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烟原本察觉到母亲的酸楚心情,本想用这番话让她明白,自己都不介意她与陈国富的新婚姻,她自己是完全没有必要再纠结的。
  却不想,刘香玉的眼神更加不安。
  “妈,我们一起敬陈叔叔吧。”蓝玉烟握住她的手,用掌心的温度给母亲力量。
  刘香玉望着女儿,眼中不自禁的闪动起泪光,久久的说不出话。
  “妈,如果爸爸地下有知,一定会欣慰我们能有全新的幸福的家庭。也一定会祝福我们的,我们也一定不能让他失望,要开心快乐的度过余生。”
  蓝玉烟坚定的看着母亲。
  刘香玉含泪,点了点头,“好,开心快乐的度过余生。”
  她端起杯子,敬了陈国富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白酒下肚,食道里传来火辣辣,却又带着甘甜回味的感觉。
  “玉烟真是懂事,看来令堂与陈先生的婚姻能如此琴瑟和谐,没少你这个女儿做工作啊。”
  王俊艳状似艳羡的笑笑,又说:“这世上蛮少见你这样为父母着想的孩子的,大部分孩子在父母离异,都会很希望父母重聚,即便有一方去世了,也希望活着的这方永远不要忘记已故的亲人,虽然有些自私,但也体现了孩子对亲生父母的眷恋。”
  这话说的,是在指责蓝玉烟就不眷恋亲生父亲了吗?
  蓝玉烟正要声明自己的立场。
  王俊艳又是微微一笑,对陈国富说:“不过像陈先生这样的人中龙凤也是世上罕见的好人,玉烟丫头对你另眼相看也正常。”
  如果说先前的话还是隐晦的指出蓝玉烟忘记亲生父亲,那么这句话就非常的直白的在说蓝玉烟是看上陈国富的身份地位了。
  若是不明蓝玉烟品性的人,一定会受到这些话的误导,觉得她是一个嫌贫爱富的势利小人。
  果不期然,陆家其他人面色都不好起来。
  陆鸣远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这好不容易做通奶奶的思想工作,怎么母亲又捣起乱来,着实为难。
  “妈,您大概不知道,陈叔叔和玉烟还有香玉婶那是患难与共走来的。当年的永安乡是贫困乡,人民生活非常的艰难,常常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能打的头破血流,说到底,还是太穷,所以才会在乎那些看似不起眼,却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巨大影响的东西。陈叔叔这个乡长也当得不容易,直到香玉婶带着大家办起了制衣厂,大家的日子才好过起来。可以说,香玉婶和陈叔叔,那就是珠联璧合,没有他们的通力合作,这永安乡估计还摘不了贫困乡的帽子。”
  田兰也跟着点头,“这事我可以作证,当年若不是国富作保,我也不敢认准了和香玉一起办厂子。当时,香玉负责生产,我负责销售,国富就负责联络政府的支持。可以说,我们能有今天的成就,我们三个绝对是缺一不可的。”
  “是啊,一个好汉三个帮,同舟共济才能开大船。所以,我妈最终能和陈叔叔走到一起,我是真的替他们高兴。虽说每个人只会有一对亲生父母,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一家人,也算是日久生情了。”
  蓝玉烟说着,露出幸福的笑容。
  “日久生情,这话说的好。香玉,谢谢你能接受我。若是不然,余生我可就得孤苦伶仃的过了。”陈国富端起自己的酒替刘香玉倒了一点,又把自己的杯子满上。
  “陆老,白老军长,还有各位,承蒙你们的款待,我陈国富三生有幸,能过这样热闹的大年。香玉,玉烟,来,我们一家人,敬你们一杯。愿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新年快乐!”
  “好,新年快乐!”陆凌修作为一家之长,率先站起来,端起酒杯。
  他都表态了,陆家其他人自然也不在话下,纷纷举杯。
  人家当事人都不计较了,王俊艳再揪着不放就显失礼了,只好附和着大众。
  接下来,田兰一家,还有琴嫂一家,又轮着敬了陆家人。
  陈国富和李向阳都是人精一样的,最是擅长应酬交际,在二人的带动下,其他人也熟络热情起来。
  王俊艳刚刚的质疑很快便在这热闹的推杯换盏中没有人再提。
  但是没人再提,不代表这话的影响就不存在了。
  然而对于蓝玉烟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今天能一起过年,对她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
  也算了了她前世未了的遗憾,她很感激。
  团圆饭吃完,众人又坐在一起看春晚,玩游戏,共同迎接新年的到达。
  不管众人是否心思各异,陆家总是看着热闹喜庆的。
  林家却是冷冷清清。
  林玉宁看着城市的灯火一点点的亮起,大宅里所有的灯也被点燃,花园里似落了整个星河,流光益彩,璀璨多姿。
  宅子里,佣人们穿梭如织,看起来忙的热火朝天,实际上他们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就好像一群提线木偶一样,机械的工作着。
  让人完全感不到新年的喜悦。
  林玉宁坐在餐桌前,看着满满一大桌菜,心中五味杂陈。
  自小年之后,林昆再也没有回来过。
  原本看到佣人做了这么多菜,她以为林昆会回来,却没有想到,所有的菜上桌,就连太阳都落山了,他还是没有出现。
  林玉宁的心里开始慌了。
  她突然那么渴望林昆出现,却一直到新年的钟声响起,林昆都没有回来。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信。
  第457章反常
  这是六年来,他第一次这样无影无踪,也是第一次没有和林玉宁过年。
  兴许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又或者是这空阔华丽的宅子,太过冷清。
  林玉宁突然怀念起林昆的怀抱来,若是他在,一定会抱着自己坐在柔软的大沙发上观看春晚吧。
  她又想起幼时,在永安乡的家中第一次看电视机的情景。
  那也是一个新年夜。
  永安乡的新年,吃完年夜饭之后一直到正月初二,除了必要的开火做饭,是不可以干活的,要不然会被视为得罪灶仙公,是不吉利的。
  所以洗完年夜饭的碗筷之后,她也终于有了休息的机会,可以坐在门边,看着春晚守岁。
  也是在那个晚上,她听到朱大娘闹到蓝玉烟家里。
  她侧耳倾听了,听到了蓝玉烟和朱大娘他们的对话,知道蓝建国并不是真正的杀人犯,但是她知道这个事情不能让蓝大柱知道。
  所以,她有意的关上房门,不让蓝大柱听到蓝玉烟母女的谈话。
  甚至在之后的日子里,有意的隐瞒,并帮着她们母女。
  那时,他们确实是像真正的家人一样相亲相爱,彼此关心的。
  若不是陆鸣远,她一定也会像肖婷一样,被刘香玉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吧。
  林玉宁回想起自己短暂的生命里,似乎也就只有刘香玉是真的无微不致的照顾过自己。
  想到这些,她的心里沉甸甸的疼,也愈发的憎恶蓝玉烟。
  正在此时,门外突地传来汽车声,林玉宁猛地自沙发弹起来,抬眼望去,隔着阔大的落地窗,便见林昆自车上下来。
  他穿了一身大毛领的貂皮大衣,头上还戴了顶毛绒绒的黑帽子,看不到光头,风度翩翩,就像电影里的杨子荣一样潇洒帅气。
  他往屋内看过来,对上林玉宁的视线,微微的愣了下,又面无表情的转开了。
  就好像没有看到林玉宁一般。
  林玉宁心中莫名失落,又有些忐忑,忙地跑出屋子,林昆也上得台阶来,两人便这样面面相对。
  “昆哥!”林玉宁一出声,才发觉喉头紧涩的厉害,难听的就像要哭一般。
  林昆停下来看她一眼,却又很快的转开,错身往门里走去。
  依旧是无视林玉宁的存在。
  “昆哥!”林玉宁诧异极了,一把拉住了林昆的袖子。
  林昆终于回转身,正眼看向她。
  “昆哥,您吃饭了吗?那个,佣人做了好多菜,我一个人都没怎么动,你要是不嫌弃,我去热热给你吧。”林玉宁极力的挤出一个笑容,温声细语的说道。
  林昆看了她一会,终于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不用!”
  说完便抽回手,转身径自去了楼上。
  这一夜,林昆都呆在书房里。
  林玉宁则开着电视在客厅里坐了一夜。
  因为过年,电视里整夜都有热闹的内容播放,林玉宁却一个画面也没有看进去,她不安极了。
  她不明白,几日不见,林昆为什么就变得冷漠了。
  此时此刻,她宁可林昆来找她吵一架,甚至像以前一样无礼的羞辱她,也好过这样就好像这个屋子里不存在这个人似的。
  这种感觉让她内心无比的失落煎熬,就好像有钝刀子一直在心上割一样,压抑的她快喘不过气来。
  这个除夕夜,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没有,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佣人们又都忙碌起来,远处不时传来鞭炮声,还有烟花不时在空中绽放。
  林玉宁举目望向书房,那里依旧门窗紧闭。
  看着佣人已经做好的早餐,她犹豫了一下,端起一份走向了书房。
  门没有反锁,轻轻一扭就打开了。
  林昆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帽子和大衣都脱掉了,光光的脑袋在棕色的牛皮沙发上特别扎眼,胸口随意的搭了条薄毯子,一只脚穿着鞋,另一只鞋子则踢到了茶几底下。
  头靠在沙发扶手上,不知道是不是睡姿太不舒服,他的眉毛紧紧的蹙着,神情似乎有些困苦。
  林玉宁轻手轻脚的将早餐放在茶几上,本想就此离开,突地碰到他垂在沙发边沿的手,感觉非常冰凉。
  林玉宁愣了下,鬼使神差的,捏了他的手,便要放进薄毯。
  林昆却猛地惊醒,触电一般的弹坐起身,下一秒大手已如铁钳一样制住林玉宁的咽喉。
  “啊!”林玉宁始料未及,惊呼出声。
  林昆也回过神,发现是林玉宁,紧紧的蹙起眉头,然后松开了她。
  “昆哥,我看你昨天回来,一直没有吃东西,所以来给你送早餐了。”林昆扫一眼茶几上热腾腾的饺子。
  深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端起碗便吃了起来。
  林玉宁退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了,神情略有些局促看着林昆。
  林昆似乎真的饿了,三下五除二的就将一碗饺子吃完,放下碗倒头便又要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