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她呆在这座城市,如井底之蛙。
是时候离开这里。也许世上不止她一个是这般模样,也许她有父母,也许她能找到归属的大本营……也许,以上全属臆想,世间的确惟她一个如此独特。
她要去找她的同类,去见识更广阔的天空。
决心已定,殊晚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好好规划路程。不安和紧张卸去,她干劲十足,同时,另一个感觉趁机肆虐——她饿了。
从小到大,她都吃得多、饿得快,幼时放学后,回家第一句话都是“婶婶,我饿了。”孩子能吃,方能好养,婶婶高兴都来不及,每天好肉好菜烧出来,殊晚每天下午四五点钟吃一顿,晚上还得吃夜宵,一日四餐,已成习惯。
现在,已经到了夜宵时间。
殊晚知道这个城市有哪些好吃的,也知道距离酒店最近的美食街在哪里,她出了酒店,径直朝目的地走去。
这一带不算闹市,路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路灯也上了年头,发出昏暗的光芒,不甚明亮,静静地驱散夜色。
却有人打破这片祥和。
前方有人在路上疾奔,跑在前面的是个瘦瘦的男人,人高腿长,手上抓着一个黑色小包。后面有人在追他,口中大喊:“抢劫,抓贼啊……”
与之相对的,是毛贼的怒喝:“让开,让开……”
毛贼的喝骂十分有效,路上寥落的行人纷纷往两边闪,自动为他让出道路。
殊晚没往旁边闪,毛贼迎面跑过来,即将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冷不防殊晚突然伸出一只脚。
毛贼奔跑的速度很快,一下子被绊了个人仰马翻,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殊晚忍不住捂眼,光听声音就觉得疼。
毛贼被摔了个头晕眼花,等他爬起来时,后面的人已经追上来,一拳朝他打过去,毛贼继续头晕眼花……
失主对着毛贼拳打脚踢,别看毛贼之前跑得快,打架却不行。后方又跑来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他们之前也在追贼,但速度太慢,被毛贼和失主远远地甩下一截。保安追上来后,立即将毛贼制住。
好像没殊晚什么事了。她可以走了吧?
殊晚正准备离开,失主已经拿过自己的包,朝殊晚走过来,疏朗笑道:“谢谢……”
他的目光落在殊晚身上,怔了一怔。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子,他不确定她有没有二十岁,鲜嫩如枝头上新芽,穿了一条白底蓝纹路的裙子,玲珑曲线毕露,腰部细得似乎不堪盈握,胸部却又丰满得呼之欲出,裙下双腿纤长,在路灯的映照下,肤白胜雪。
失主十分诧异,诧异于她的年轻,更诧异于她曼妙的身体,也诧异于她的美。
她的五官深邃精致,修长的眉毛弯出漂亮的弧度,眼睛又黑又亮,像是落满星光。
秀挺的鼻头下是嫣红的唇,娇嫩像是沾着露水的花瓣。
她没有化妆,应该没有吧!失主拿不准。因为他看不出来她脸上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她看起来是如此漂亮,简直可以说是耀眼,不,这个词过于浓烈,似乎不妥当……应该是妩媚,不,这不能形容她的美……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语言贫乏,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女人。
他在打量殊晚,殊晚也在打量他,这人二十多岁,身材挺拔,一套简单休闲服衬出好身材。他的脸部轮廓柔润,眼眸线条柔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是个好看的男人。
但他眉宇间有着一股沉稳气质,哪怕是在疾跑后,依旧从容不迫。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精英风度。
男人深呼一口气,眼中笑意更多。他收起疾跑后的失态,像绅士一样彬彬有礼:“小姐,谢谢你出手相助。”
“是出脚相助。”殊晚纠正他。
男人:“……”
而后,他轻轻笑出声。
“反正,你今天帮了我。”男人示意手上的包,“里面的东西对我很重要,别人都纷纷躲闪,你却挺身而出……”
“不不,我只是顺便绊了他一跤而已。”殊晚可不想领个大帽子,“那个贼正好从我身边跑过,如果距离远,那我也帮不上什么。恐怕,也不会帮忙。”
男人:“我应该感谢你。”
殊晚摆手:“不用客气。”
“应该的。”男人坚持。
“这样啊?”殊晚想了想,指了指他的包:“那就按传统方式好了,里面有钱吧?那你拿出里面的部分现金酬谢好了。”怕男人认为她狮子大开口,又加一句,“如果钱很多的话,给我十分之一就行。”
男人一怔,旋即又笑:“不好意思,里面没有现金。”
“哦,那就算了。”殊晚说。
附近有人已经报警了,待会儿警察会来吗?会做笔录吗?会没完没了吗?
可她还要去吃夜宵。
夜宵,夜宵……她的胃在疯狂叫嚣。
殊晚不想耽误时间:“这里的事你自己处理吧。我还有事,再见。”
“等等。”男人喊住她,“我叫赵长鸿,你呢?”
殊晚回道:“请叫我雷锋。”
赵长鸿再次轻笑出声。
在他的笑声中,殊晚已经转身离开,欢快地奔向夜宵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都来了这里,顺便留个评好了,不然,这个作者觉得很寂寞啊。
女主角是大美女,话说她为什么这么美?因为基因好。
☆、4|求职
第二天,殊晚办了酒店退房手续,拎着简单的行李去了机场,开始了一段探寻身世或寻找同伴的旅程。
不过,二十年都不曾有过答案,如今心头也不敢抱太大希望。
客观地说,她是在旅行。
一路上吃喝玩乐,走走停停,穿梭于一个又一个城市,花钱如流水。
殊晚对钱没有深刻概念,这源于她的婶婶严寒梅。严寒梅的家人当年在一场车祸中丧生,她拿到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赔偿金;几年后,郊区的果园被征占,她又得到了一笔赔偿金……总而言之,严寒梅不用为生计发愁。
殊晚是严寒梅的生活寄托,孩子伶俐聪明,乖顺听话,严寒梅对她多有宠爱,衣食不上从不亏待。殊晚也算是在富裕生活中长大,因不曾见婶婶外出挣钱忙于生计,自然不能体会生活艰辛,不知柴米油盐贵,不晓得经济压力为何物。
所以,殊晚花钱时一向是大手大脚,慷慨洒落。
严寒梅去世之前给殊晚留了一笔钱,但那笔钱在葬礼上就被花了个七七八八。
而旅行本就是一项烧钱的项目。何况旅途中,殊晚能打车就不坐公交,有星级酒店,绝不住快捷宾馆……
两个月后,殊晚查看银-行卡上余额,发现一个惊悚的事实——钱不多了。
此时,殊晚刚到靠海的南源市,这里气候常年温暖,经济发达人口众多,繁华得让人眼花缭乱。又因为外来人口多,这座城市包容性很强,殊晚喜欢它的繁华,也喜欢它的气候,也喜欢它的包容……便决定于此地停歇下来,找份工作挣些钱,再继续旅行。
这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孩子从前一直处在严寒梅的保护之下,她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对社会的认知还十分简单。所以,她把事情想得也简单,没觉得焦灼窘迫,反而兴致勃勃。早上穿戴整齐出了酒店,意气风发地奔向人才市场。
人才市场里,应聘者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挤在一起,千张脸容失去了颜色,惟她例外,殊晚依旧是惹眼的,她今天化了淡淡的妆,因为网上的求职攻略说,化妆能提升人的精气神,提高求职成功概率。
化过淡妆的殊晚明艳照人,在熙熙攘攘的人才市场,她一眼就能抓住别人的目光。殊晚在各展台转悠时,不时有招聘人员喊她:“你是来应聘的吗?”甚至主动将申请表拿过来:“先填一下这张表。”
殊晚初出茅庐,雄心壮志,对低薪工作不屑一顾,专往大公司凑。
大公司的招聘人员十分有礼貌,他们微笑着与她攀谈,声色和蔼地询问她的专业技能,殊晚只觉得对方热情可嘉,没发现另一个问题——主动与她搭话的,都是男人。
一上午填了十几份申请表,第二天收到面试通知,某家不错的上市公司。
三位面试官坐在台上,笑眯眯地问:“你的英语水平如何?”
殊晚答:“看美剧不需要字幕。”
“那你看过哪些美剧?”
双方开始谈论美剧。
面试官又问:“简历上显示你还会日语,达到什么样的水平?”
“看日本动漫不需要字幕。”
“那你看过哪些日漫?”
双方继续讨论日漫。
……
后面的问题俱是不痛不痒,彼此相谈甚欢,因后面还有人等候,面试官不得不结束谈话:“你的情况我们已经基本了解,你先回去等消息。”
殊晚回了酒店,却没能等到消息。
此后陆续接到几次面试,每次面试谈话融洽,但最后都杳无音信。这期间,殊晚从星级酒店搬出,住进了快捷酒店,盘算着找到工作后,在单位附近租套房子。
因为没钱,她开始学着精打细算。
每个姑娘出生时都是公主,而后被生活逼成了女汉子。
这天的面试公司依旧是一家大型上市公司,这是初次面试,所以人挺多,面试官是三男一女,三个男人挺健谈,不时问一些简单问题。惟独左侧位坐着的女面试官不发一言,她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冷面相向,直到其他人不再胡诌乱侃时她才开口,不冷不热问:“你的简历上写着你的毕业学校是实验一中,这是所中学吗?”
“是的。”
“你没有上大学?”
“没有,我高一没上完。”
殊晚不喜欢上学,她智商很高,一点就通,一教就会,课本发下来没多久,她已经学得七七八八,这样的孩子本该上少年班,但严寒梅不求孩子飞黄腾达造福全人类,她只求孩子平安长大,快乐无忧。而且严寒梅存了点私心,她舍不得孩子离开自己,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家人,再不能承受失去殊晚的痛苦,只想把孩子养在身边。
何况对于殊晚这样的异类,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出类拔萃,而是掩藏自己的不同。
所以,对于学习,严寒梅对殊晚的要求是——力求中等成绩,咱不做出头鸟。
课堂对殊晚失去吸引力。
课间亦如此,殊晚无法和其他孩子愉快玩耍,譬如女孩子常玩的跳皮筋,殊晚嗤之以鼻,体能不同凡响的她只在果园的树梢间,自由跳跃。
升入高中后,殊晚面临的问题更加严重,十六七岁的她出落得水灵漂亮,女孩子长得太美,其实会有很多麻烦,殊晚那时受到女生排挤,男生骚扰。十几岁的男孩子荷尔蒙勃发,有许多人对她展开疯狂追求,写写情书就算了,暗送秋波也无妨。
但偏偏有那么几个自视甚高的男生。
那个男生家里有点钱,自己又长得人高马大,在学校一直很拽很得意。追不到殊晚觉得折了面子,带着所谓的兄弟们于傍晚堵住殊晚,十分嚣张地表示:“今天,你就得做我的女朋友。”
年少气盛,大概觉得这样很酷。
他堵着路,不让殊晚回家吃晚饭,然后,拉扯之间他的肋骨被打断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什么酷帅狂霸拽,统统化作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