿,但还是按原意翻译了过去。
  郭明笑了,“你可以这么说,”他说,“但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