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承反射性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又怎么了?”
  “顾家来人了。”管家喘着粗气道。
  “顾家?”林嘉承扶额,“这顾家有个四小姐吧?”
  “是啊,不知道是不是大小姐又把顾家小姐给打了,您快出去看看吧。”
  林嘉承拍桌而起,忍无可忍的冲出书房大门,“去给我把那丫头逮回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
  院中,顾家三公子贴身副官顾嘉上校目光游离在院中静止不动的身影上,嘴角戏谑的上扬些许。
  林嘉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从小厅走来,双手抱拳抱歉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下人们通秉迟了,让大人久等了。”
  “无碍,反正我时间挺多的。”顾嘉踩着军靴走在青石板路上,问道:“不知道林小姐在不在。”
  林嘉承心底一咯噔,苦笑道:“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大人先进厅中用点茶,等候片刻我一定把人送到您面前。”
  “林老爷不用着急,我时间真的很多,我可以慢慢等,我家三公子说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大小姐。”顾嘉穿过人群,就这么一路目不斜视般进入大厅。
  佣人们小心翼翼的送上热茶,随后一个个不敢吭声的离开。
  林嘉承瞧了瞧日头,这丫头兴许也玩累了。
  顾嘉拿起茶杯,呷了一口,道:“林老爷不用紧张,我不是过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代表三公子上门对林小姐说几句话罢了。”
  “不知道小女哪里得罪了三公子,让您亲自上门?”林嘉承犹豫着开口。
  顾嘉笑意深深,“这事三公子让我保密,我想我不能告诉林老爷,不过我想林小姐会知道我为什么会上门。”
  林嘉承瞥向身侧的管家,压低着声音,问道:“还没有找到人吗?”
  “目前没有消息。”
  林嘉承不由自主的转了转指间的扳指,“再派人出去。”
  “能派的我都派了。”管家皱眉道。
  顾家的态度如此不明,惹的整个林府人心惶惶。
  林瑜晚走在大街上,趁着身上的最后一点钱币换了一套干净的裙子,本打算乖乖的回林家,结果一人从天而降将她去路封死。
  当看清男人的五官过后,说不心虚,那完全就是自欺欺人。
  顾琛易拉紧缰绳,一跃从马背上跳下,军靴踩过地面就如铁锤在敲打她心脏一样。
  不由自主的,林瑜晚往后踉跄两步。
  顾琛易拎起马鞭轻轻的抬起她吓得花容失色的面容,嘴角勾唇一笑,“我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大小姐看见我,会一如常人,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心理承受能力。”
  “我们扯平了。”林瑜晚推开他的鞭子,故作平静道:“你欺负了我一晚上,我刺了你一剪子,咱们互不相欠。”
  “这夫妻间的洞房花烛夜,怎么可以算作我欺负了你?”
  “……”这人还真把自己当成徐濛冉了?
  “或许说林小姐觉得咱们之间只是儿戏?”顾琛易双手交叉环绕在胸前,一步一步靠近她,“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说一不二,我不喜欢开玩笑。”
  “你什么意思?”
  “既然你是我八抬大轿给抬回了顾家,又是颠龙倒凤同床共枕了一晚上,你说我们之间会是什么关系?”
  “我们没有拜过天地,没有三书六聘,顾三公子,我都不计较那件事了,你一个大男人何必这么小肚鸡肠惦记我刺的那一刀,更何况你现在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咱们就当做见了鬼,然后梦游了一晚上,我很忙,我走了。”
  顾琛易扯住她的头发,将她小脑袋给拉回来,“看来给了你三天考虑时间,你还是没有考虑清楚。”
  “徐濛冉跟你可谓是天作之合,你不可以放弃她。”
  “这样吗?”顾琛易抬起她的下颔,指尖轻轻的摩挲过她的红唇,“既然林小姐说要三书六聘,行,我会回去让家里人准备准备,明天再亲自上门。”
  “……”林瑜晚盯着他退后的动作,惶恐道:“你说什么?”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嫁给我,第二参照第一条选项。”
  “……”
  “如果你觉得你林家有本事跟我斗,我可以跟你慢慢玩。”顾琛易踏上马鞍,跃上马背,拉动僵硬,就这么踏马远去。
  林瑜晚哭笑不得的站在原地,男人指尖的温度还残留在脸蛋上,她不受控制的擦了擦脸,就如同魔怔一般疯狂的跑回家里,她要取钱离开这里,必须连夜逃跑。
  只是,前脚刚刚踏进林家,便被今天异常的气氛惊怵的动弹不得。
  大厅中,林嘉承终于瞧见自己跑回来的女人,盛怒之极的站起来,吼道:“给我进来。”
  林瑜晚举步维艰,她瞧着坐在主客位上的陌生男人,虽然家里偶尔会有两个达官显贵,可是今天这男人军帽上出现的一个字是她这辈子梦魇的开始,她很不情愿的踏进了大厅。
  顾嘉从椅子上站起来,笑道:“林小姐可真是让我久候了。”
  林瑜晚做贼心虚的站在原地,“这位先生有事要对我说?”
  “我家三公子让我告诉你一声,他希望你能真正的考虑清楚了,所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我想你应该知道什么是审时度势,他给你的选择如果你违背了,或许他会做出什么让你后悔终生的事,也请你不要介意。”
  “……”赤果果的威胁,毫无底线的威胁。
  “要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林小姐可以放心,我们虽然是军人,但毕竟都是保家卫国的国民子弟兵,我们是不会做出以权欺压百姓的事。”
  “……”说的还真是大义凛然,那你们倒是别用这么明显的擦枪动作对着她这个弱女子啊。
  林嘉承听得云里雾里,却是不敢插口。
  顾嘉一手搭在枪袋上,似是无意的扣了扣枪支,“出来的够久了,虽然我说我时间多,但我也挺忙的,林小姐,我想过不了两天,我们会再见面,先走一步。”
  “送客。”林嘉承亲自送行。
  林瑜晚僵硬的站在原地,她挪了挪自己麻木的双脚,还没有走出一步,一人如风而至。
  林嘉承目光冷冽的落在她的身板上,“徐濛冉这件事我就不管了,顾家三公子这事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不是告诉过您吗,我被顾琛易那王八蛋给睡了。”
  “说实话。”
  他一吼,她神色一蔫,耷拉着头道:“我不小心捅了他一刀。”
  “啪。”桌上的茶杯骤然被挥在地上。
  林瑜晚不敢说话,低下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林嘉承绕着屋子转上数圈,终于发觉自己找回了些许镇定,道:“来人,把大小姐给我关进房间里,没我命令谁也不准再放她出来。”
  林瑜晚瞧着涌上来的丫鬟,想要逃跑,可惜她被一群人围在中心,前后无路。
  管家轻叹道:“大小姐,您还是别再刺激老爷了,他今天已经受了很多刺激了。”
  林瑜晚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只得乖乖的跟着一群人回到房间:闭门思过!
  ……
  城南的林家人心惴惴不安,城北的徐家则是人人自危。
  都说这顾家销声匿迹了三天,终于来了消息,可是看到顾家老爷子亲自带来的一个连队兵卫,任谁都提心吊胆的窝藏起来,谁也不敢再去助添一把火。
  徐家老爷子面无表情的瞪着满院子黑压压的人群,冷笑道:“虽说我家小妹做错了事,可是顾老这气派过头了吧。”
  顾老放下茶盏,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人手,道:“这讨说法的时候不带点撑场面的人,我还怎么要理由呢。”
  徐老沉默,斜睨一眼身后的副官,“徐濛冉呢?”
  “三小姐还没有回来,大公子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徐老闭了闭眼,挥挥手,“下去吧。”
  徐濛冉是在一刻钟过后被徐大少亲自领回来的。
  佣人们见到平日里甚是注重形象的三小姐回来的模样竟是如此狼狈,一个个的难免过于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徐濛冉怒不可遏的蒙头就这么跑过院子。
  徐老瞧见一溜烟就消失在视线里的孩子,蹙眉道:“怎么回事?”
  徐江琦擦了擦手上的染料,“刚刚在绣坊里出了点事。”
  “你身上又是怎么回事?”老爷子瞪着他白净的衬衫上一团红,眉头越发紧蹙,“那丫头呢?”
  “她需要回去先洗个澡。”徐江琦抱歉道:“顾老请允许我先回房换件衣服。”
  顾老笑而不语的点点头。
  徐老坐回椅子上,又瞥见同样是满身污垢的裴亦出现,再一次警觉的站起身,“你又怎么了?”
  裴亦低下头,回复道:“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先回房间换衣服。”
  徐老目光阴鸷的瞪着旁边的管家,“去查查究竟怎么回事?”
  管家为难道,“刚刚京城里都传开了,三小姐和林小姐在绣坊里又打了一架,上一次是三小姐泼了人家一身油漆,今天林小姐泼了三小姐一身染料。”
  “胡闹。”徐老杵了杵手杖,“这群年轻人太没个规矩了。”
  “徐老也不必恼急,小孩子们闹一点好,太安静了,你倒更忧心。”
  “当然是比不上顾老的女儿了,听说顾四小姐刚留洋归来,又深得顾夫人亲自教养,那性子温润如玉,谦虚有礼,我家这个糙丫头可比不上四小姐。”
  “我倒是觉得三小姐的性子适合我家,不过三小姐做人有时候太过执拗了,本来洞房花烛夜也是一件喜事,只是差点把我顾家直接从婚事变成丧事,这就不对了。”顾老拿起茶杯,抿上一口道。
  徐老不明,“顾老难道不是因为逃婚的事来找我们?”
  “既然三小姐已经跟我家三子圆房了,我自然也不会为难她什么,只是我希望她能收一收那脾气也好,免得下一次再刺三子一剪子,我可不敢保证我儿子会不会让她横躺着回徐家。”
  徐老从椅子上站起来,满目惊恐,“顾大帅领着一群人来到我徐家,就是告诉我濛冉捅了你家三公子一刀?”
  “难道徐家还想抵赖不成?我可说过了,我不会计较便不会计较,堂堂徐老爷子,东三军领导,难道还是个做错事不认理的人?”
  “不,这事是我濛冉做的,我岂有不承认之理,只是我想顾老误会了,当天我承认濛冉逃婚不对,我已经很严肃的警告过她了,毕竟我想顾家也会再派人过来,却没有想到等了你们几天,到现在你们才出现,出现也就罢了,我们心平气和再择选一个日子再补一场婚礼就得了,可是顾老口口声声说我家濛冉企图杀死三公子,还是在洞房花烛夜,我想这件事顾老得回去问问你家三公子,这新娘是不是我家濛冉!”
  顾老面色凝重的站起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一天徐小姐可是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进入婚房的。”
  “这倒是奇了,我竟然不知道回了徐家的新娘子又是怎么被你们抬回顾家的。”
  顾老愕然,“你说徐小姐当天回了徐家?”
  “当然,所有人都看着,她根本就没有出现在顾家的迎亲队里。”
  顾老心中有一个不好的念头,莫不成这新娘被人掉包了?
  那出现在喜房里的女人又是谁?
  顾老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从那天开始,顾琛易强势阻止自己来徐家讨说法开始,他似乎心里压根就没有关心徐濛冉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