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归锦长叹气:“看来我人气越来越高了。昨天慕总来探班,今天赵总又来,这要是被记者报道出去,别人非得疑心我出柜不可。”他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知道多少少女的玻璃心要碎成渣渣。”
赵长鸿听到“慕总”二字,眸色微微有变,但很快便被敛去,道:“我还没见过人拍戏,今天来开一下眼界。”顿了一下,他坦言:“也来看看殊晚。”
“有什么好看的?我把她照顾得很好。”似乎为了证实自己的话,程归锦朝殊晚挑了挑眉,扯出一个笑:“是不是?”
殊晚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是啊。我待会儿还要演戏哦。”殊晚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化妆师正好喊她:“殊晚,快点来化妆了。”她答一声:“来了……”拖着长长的尾音,殊晚跟赵长鸿和程归锦说了一声,便飞跑着奔向化妆间。
等她出来时,赵长鸿都快认出来,殊晚穿了一件旗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涂满灰白色的油彩,还有许多红色颜料……赵长鸿眉头一皱:“你演什么?”
殊晚扯了扯头发:“我演死尸。”
导演说,这个角色往地上一躺就行了,千万别动。殊晚对此很有把握,剧组也省了一名群众演员。
她兴高采烈地跑到摄影机旁,往地上一躺,所有人员就位后,场记牌合下:“。”
现场安静下来,机器发出轻微的运转声,程归锦和那名饰演配角的老戏骨开始对话,抑扬顿挫感十足,两人都是演艺界的翘楚,神情到位,表演行云流水……
“咔!”导演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他走到摄影区域:“殊晚,你一个死尸,脸上带笑是怎么回事?”满脸是血,偏偏嘴角翘起,那画面,美得不敢直视!
“对不起,对不起……”殊晚忙道歉。
“重新来过。”
过了一会儿,导演又喊:“咔!”他再度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几乎要疯掉:“殊晚,你肌肉绷得那么紧,一副随时准备诈尸的表情是几个意思?你已经死了,死了知道吗?这不是在拍鬼片!不需要诈尸!”
“对不起,对不起……”殊晚再次道歉。
导演对殊晚已经到了无语的地步,长得这么美,偏偏一点演技都没有,连个群众演员都不如。演什么搞砸什么,导演非常不想用她,但每次殊晚那期期的目光投过来,讨好问道:“导演,可不可以让我来演路人甲?我不要报酬……”一双饱含期待的眼睛潋滟生光,导演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加上程归锦力推她……导演只能无奈道:“躺好,重新来过。”
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拍,导演盯着摄影机出来的画面,又喊了一次“咔”,把摄影师喊过来,悄悄道:“别给殊晚拍特写,拍远景,扫一下就行。”摄影师说:“你不是答应阿锦给她一个特写吗?”导演无奈:“如果你今天还想收工,就别拍。”
拍了几场,这一条总算顺利通过,殊晚爬起来,眉飞色舞,仿佛完成了某项丰功伟绩。她去卸妆,赵长鸿跟了过来,殊晚得意洋洋跟他说:“我今天总算上镜了。”
“你就拍这个?”
“是啊。”殊晚回他。
“你这样当不了明星。”赵长鸿说。
“很多明星都是从跑龙套开始的。”殊晚不同意他的说法。
“那需要很多年的时间,你等得了吗?就算你等得了,青春也等不了,也许那时,你已经老了。一旦容颜老去,你想成名就更难。”
殊晚黯然,闷闷地低下头,当不了明星,她就找不到自己的同伴。很多年,很多年……
“不过,也有别的办法。”赵长鸿又道。
殊晚抬头。
赵长鸿从公文包中拿出几张纸,递给殊晚:“我新注册了一家经纪公司。”他递过来的是公司的营业执照和签约合同,“殊晚,我觉得你是根很好的苗子,将来肯定会大红大紫,但是现在,你缺少更好的机会,更大的平台。来我的公司,我会替你接戏、宣传、运作……相信我,我们联手一定能创造一个奇迹,你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公司会赚得钵满盆满。你相信自己能做到,对不对?”
殊晚有些不确定。
赵长鸿换个说法:“你会很努力对不对?”
殊晚点头,她会很努力,很努力。
“你也相信我的运营能力,对不对?”
殊晚点头。
赵长鸿再加一把火:“既然如此,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未来?这才是更好的机会,你不用再跑龙套,不用一年一年地等;而我,再次扩张了事业的宽度。难道你不想演主角吗?”
“想。“殊晚回答,顿了顿,说:“但我演不了。”
她不是缺少经纪公司签约,也不是缺少戏份,而是缺少演技。前几天导演让她充当群众演员,演个凑人头的小丫鬟,一句台词没有,结果导演几乎被气死:“殊晚,叫你跟在主角后面,你走猫步是怎么回事?不和谐啊!”
“又变成僵尸步!”
“走路你都能撞树,看不见吗?眼睛在哪儿?你能不能专心点……”
导演差点精神分裂,觉得这姑娘只能从演死尸开始。
他们在背后说什么,殊晚听得一清二楚,她对着赵长鸿摇头:“我演技不行。你都看见了,今天演个死尸,都被导演骂……”
“没关系,公司会为你量身定做学习计划,有专业的老师指导,殊晚,只要你肯努力,就一定能成功。”
殊晚皱眉:“这样会花很多钱吧?”她目光澄澈地看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一,你是我的朋友,我想帮你;第二,我是个商人,我觉得这是个很有潜力的项目。”赵长鸿了解她,她不接受免费的午餐,句句话击在她的软肋,“我付出的一切,是为了以后更大的收益。等你成了大明星,公司得到的回报是非常可观的……”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响起。
“真是太精彩了。”程归锦从影棚走出来,对赵长鸿投以钦佩的目光,“生意人果然是生意人,想从我身边把人挖走,准备得这么充分,说得这么有理有据慷慨激昂,连我都快动摇了。”
赵长鸿面不改色道:“我只是想培养殊晚。”
程归锦当仁不让:“我也可以培养她。”
“培养她当助理?”
“我在让她学习。”
“我有更好的学习计划,和更具潜力的职业规划。”
“你不就想把她挖到自己身边吗?”程归锦揭穿她。
“我觉得她在我的身边,会更好。”赵长鸿说。
“哼!”程归锦不屑,“在这里,有我这样的影帝指导她;有真正的拍摄场景给她实习;有老资历的导演和演员培养他……这些,你能提供吗?”
“我能。”赵长鸿斩钉截铁道,眉宇间洋溢着浓浓的自信,那是一种挑衅,仿佛在说:老子有钱,就是能做到!
程归锦被噎:“你……”
一只狡猾的商场狐狸,程归锦说不过他,额头上爆青筋,一把将殊晚拽过来,勾着她的肩膀问:“我平时待你不薄吧?没克扣饭补车补电话津贴,没有为难你,有好吃的都分给了你。最重要的是,我才是你的偶像,你的偶像亲自指导你,提拔你,是不是应该很感动?现在你说,你想跟着谁学演戏?”
他的目光中仿佛藏着一座火山,山头正冒着一股青烟,要是殊晚敢说不跟他,立即就会火山爆发熔岩冲天震天蔽日……继而演变为人间浩劫。
殊晚习惯性道:“当然是跟你。”
程归锦眸中立即晴空万里:“不枉我对你这么好。”他朝赵长鸿挑衅一笑:“听到了?别来我这里挖人。”
赵长鸿面色一沉,这人真够无赖的。
程归锦把殊晚拽走:“待会儿再卸妆,快点来帮我打下手,我要拍下一条。”然后摄影棚里,就多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帮程归锦递水拿衣服。
好在摄制组的人都习惯了恐怖怪异的造型,不然,非得吓上一跳。
程归锦一直把殊晚拉在身边,赵长鸿没了机会,讪讪离开。殊晚以为很难再有机会见到他,心头说不出的滋味,晚上收工收得晚,夜色阑珊,走到租住的楼下却蓦然滞步,一辆香槟色轿车停在楼下,车旁倚着个男人,正是赵长鸿。
路灯的灯光穿过花树的空隙筛在他脸上,明暗交错。
赵长鸿朝她笑笑:“想吃夜宵,找不到合适的人,所以就过来了。”
在小区门口一家餐厅坐下,点了菜,殊晚问:“你来了多久?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也没来多久。”赵长鸿耸了耸肩,一副轻松的模样,“你回来了自然会遇到,没回来那就一定还在加班,打电话也没用。”
餐厅的人不多,菜很快就上来,腾腾热气氤氲,殊晚心不在焉地夹了菜在碗中,却没急着吃:“你办经纪公司的事……”她顿了顿,看到他把营业执照都办好了,说心头没半点感动是假的,“我很感谢你。但是,恐怕不适合我。”
“没事。”赵长鸿不甚在意道,注册一家小公司于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你觉得跟在程归锦身边更好,我还是那句话,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我……”殊晚模糊地知道他的心意,可惜她无福消受,“我们……不……”
“殊晚,”赵长鸿打断她,“帮我剥螃蟹吧。”
服务员端上一盘大闸蟹,火红的蟹壳泛着油亮光泽,十分诱人,殊晚拿来剪子钳子,开始与螃蟹奋战,她对这个东西非常在行,手法利落,专注而认真,赵长鸿发出轻笑:“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跟你一起吃饭吗?”
“为什么?”殊晚一边剥壳一边问。
“因为只有你在认真吃饭。”赵长鸿轻松笑道,“和你同桌,就会觉得饭菜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程归锦也这么说。”
赵长鸿面色微变。
结账时,殊晚主动付了钱,赵长鸿没反对,而是从口袋中摸出一张门票:“正好抵饭钱。”对上殊晚疑惑的目光,他摊摊手,大方地坦白:“好吧,其实是我想去游乐园玩,但找不到合适的人。”
不由分说地,赵长鸿把门票塞给殊晚。
“不,我……”
“我知道你明天休息。”赵长鸿今天在片场已经打听清楚了。
“我不想去。”殊晚不想再跟他有过多的牵扯。
赵长鸿却执着道:“我等你,不见不散。”也不待殊晚说别的,转身离开。
第二天,殊晚早早醒来,捏着游乐园的门票犹豫不决,去呢?还是不去呢?赵长鸿不会真不见不散吧?南源市的游乐园颇具盛名,殊晚早就心驰神往,低头看看门票,门票背面印着简介,高耸的游乐设施在招手呼唤,殊晚心痒难耐。
去呢?还是去呢?
最终,殊晚换过衣服出门。
赵长鸿果然在大门处等她,穿了一件灰色休闲t恤,朝殊晚招了招手,殊晚一溜小跑过来,赵长鸿笑道:“不用着急,才刚刚开园。”
虽然才刚到开放时间,但因为是周六,园内已经有许多人,大人带着小孩,男人带着女友,快乐洋溢在脸上,殊晚被他们的快乐感染,之前的犹豫被抛诸脑后,满眼只有新奇的游乐设施和漂亮的主题公园。
游乐园很大,有几条游览线路,温馨浪漫的,惊险刺激的,新奇欢乐的……赵长鸿本来想选温馨浪漫的旅程,骑骑木马,划划船……可殊晚挥着手叫出声:“我要惊险刺激的。”两人便前往惊险游乐区,准备玩大摆锤、飓风飞椅、过山车……
可今天是周六啊!而且,大多数游客都选择了同样的路线。
所以,每个项目都要排队,等,等,等……
殊晚等了许久,才玩了一个“飞越极限”的项目,和赵长鸿来到过山车的排队区,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人头,抱怨:“早知道就不选周六来游乐园。”到处都是人,排上几十分钟的队,才玩上几分钟。
赵长鸿建议:“那下次我们工作日再来。”
“你要上班。”不像殊晚是轮休制,“我自己一个人玩也没关系。”
赵长鸿笑笑。
两人继续排队,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后面的排队者不断朝前望,有种望穿秋水的急切,伸长脖子探着脑袋,仿佛多看几眼,能把队伍看短似的。更多的,是以聊天来解除烦闷,譬如有个女人说:“哎,今天人真多啊。”她把责任归咎在男友身上,“你干吗非要今天轮休?
她的男友阿响回复:“老板嫌我长相太凶,怕我吓着左秋语,才特地给我放假。这可不是轮休,是多放一天假。你又正好不上班,我们一起出来玩不挺好的吗?”
阿响人高马大,全身肌肉条条块块的,随便动一下,便有小山峰鼓起。皮肤黑,面相略显凶悍,额上左眉处有一道小伤疤,虽不长,但让他的面相看起来更凶了。这倒与他的职业十分相符——职业保镖。他的女友倒是一点也不怕他,伸出纤纤玉指掐他结实的肌肉:“被老板嫌弃,他不会哪天把你炒了吧?”
“不会,慕总从不介意。今天情况有点特殊,慕老先生觉得不用我跟着,才给我放假。”阿响乐得清闲。左辰逸要来南源市,慕父亲自出马,约了左辰逸、左秋语一起吃饭,瞧了瞧阿响的模样,嘱咐儿子:“你别带阿响一起,他长得有点凶,别怕人家小姑娘吓坏了。”阿响便多了一天假,陪女朋友来游乐园。
排队的人太多,他伸长脖子朝前望,数一下人头,看看自己能不能坐上下下班过山车,望着望着,眼睛一亮,美女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