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穿越重生 > 淮上云崖暖 > 第43节
  我信他。这么轻飘飘又无比厚重的三个字,苏洛说的如此坦然,让任青澜的心中一跳,随即微微发起热来。她发现事到如今她依旧赢不过眼前这个人,哪怕眼下的苏洛已经是被封进鞘里失去光华的利刃,她仍然可以活的自在,不为任何人所动。
  说是赢不了,恐怕苏洛从头至尾都没将她当做攀比的对象,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视这个人为假想敌罢了。
  “啧啧,这话说得,考虑一下门外听墙角的单身侠士的感受好吗?”一道悦耳的男声从地牢门口响起,苏洛与任青澜都是齐齐一愣,抬头一看却见到两个李舒夜,二人的容貌与衣着都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只在一双冰蓝色与浅棕色的眼睛上。苏洛一见便知道先前假冒李舒夜给她下药之人是谁了,顿时气急败坏的用铁链砸了木桩一下。
  “江怜南!我道为何在晚宴上没见你,敢情是躲背后阴我来了,有种的别走,好好跟我打一场,看我削不死你!——”
  “女孩子家家的,说话别这么冲,一开口喊打喊杀的多不像话。”江怜南变装成的李舒夜装模作样的皱了皱眉,一掌劈断了牢房门上封着的木条,而后施施然走了进来,看到被捆在木桩上一脸狼狈的苏洛笑了笑,“哦,忘记说了,昨晚多谢款待,味道不错。”
  语毕还生怕苏洛想不起来似的,意有所指的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想到昏迷之前‘李舒夜’那个格外热情的吻,苏洛的脸顿时涨红,恨不得扑上去咬江怜南几口,而李舒夜的反应更直接,三枚沾着凝邪之毒的银针已然飞向了身旁的九黎掌门,江怜南袖子一甩用内力接下银针,心有余悸看着针尖上淡蓝色的液体,朝李舒夜摆了摆手。
  “阁主别激动啊……我只是说笑的……咳咳,我知道我知道,所以这不将功补过带你来找阿洛了嘛。”
  李舒夜无暇顾他,率先进了牢房中,看到被吊开双手捆在木桩上的苏洛顿时皱了皱眉,上前解了她的穴位,而后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瓶,倒出一枚药丸喂苏洛服下。从头至尾他的视线都没有分出一丝一毫给任青澜,仿佛眼中只看得见苏洛一般,江怜南随后跟了上来,瞥了一眼着脸色苍白震惊的任青澜,看好戏般微微一笑,却也不多言,事不关己般移开了目光。
  咽下李舒夜的药丸后苏洛便觉得丹田处生出一股暖流,那让人四肢无力提不起劲的药效顿时无功自破,红尘心法的内力在体内生生不息的运转起来。苏洛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微一用力便听得手脚上的链锁一声闷响,如腐坏的泥块一般碎裂开来。
  她甩开那些桎梏,揉了揉手腕从木桩中脱身,微微侧过头,感受到李舒夜从走进牢房就落在她身上一瞬都不曾移开的灼热目光,脸颊发烫的厉害,没想到自己刚才那番话会被当事人听到,苏洛脑中如同炸响了整个夜空的烟花,满目绚丽无法思考。
  “舒夜你都……听到啦?”她垂下目光揉着自己的手腕,不太敢去看李舒夜目光灼热的眼睛,“从何时开始的?”
  “任青澜提到十香软筋散的时候。”李舒夜的喉间动了动,声音有些沙哑,原本是胁迫着江怜南赶来救苏洛,却意外听见任青澜颠倒是非的挑衅,让李舒夜心中微微一惊。他与苏洛的初遇一直是心中的一根刺,是以不敢告诉苏洛真相,却没想到能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下听到苏洛心中最真实的想法;那句毫无犹豫的‘我信他’仿佛在李舒夜心中的荒原上撩起了熊熊大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让他往日里引以为傲的沉着冷静彻底崩塌,再也无法思考别的事。
  他一直以为苏洛对待感情太过直白与迟缓,从未明白过他真正的心意,无法想象自己对她有多么的喜欢与执着,却没想到这份心意早已被苏洛看的透彻,且珍藏于心底。
  无论他们之间的初遇是否美好,那之后共同经历的所有都已经深刻于二人心中,一点点的将距离拉近,而后自然而然的贴合上彼此,让他们得以心意相通,十指相扣。
  这是李舒夜第一次听到苏洛最真挚的心声,这份回馈与惊喜来的太过巨大太过突然,直接击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让李舒夜毫无招架之力,连气息都有些不稳,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看向苏洛的目光更是少有的灼热,若不是此时此地不合时宜,他只想将眼前的绯衣姑娘用力揉进怀中,好好嗅一嗅她发间的芬芳。
  一想到方才与任青澜的对话都被李舒夜听了去,苏洛的脸也红的厉害,少见的表现出慌乱来,目光微微下垂,露出连手都不知该往哪放的羞涩模样。
  “……好了好了,谈情说爱放到后面来,眼下还有正事儿呢。”洛夜二人之间那旁若无人的亲密气场让江南酸的不行,顶着李舒夜的脸翻了个阴阳怪气的白眼,“隔壁牢里关着的那一堆要如何处理?阁主你手中一时间也没有那多十香软筋散的解药了罢?我与阿洛二人带着你到也容易逃出这云湖堡,若再加上千叶山庄里的那一帮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江怜南,你竟然背叛了盟主?”沉默了许久的任青澜终于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咬牙切齿看着变作李舒夜模样的九黎掌门,“萧云委你重任,你就这般回应他对你的期待?”
  江怜南回头瞥了她一眼,嗤笑道,“我所认的盟主从来都只有你爹而已,可惜他也是个废物,竟然还玩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白白送了性命。若是萧云肯好好引领云湖盟稳坐江湖第一门派的交椅也就罢了,那般狠辣又老练的手段,老实说一开始我对他也是十分期待的。”
  他看了看正用内力蒸干头发上水气的苏洛,嘲讽的弯了弯嘴角,“不过到底是少年人的心性,容易被执念与心魔迷了神智,原本他体内魔功就处在突破的关键口,却偏偏要在这节骨眼上闹出大动静,就只为得到这么个傻丫头。”
  “你才傻呢江怜南,再说别用舒夜的样子阴阳怪气的说话,看着哪儿都别扭。”苏洛不满的嘀咕道。江怜南却是哈哈一笑,得瑟的摇了摇手指,扯了一把自己的脸颊,“我对这次的变装很满意,这可是你我相识以来第一次成功将你骗了去的变装,短时间内我都不想换了。”
  他话音未落,李舒夜便投来一个凉凉的眼神,指间银针蓄势待发,吓的江怜南赶紧改了口,“我是说笑的,说笑的阁主,出了云湖堡大门我就换回来……”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狗腿,江怜南掩饰般的咳了一声,没办法,李舒夜的手段实在令他心惊胆战,原本应该已经被秘密解决掉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任谁也会被吓一跳,李舒夜却不管那么多,直接了当的分析出眼下的局势与他心中对萧云隐隐担忧之处。这个人不仅在第一时间反击了萧云的密谋,更是对他的脾性了若指掌,知道江怜南是情势不稳时最容易倒戈之人,因此毫不忌讳的找上门来,以凝邪之毒为要挟迫使自己带他来地牢之中救人。
  两相比较,高下立见。都是精于算计,手段果决之人,李舒夜从一开始就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且从未偏离过计划;而萧云却是被无谓的*与执念所困扰,以至于做出这般堪称冲动愚蠢的举动来。他江怜南只会跟随强者,既然萧云能不管不顾的对千叶山庄与苏洛下手,就应该想过这么做的后果,那也就怪不得他江怜南临阵倒戈了。
  “简单来说不是我背叛了萧云,而是他自己把自己陷入了死局,没人会傻到陪一个失了心智的疯子瞎折腾。原本此次成亲礼之后云湖盟的局势就变得摇摇欲坠,须得小心维持平衡才是,他却为了一个曾经放手的女子而孤注一掷与千叶山庄撕破脸来,想要嫁祸给凛渊阁吧偏又被对方一早识破。如此一来云湖盟的分裂已成定局,是选择一个傀儡掌门与空壳子继承人所组成的联盟,还是与凛渊阁跟绯刃传人交好的联盟,结论是显而易见的。”江怜南耸了耸肩,幸灾乐祸的看着脸色苍白的任青澜,“盟主夫人如何打算?放你一条生路自然是没问题,不过得等我们安全离开云湖堡之后才行。”
  任青澜抬起头,看着临阵倒戈却毫无愧疚的江怜南,还有目光默契已然无须多解释的洛夜二人,忽然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有些可笑。
  原本是打算告诉苏洛所谓的‘真相’而后看她情绪崩溃心死的,结果反倒是见证了她与李舒夜二人的情比金坚,任青澜有些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即使她已经嫁给了萧云,却始终有种赢不过苏洛的无力感,因为这个人根本不曾把她当做需要战胜的敌人。
  萧云是个什么样的人,作为他的妻子相处这么久以后又怎会看不明白?任青澜只是骄纵了一些,却不是傻,一个人是否真心,是否敷衍,又如何能骗得过枕边人呢?只是任青澜不愿去想,她选择性的忽视了很多明显的漏洞,只一门心思的沉浸于自己的美梦之中,当萧云一直都是那个在恶徒手中将自己救下的翩翩公子,云湖盟的少年英雄,为了她甘愿与昔日好友决裂,照顾她无微不至的心爱之人。
  哪怕是一直疼爱她的爹爹意外身死,也没能把任青澜从这个美梦之中拽出来。
  直到编织这梦境之人再也懒得伪装,开始漫不经心的对她,却将目光更多的放在曾经决裂的好友身上时,直到在这地牢中听过苏洛与江怜南的话语时,她才总算是清醒一些了。
  原来一直被蒙于鼓中看不清真相的人,都只有她任青澜而已。
  任青澜立于原地,手指紧握成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沉默的看了李舒夜一眼,抬手抛了个瓷瓶过去。李舒夜伸手接住,打开一看却有些意外的皱了皱眉,那瓶中是足够数人服用的十香软筋散解药,且还是凛渊阁特有的制式;先是迷药后是解药,都是他凛渊阁所有之物,任青澜是从哪里得到这些秘药的?
  “叶二公子人就关在后头,你们走吧。”任青澜咬了咬牙,声音中有一丝挣扎,却是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抬头看着一脸诧异的三人,自嘲的笑了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想走也只能趁现在了。萧云因故无法现身,否则也轮不到我来夜探苏洛的牢房,我话就搁这儿了,至于信是不信,你们自己考量吧。”
  李舒夜轻轻点了点头,示意瓷瓶中是解药无误,三人对视了一眼,江怜南朝前一步向任青澜抱了抱拳,而后便与二人一同走出了牢房。离去之前苏洛回头看了一眼,任青澜孤零零的身影在森冷的牢房中显得格外倔强,她背朝着离去的三人,也不知在想什么,苏洛只看见她微微颤抖的脊背,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跟上了李舒夜的脚步。
  叶昀就关在苏洛隔壁的牢房,还未恢复神智,在十香软筋散的药效下睡的香甜,唐念倒是醒过来了,正设法解开被反缚在身后的双手,见到苏洛三人时愣了一愣,视线在两个李舒夜之间徘徊了几圈,最终停在了真正的李舒夜身上,想来也是猜出了另一人的身份是江怜南。
  她还身穿着大喜之夜的嫁衣,微微蹙了蹙眉,苏洛上前解开了她双手双脚上的桎梏,而李舒夜则倒出药丸喂她服下,用手势制止了唐念想要出声的举动,“详情稍后再说,先随我们来。”
  唐念点了点,运功恢复了一番被长久禁锢的身体,而后点了叶昀身上两处要穴,迫使他晃晃悠悠的醒了过来。
  “…………阿念?”叶昀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地牢之中时顿时清醒了大半,望着周围的人半响说不出话来。苏洛没有给他废话的时间,抬手摁了一枚解药到叶昀嘴里,而后拉起他跟唐念就往下一间牢房走去。
  据江怜南所说,被关押在云湖堡地牢里的人一共有九个,除了苏洛与叶昀唐念三人之外还有别派中的要人,皆是与千叶山庄交好的门派,不难看出萧云恶毒的打算,竟是要趁此机会将千叶山庄的势力一网打尽了。
  叶昀清醒了一会儿也回忆起了昏迷之前的情景,不禁有些懊恼,道自己粗心大意险些栽了大跟头的同时,却也对萧云的疯狂心有余悸;也不知其余人在千叶山庄中怎么样了,如今想来应该是婚宴上所用之酒的问题,他大哥叶清是唯一不曾饮酒之人,还有清居在后山的叶少秋,叶昀担心萧云对他二人不利,步伐也愈发焦急起来,直到身旁的唐念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叶昀一怔,侧头看了看已是自己妻子的唐念,微微一笑,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如今安全逃出这鬼地方才是要事,无论日后局势如何,他都有唐念在身旁一同面对,不该在如从前一般冒冒失失只会给她添乱才是。
  几人救出了被关押在地牢的其余的宾客,组成了一个简易的方阵突破云湖堡。地牢里的异动很快引起了狱守的注意,云湖堡戒严,几人从地牢中出来的时候已然被侍卫团团包围,其中不乏南庭的好手,苏洛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将李舒夜往身后护了护,绯刃滑入手中。李舒夜行事向来严谨,此前已与江怜南一道从看守处夺回了众人的兵器,被囚禁在云湖堡中之人大多都是江湖好手,这会儿迷药已解,又要兵器在手,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很快便与前来阻拦的侍卫战作了一团。
  云湖堡中的暗卫自然敌不过苏洛与江怜南这样的一流高手,有这二人打头阵,众人很快就突破到了中庭,虽是多多少少挂了些彩,却都杀的意气激昂,将无故成为阶下囚的憋屈一股脑儿的全数发泄在了前来追杀的云湖堡暗卫身上。
  几人有惊无险的突破到了后门,苏洛心下有些奇怪,她一直防备着萧云的突然袭击,哪知到现在他人都还未出现,似乎真如任青澜所言因故而无法现身。任青澜倒算得上是今晚最大的变数,萧云并未下重兵把守对身中十香软筋散的众人,他人不在,众暗卫群龙无首,只能任由苏洛几人如利刃般撕破了围剿,从云湖堡中顺利脱身。
  ☆、第94章 千金
  一行人顺利从云湖堡中突围,一口气行至山下的小镇才停了下来。此时华灯初上,小镇上一脉未经风雨的平和气氛,众人皆是又累又饿,更有不少人负伤在身,暂且找了家旅店歇息。
  进门之时苏洛愣了愣,发现这家旅店竟是她与李舒夜初次相遇的那座酒楼,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李舒夜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朝苏洛微微弯了弯唇角,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睛,苏洛脸上一热,立刻别过了目光,跟着众人一起走了进去。
  江怜南一如他所承诺的那样,一到旅店就单独要了间房去洗掉易容了,李舒夜将众人都安顿好,为几个负伤之人上药包扎,众人刚从十香软筋散的毒性中恢复过来就立刻与云湖堡的暗卫一场力战,此刻都是疲累不堪,几乎一沾到床铺就睡着了,即使想要与李舒夜探讨一番眼下局势也是有心无力。苏洛倒是有些忧心,虽然他们是逃出了云湖堡,但这小镇与云湖堡临近,众人并不算出了萧云的势力范围,就这么放心睡去还太早了些;她正打算提出主动代替疲累的众人守夜,身旁黑发蓝瞳的青年却是摇了摇头。
  “萧云今日不会现身。”李舒夜也单独要了间房,见苏洛特地过来提及守夜之事,朝她微微笑了笑,轻轻摇头,神色之中一片笃定,“否则他不会放任我们离开云湖堡。这场布局的关键便是阿洛你与叶二公子,想要在江湖上颠黑倒白,自然得先将关键人物扼于手中;看得出他对此次计划很有信心,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任青澜,更没想到千叶山庄之中如今还有能伤他之人。”
  “你是说萧云之所以没有现身,是因为受伤了?”苏洛有些意外,如今萧云的天魔噬心*已有小成,若是全力施展连自己也只能堪堪打个平手而已,放眼江湖该是无人能敌。
  “阿洛你可还记得江怜南在地牢中所言?萧云的邪功正在突破阶段的关键档口,却偏偏在这时候与人交手,不管是叶清还是叶少秋都不是好对付的人,萧云必是在那一夜受伤,此时别说是出面追击,搞不好他正独自面对性命攸关的时刻,根本无暇顾及他人。”
  苏洛回想起在南疆所遇的那个将噬心蛊埋于胸口的腐尸首领,算算时间萧云的确已经吸收了足够多的内力,若想功力再进一步就须得将那外力于体内彻底融合,否则便会如那腐尸首领一般,承受不住力量爆体而亡。
  他若真在这节骨眼上受伤,的确不可能出面追杀众人了。
  李舒夜难得见她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少女的长发,修长的指间夹住一张细细的纸条,在苏洛跟前晃了晃。那纸条上画着暗纹的黒木檀花,苏洛恍然大悟,“原来那云湖堡中也有凛渊阁之人么?”
  “不然你以为我真会这么冒冒失失的依靠江怜南来地牢救人?”李舒夜挑了挑眉,笑着反问。
  苏洛了然,江怜南本就是个墙头草的性子,李舒夜当然不可能将全部的胜算都孤注一掷的压在这人身上,他便是算准了萧云今夜无法现身才到地牢里救人,至于任青澜,那大概只是个意外收获。
  终于将事态的发展在脑中理顺了,苏洛不禁感慨了一声,果然不愧是李舒夜,在这般突发的危机之中依然能滴水不漏的应对,这便是凛渊阁之主的能耐,也是能让七郡王青睐有加的原因之一。
  既然李舒夜已然部署好一切,苏洛也就没了担忧之心,跟他道了个别打算回房睡觉,然而刚转身走向门口之时却被李舒夜从身后抱住了,青年的长发自她身侧滑落,轻轻搭在了苏洛的肩头,发梢晃的她脸颊有些发痒。
  “舒夜…………?”
  房间中的空气顿时变得粘稠而暧昧起来,苏洛一时间心跳如擂,只觉得在地牢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份悸动又卷土重来了,怔怔的看着李舒夜从她身后伸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将半敞开的门往前一推,吧嗒一声扣上了。
  “阿洛……再说一遍。”李舒夜埋首在绯衣少女的后颈,温热的吐息落在她耳畔。他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般,连声音都有些微微的抖,就像在地牢终于见到苏洛时的模样。
  “再说一遍,你在地牢中对任青澜说过的话……再对我说一遍。”李舒夜愈发用力的抱紧她,再也不给苏洛任何逃跑的机会。苏洛微微一怔,感受到李舒夜颤抖的怀抱,像极了他们在西域重逢之时的那一晚,让苏洛的心忍不住变得柔软,原来沉静淡漠如李舒夜,也有像现在这样需要她给予回应,表明心迹的时候。
  “……无论你我最初为何相遇,无论你最初对我存有利用之心,都没关系。”苏洛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转过身揽住了他的肩,认真的凝望那双瑰丽的冰蓝色眼瞳,微微笑了笑,“我们共同经历的一切不会是假象,我信你,舒夜。”
  李舒夜的眼睛蓦地睁了睁,凝视着少女乌黑清澈的眼底,直到看见怔神的自己倒映在其中,久久不能言语。两人就这般安静的凝视着对方,直到浓烈的情愫将二人包围,自然而然的贴上彼此,送上亲吻,交换那份渴求已久的恋慕之心。
  这个吻并不热烈,却让苏洛暖的心尖都有些发疼,分开之后她看着同样有些喘息的李舒夜,忍不住又凑上前去舔了舔他濡湿的唇角,像只偷腥得逞的猫般狡黠的一笑。
  “话说回来,舒夜你是从何时对我生出这般心思的?”苏洛与他亲密的抵着额头,笑吟吟的问道。如今想来李舒夜却是一早就对她抱有不明言说的小心思了,然而仔细想来苏洛却找不到他是从何时开始的,“……去南疆的时候?在落日楼的时候?还是说比那更早?”
  “……最初与你相遇的时候,你为我运功疗毒,却不慎被抽空内力昏睡到第二日醒来之时。”李舒夜微微一笑,拈起少女一束长发放在唇边轻吻,“从你自我怀中醒来,第一句却是‘真漂亮’的时候,我便发誓此生都不会在放开你。”
  苏洛脸一红,却是没想到某人竟然一开始就抱着不纯洁的目的跟着自己,那日清晨她睁眼就被李舒夜那双摄人心魄的冰蓝色眼睛所吸引,以至于没有在第一时间怀疑他的动机,这才被之后的他钻了空子。想到这里苏洛有些气恼的抓过李舒夜绕着她长发的手指咬了一口,“我竟是没能看明白,最初还真当你是意气相投的好友。舒夜你老实告诉我,可还有瞒着我的事情?”
  李舒夜顺势挠了挠苏洛的下巴,心说为了让你看明白,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了。他略略思索的一番,忽的想起一事,点了点苏洛柔软的唇道,“有一事……我若说了,阿洛你可不能生气。”
  “你说。”苏洛挑了挑眉,她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真能问出些事儿来,不禁有些好奇,“我不生气。”
  李舒夜随即挽起了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来。他腕上戴着一只圆润的冰环,苏洛正要出声询问,却忽的见那冰环动了一动,随即从冰环的一端冒出一个蛇头来,瞪着圆圆的眼睛吐了吐蛇信子,还甩了甩尾巴算是跟苏洛打招呼。
  这竟然是一条冰蛇。苏洛顿时目瞪口呆,她自然认得这最初被自己一刀两段的小东西,回想起之后为了寻得能代替它之物,她与李舒夜刀山火海历经艰辛,不由得心生感慨,“舒夜你终于又寻得冰蛇了?”
  “不,它便是最初被你斩断的那条。”李舒夜目光含笑,在苏洛猛地瞪大眼睛的同时将她拥入了怀中,“……阿洛,你说过不会生气的。”
  “我……我……!”苏洛被他抱的挣扎不能,愤愤的在李舒夜的脖颈上咬了一口重的才算解气。李舒夜任由她发难,声音里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止不住,“冰蛇集天地灵气而生,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去,蜕次皮便过去了,只是个头小了许多,毒性不如从前厉害,不便再为我镇压毒性。从这方面来说,我并不算撒了谎。”
  因得误杀冰蛇而对以此维持性命的李舒夜心怀愧疚,这才让苏洛最初同意让他跟在身边,共同进退,至于后来所发生之事都是她料想不到的,可以说若最初得知这冰蛇尚且安在,她与而李舒夜便根本无法走到现在这步。虽是明白了李舒夜最初的苦心,苏洛却觉得又气又心疼,回想起那几次因得自己不在身边差点毒发的李舒夜,忍不住抬起头嗔道,“即使如此舒夜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做儿戏啊,若我真没赶上你毒发之期,岂不是要守着解药而亡了?”
  “……若真有那一刻,我自然会用上冰蛇的。”李舒夜笑着揉了揉少女的长发。使用冰蛇以毒攻毒的剧痛实在不足于外人道,他不希望苏洛担心,也不希望她认为自己是冲着红尘心法去的,虽然最初这的确是苏洛最吸引他的地方。
  “我承认最开始想到得到阿洛你的原因是因着你体内能化解寒毒的内功,但那只是个让我遇见你的缘由罢了。从今往后即便你武功尽失,我也绝不会离你而去;即便再出现另一个能化解我体内寒毒的女子,我也绝不会爱上她。”李舒夜揉着少女长发的手忍不住微微施力,让她离自己更近一些,直到能清晰感受道彼此呼吸的距离,这段话早该在苏洛自青麓地宫中受伤时就该告诉她,两人兜兜转转了这许久,到如今终于让李舒夜得以有机会开口,“……此生有你在我身边,足矣。”
  随着他的话音一起落下的,还有灼人而热烈的吻。与刚才那个诉说心意的温情之吻截然不同,这一次李舒夜的动作少见的强硬,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让苏洛来不及筑城抵抗便全线沦陷。青年身上淡淡的草药味此刻却成了最撩人的异香,苏洛只觉得周身火热,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滚烫起来,只想要更用力的抱紧温温凉凉的李舒夜,让他身上也留下属于自己的气味才好。
  青年的吻很快从少女的唇角滑落到锁骨的地方,苏洛心中有些紧张,却丝毫没有抗拒;她等待这一刻已久,此时的气氛水到渠成,与所爱之人亲密的接触是如此的令人身心愉悦,很快她便放任自己心中所想,转守为攻,将李舒夜一把推到在床上,而后挑了挑眉跨坐在他身上,抬起青年白皙的下巴,垂下头继续刚才那个缠绵无比的亲吻。
  李舒夜不禁失笑,手指顺着少女柔软的腰线缓缓向上,似乎对苏洛的主动进攻非常满意。空气中甜腻的似要滴出蜜来,二人的身影在纱幔中渐渐变得模糊,而后缓缓交缠在了一起。
  非常知趣的小冰蛇从饲主手腕上游了出来,乖乖的趴在房间中央的木桌上,有些害羞的将尾巴盘到了头顶,啪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第95章 醒来
  这一夜苏洛睡的格外安心,连梦境都是舒适而甜蜜的,以至于醒来之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茫然的睁了一会儿眼睛才逐渐回过神来。
  李舒夜松松的将她揽在怀里,乌发滑过白皙的肩头垂落在她手边,与苏洛的长发亲密的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那肩头还有一道醒目的红痕,一见便知是苏洛昨夜的杰作,看的她不禁脸上一热,心中却又雀跃不已,忍不住在唇边绽开一朵小小的微笑来。
  她这一动,李舒夜便也醒了,一双清透的冰蓝色眼睛在苏洛眼前缓缓睁开,一时冷光潋滟,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二人初识的那一夜,苏洛也是这般在他怀中醒来,被这一抹冰蓝惊艳的忘记了言语。
  李舒夜初一醒来便看到苏洛发愣的迷糊神情,不由得笑了一笑,手臂微一使力将少女揽入自己怀中,低头亲了亲她的发旋,而后心情愉悦的在苏洛的后颈上找到了一大片嫣红的吻迹。他的体温依旧有些凉,整个人却仿佛沐浴在初夏的日光中,舒服的周身都是暖洋洋的,只想就这么抱着怀中的爱人一直甜腻下去才好。
  他这一使力便感觉到腰背处还有些火辣辣的,李舒夜嘴角的微笑不由得更深,细细抚摸着少女柔韧却不失柔软的腰,吻了吻她的耳垂低声道,“昨夜娘子这般热情,为夫甚是欣喜;只是床弟之事过甚有损气血内息,下次还是稍微节制些好。”
  苏洛的脸腾地一红,脑中回荡的都是李舒夜那声低哑缠绵的‘娘子’,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不禁气恼的想拿枕头砸他,李舒夜笑着将她的按进怀里不让动,苏洛气闷的捶了他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抱住了青年的腰,把头埋在他怀中。
  “…………身体,感觉如何了?”想起二人结合的另一个重要功效,苏洛的声音顿了顿,小小声声的问了一句,依旧将脸埋在李舒夜怀中不愿抬起头来。李舒夜抚了抚她的长发,轻声笑道,“寒毒深入我肺腑十数年,并不是一朝一夕能看出变化的,还望娘子耐心一些,多与我同房几次方能有得比较。”
  他说完,抬起了怀中少女的下巴,换上了认真的神色与她对视,“只是我不希望娘子你是抱着为我疗毒的心情来对待此事,你我情深意浓之际,水到渠成便好,可别为了此事而扰乱了心思,那便负了这*一刻值千金了。”
  李舒夜这一口一个‘娘子’叫的顺畅无比,苏洛却是听的心如小鹿乱撞,脸红的快要烧起来,李舒夜总有办法像这样轻易的撩动她的心弦,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都能让她心跳如擂,像个普通女儿家一般娇羞起来,失了往日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
  “……舒夜你还是叫我阿洛便好。”苏洛想要移开目光,却被李舒夜捏住下巴动惮不得,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吞吞吐吐的开了口。李舒夜不由得失笑,顺手挠了挠少女的下巴,看她如猫般轻轻咕噜了一声,而后再次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在耳畔低语。
  “这世间能叫阿洛者千千万,能叫娘子的却独我一人,为何不叫?”他低声笑了笑,感受到怀中少女一瞬间的紧绷,忍不住将她拥的更紧,“……我也期盼着阿洛你能叫夫君的那一日。”
  苏洛心中一悸,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有某人脸厚,声如细蚊一般哼哼了一句,李舒夜并不逼迫她,两人在床上又腻歪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穿戴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