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罗根上了他的车,车在公路上平稳地开着,但道路不平,也带起了阵阵烟尘。阳光肆意地挥洒着它的光芒,夏日里炙热的大地似乎能烤熟鸡蛋,整个空间如同巨大的蒸笼般。
  可我感受不到温暖,我感受到的只有冰冷。
  我是他们的转机吗?
  我的心里还是冒出这样一个疑问。
  不知为何,这次我对任务特别没有信心,总有一块大石头压着我,让我警惕在意,似乎一不留神它就会滑下去,砸死很多很多生物。
  变种人,变种人……
  我救下了他们复活了其他人似乎也不能改变什么。他们的衰弱是从观念上开始的,而人的观念一旦形成就最难改变,必须要经久的潜移默化。
  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
  我仔细思考半天发现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不是那种聪明人,能制定出很多个备用计划,我只能看着情况大致分析。我不熟练地在钢丝上跳舞,颤颤巍巍地希望能走到安全地带。
  我希望我能做得更好。
  车停了下来,我这才从思考中脱离,看向早就变幻了景物的窗外。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废弃仓库,方圆几里都没什么人烟,也不知道最初为什么仓库会选择在这里建造。
  仓库周围布满了铁丝网,还有几个我不知道作用的东西,我想那可能是个提示玩意,让人警惕有外来危险的。
  “下来。”罗根打开车门,沙哑着说道。
  我跳下了车。热浪扑面而来,其干燥程度好像一瞬间进入了沙漠一般。我不舒服地揉揉脸。
  罗根带着我向里走,走的途中我也在更加仔细打量环境,因为我想熟悉环境总会在最后的对战中有优势。
  是的,我从来不认为对战会被避免。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战争。
  看着面前这荒凉的景象,原本被时间洪流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又浮现了出来,雾气被擦净,露出清晰的内里。
  我将其与现实一一对比,发现它还是说轻了。
  电影大多数时候都是特意渲染情感,但即使是特意渲染情感,在将其放入现实中时也会显得那么不够看。
  哪有什么东西比现实更能触动人心呢?
  罗根推开了已经生锈的铁皮门,铁皮门与地面划过发出刺耳的响声,如同指甲挠玻璃一样,听过一次后就再也不想听了。
  “查尔斯。”他对着中央那个坐着轮椅背对着他的人喊道,我能听出来罗根特意放轻了语气。我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
  查尔斯转过身来。
  我看着查尔斯不禁潸然泪下。
  这是最强大的变种人之一啊,这是一位领袖啊,如今变成了这个模样,怎叫人不唏嘘感慨?
  我再一次清晰地见识到了时间的威力。
  查尔斯脸上布满了皱纹,但他的神情没有变化,依然温柔平和:“罗根,你这回……嗯?”
  他注意到了我。他对我眨了眨眼睛。
  罗根先行介绍:“我遇到的一个……一个小变种人。”
  他没有说的太详细,我想他可能是不想让查尔斯再为此发愁了。毕竟再细说的话就是一大堆麻烦。
  罗根又看了眼我,我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名字。
  老实说聊了这么半天名字还不知道有些尴尬,但我们那时都没想起来这点。兴许是因为我们清楚名字在很多时候没有那么重要。名字仅仅是一个代号。
  “莫笙。”
  我回答了我真实的名字。
  我不喜欢编假名,我又不是在玩马甲游戏。而且对于假名人的反应程度始终没有真名快,至少只有你的真名你才会在不经意间听到时本能地向那里看去。所以在任务中对于超英们我告诉的全是真名。
  “莫笙啊。”查尔斯念了遍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很普通,但他念起来就不普通了。他念什么名字都能让其变的独一无二。
  “欢迎你。”
  他这样说道,对我伸出双臂。
  我走上前,怀着感慨的心情拥抱了他一下。
  我听见查尔斯对我低声耳语:“谢谢你帮助我们,非常感谢。”
  我有些惊讶,所以错愕地抬头看着查尔斯。
  查尔斯仍旧温和地笑笑:“我都听见了,你知道我能听见。”
  啊,对啊,他能听见。
  虽然我记得这个时候查尔斯的能力失控,并不能像往常一样轻松捕捉到人的想法,但那毕竟只是电影,电影和现实总是有出入的。能听见才应该是普遍情况。
  我希望这些出入都是好的出入,我希望我这只小蝴蝶扇动带来的风暴是给干旱地区带来降水。
  罗根又把我介绍给了卡利班,卡利班也对我温和地笑笑,跟查尔斯一样。
  他们都对我特别温和,把我当成了同伴,没有对我有什么疑问。
  真的对我没用疑问吗?
  我想是有的,只是他们不在意罢了。
  嘿,生活如此艰难,必须学会忽略很多东西。需要把伙伴搞的多多的,敌人搞的少少的。
  老实说在没有明确信息的情况下我也很少表现敌意,毕竟现实那么复杂,很多人都有难言之隐。
  我在这个地方安静地度过了几天,每天帮着罗根做些事情,然后陪查尔斯和卡利班聊聊天,倒是很轻松惬意。
  我发挥了我学来的聊天能力,很快就获得了很多东西。
  然而知道的越多我的信心就越不足。无知者无畏,在不知道密林里有什么危险时勇士总是意气风发地举着长剑和伙伴比拼。
  一个人是对抗不了全世界的。
  更何况很多事情都没有明确的对错。
  意识到这点的我就开始了下一步计划,或者说调整下一步计划。终究我最初的计划还是太理性了。
  “查尔斯。”我叫道,走向还是在看着被扎了几个窟窿的天棚的查尔斯,“我有事情。”
  查尔斯转动他的轮椅,用充满人生智慧的蓝色眼眸看我:“什么事情?”
  我笑了笑:“您不是知道我有治疗能力吗?”
  “治疗……”查尔斯思考了一会儿。
  应该是云朵遮挡住了太阳,穿过窟窿的光柱很快变成阴影,不过没过多久又是光柱了。
  “所以包括我?”
  “当然。”我点头,“本来就包括你。”
  查尔斯手指敲打着轮椅,我没有打扰他的继续思考。
  “这对你有什么影响吗?”良久后他问道。
  “没有影响,这是我的能力。”我打了个响指,虽然打响指这个动作总让我联系起那件不好的事,但忽略那点我还挺喜欢这个动作,“使用能力是没有什么限制的。”
  然后我就走的更近一些,手搭上查尔斯的肩膀:“教授,这是你应得的。”
  “几十年了,这样东西来迟了几十年。”
  查尔斯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我:“很久没有人叫我教授了……自从那件事发生后。”
  我漠然,我知道以我的立场我无法对这件事做出正确评价,我对此的所有了解就是草草几笔的图画和文字。
  但我很清楚害死了自己在意的人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淡绿色的温暖光芒依旧从我掌心缓慢涌出,进入查尔斯的体内。一闭眼我似乎都能看到淡绿光芒在查尔斯体内运转。
  我体会不出治疗的感觉,我可以治疗任何人,除了我自己。我认为这是这个技能唯一的缺点。
  但看着查尔斯舒缓了的眉头我觉得应该还不错,毕竟那样的舒适我还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
  治疗到达一定阶段后我就松开了手,这种陈年旧伤的治疗不能一蹴而就,需要循序渐进。就算我的能量足够查尔斯的身体也不一定能承受得来。
  我刚要道别去找卡利班时查尔斯握住了我的手。
  我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你是个好孩子。”查尔斯的神情很认真,认真地就像这是什么诺言一样。
  我莞尔一笑:“谢谢。”
  很多人都说我是个好孩子,当然,我自己也这么认为。虽然从普遍意义上讲我已经脱离了孩子的年龄,但是听别人说自己年轻总是很令人开心啦。
  卡利班的治疗过程和查尔斯也一样,只是中间我们聊天的时间变长了些。卡利班比我想象地善谈。
  “看你的样子你过去应该生活的很安稳吧?”卡利班随口问道,目光看向门口。门并没有完全合上,那里有一道阳光。他看向阳光的眼神好像那是什么求之不得的珍宝。
  “安稳吗?自然是很安稳的。”我回答。
  幸福是肯定算不上了,但我得承认我的生活还算不错。虽然后来收养我的那家人对我不是很热情,但本来我就不是人家亲生的,还能指望怎么样呢?
  至少他们没少给我吃没少给我穿,还会不时带我出去玩。很多亲手父母都不一定能做到。
  “我小的时间也希望有一天不用再东躲西藏……我现在仍这么希望。”卡利班感叹道,满是回念之意,“但不知那一天可是才能到来。”
  我治疗的动作微不可见的顿了顿,我认为这个小动作只有我自己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毕竟事物是不断向前发展的,不是吗?”
  卡利班笑了笑,我听的出来他的笑容很苦涩,但其中依旧蕴含着一丝朝气:“是啊,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但实际上那一天到来的却无比慢,我们等了漫长的一段时间。
  这时的我们都没有想到,或者是都不愿意想到,假使那一天真的到来了,我们能等到吗?
  等了漫长的一段时间却没有等到多么悲惨啊。
  没人能给出这个问题准确答案,这需要时间来验证,又或许时间都验证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