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足足五分钟,朱虎确认厕所外没人以后,才低着脑袋走了出来。
在总公司走廊上,朱虎总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身后指指点点,而以往必定会勃然大怒的他,罕见的装作没听见,只管埋头赶路。
回到家以后,朱虎打开保险柜,表情瞬间凝固。
朱虎此人表面粗犷,内心细腻,尤其是在这些关键性的问题,他做的要比寻常人更加小心和仔细。
保险柜内的物品一应俱全,且位置都没有发现任何变化。
不过眼睛很尖的朱虎,仅仅一眼就发现,他摆放在最上层的账本上的一根头发丝,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也说明,保险柜确实已经被人动过了!而这一次的抓捕行动,正是因他而起。
在这一刻,彻骨的寒意朝朱虎席卷而来。
从亲戚到自己的嫡系,大量人影不断从朱虎的脑海中闪过,他迫切的想知道究竟是谁出卖了自己。
可当朱虎一连抽了五六根烟,都还没能得出结论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迈步就下了楼。
楼下的门市房的一家麻将馆内。
朱虎正脸色阴沉地朝几名马仔问道:“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上了楼?”
“没有!都是熟脸,没有啥面生的。”一名脸上有几道刀疤,目光阴鸷的中年思索后回了一句。
刀疤脸是这家麻将馆的老板,也是朱虎为了保证家人安全,在楼下特意安插的这群眼线里领头的。
朱虎确认道:“疤脸,你确定吗?”
“确定!”刀疤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刀疤脸能被分到这儿保护朱虎的家人,自然也算是朱虎的嫡系人马,所以对待这个任务也是极为上心的。
“疤哥,前两天我好像看到少爷回来了一趟,但是没两小时又走了…”一名肥头大耳,瞅着得有两百多斤的小胖子,弱弱地插了一句嘴。
“你他妈个鳖孙!虎哥问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你把少爷的名给点出来啥意思啊?”刀疤脸抬手就准备给小胖子两下。
“等等!”朱虎忽然叫住了出手的刀疤脸,对着小胖子忙问道:“你说说看,朱义霆回来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四天前,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看见少爷脚步很急地上了楼,大概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又看他从楼上跑了下来……”
那天负责盯梢的小胖子,将那天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四天前!”朱虎双眼微眯,将脑海中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块儿,他已经明白了整件事儿的来龙去脉了。
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万万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哥,您家是丢了什么东西?”刀疤脸很警觉地问了一句,毕竟他是这儿的负责人,要真出了什么事儿,他也觉得挺对不起大哥信任的。
“没有!”朱虎随意地摆了摆手,信口胡诌道:“我大哥说,最近几天小心点,易家的人可能从外地找了狠茬子过来,说不准会来我们这儿踩点…”
“那你放心!大哥,有我们几个兄弟在,你这儿啥事儿也出不了!”刀疤脸拍着胸脯邦邦响。
“行!你们继续忙吧,我回去睡觉了!”
朱虎从钱夹里掏出一千多块钱扔在桌上,心情烦闷地就往家赶了回去。
消息是自己儿子漏出去了,以往杀伐果断的朱虎,这下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朱虎满面愁容的刚走回家,就还没来得及把烟从兜里掏出来,门口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已经有些草木皆兵的朱虎,下意识地就从后腰上的枪摸了过去。
“哗啦!”
按防盗门一打开,朱虎想也没想的就举着枪,凭着肌肉记忆顶上了对方的额头。
门外的人脸色顿时一变,强装镇定道:“虎哥,您这是啥反应啊…”
“呼!”朱虎定睛一看,只见门口站着的六七个人都是自己关系最为亲密的兄弟。松了一大口气,连忙把仿六四重新插回了腰间。
众人鱼贯而入,齐齐坐在朱虎家的客厅里头。
“虎哥,朱董真的让你退出聚贤?”一位披着貂皮大衣的中年,刚一落座就张嘴问道。
朱虎表情诧异地反问道:“你这消息从哪来的?”
自己这才刚刚离开总公司不到三个小时,要离开聚贤的消息就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吗?
望着跟着自己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朱虎有些不敢相信。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们前脚开完会,后脚朱董就开始联系人办这事儿了!”貂皮中年摩挲着手中的紫砂杯,低声问道:“朱董要赶您走,这明显就是做给我们看的。虎哥,你说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如何自处啊?”
“啪嗒!”
朱虎掏出烟盒散了一圈后,给自己也点上了一根,看着众人,他心中的那一丝不安愈发浓烈了。
目前现在能坐在这个屋的,绝对能够称得上他朱虎的嫡系人马了。
外界传言,作为聚贤的第一把尖刀,他朱虎那是绝对的生性残暴之辈。可对待自己这群老兄弟,他向来都是掏心掏肺。
朱虎始终认为,作为大哥,如果做不到把底下人当成自己的兄弟,那路肯定也是走不长的。
可在这一刻,面对老兄弟的提问,朱虎有些犹豫了。
毕竟按照今天,他在厕所听到的那一番对话,再结合自己的分析,以朱虎对自己大哥的了解,对方要真做出来卸磨杀驴的事儿,也并非没有可能。
可朱虎在这种情况下,可能跟他们说实话吗?
朱虎笑吟吟的问道:“呵呵,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和大哥这风风雨雨四十多年走过来,还这能翻脸不成?”
“虎哥,我觉得这件事儿最好还是早作计较,万一,我是说万一,朱董真想着把咱弃了,你说咱往哪撤啊?”中年并没有打消疑虑,而是皱着眉又说了一句。
“对!”旁边一位络腮胡也点头道:“相比于咱这些人,总公司身上可干净太多了。要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把咱卖了,明哲保身也不是不可能啊!”
“对啊!”
“……”
能待在这个屋里的,那都是从底层一步步往上爬的老混子了。
见识过人性最底层阴暗面的他们,也要比常人更清楚为了利益,所谓的伙伴,究竟可以多么不择手段。
所以这会儿,正七嘴八舌的给朱虎出着自己的建议。
按照他们的说法,目前最稳妥的就是赶紧撤,哪怕是背上在逃犯,也好过在这儿坐以待毙!
“这都还啥事没有,你们怎么就想着撤了呢?”朱虎身子朝后,体态十分放松地靠在沙发上,语气笃定地说道:“你们要出事儿,那我朱虎肯定跑不了!而我要出事儿,你们觉得我大哥自己身上的泥点子能甩干净吗?”
貂皮中年沉重地说道:“哥,这一次,我预感和以往确实不一样!”
“跑?你能往哪跑?你还能跑一辈子?就咱身上背的这些事儿,要真刨根问底起来,都够被机关枪扫射五分钟了!”
朱虎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用着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们要不放心,我今天在这儿给诸位一个保证!如果说我大哥真把大家伙卖了,我保证让他跟咱一块儿陪葬!”
“这…”
见朱虎直接把话说绝,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劝了。
朱虎翘着二郎腿,语气轻松地说道:“都放心吧!96年那次咱都活下来,这还啥事没有呢,你们就哆嗦干啥?咱聚贤的原配马上都得登顶林城了,在这儿谁动得了咱啊?别听风就是雨,把心收回肚子里去吧!”
一阵好说歹说,朱虎总算把这群老兄弟给劝走了。
可当众人走后,朱虎原本用于掩饰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内心焦虑的他在屋内来回踱步。
山雨欲来风满楼!在此刻,以往态度最为坚定的朱虎,也已经失去了判断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