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卿没有笑话她,对前面的司机说:“老张,去劳莱。”
  司机调转了方向,半个小时候,车在巷尾一家鞋店门口停下。傅时卿下了车,司机过来给她开了门。
  南夏满心疑惑地下了车,因为鞋子不便,一瘸一拐地跟在他的身后进了这加鞋店。
  是家只做私人定制的鞋店,店主是个意大利老头,留着满脸自以为性感的络腮胡子,给她量尺寸,还给她试色。
  傅时卿有些不耐地说:“不用浪费时间了,随便给她一双吧。”
  劳莱说:“这怎么可以?我不是卖鞋子的,鞋是门艺术,要讲求贴合和精致,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可以穿一双不合脚的鞋呢?”
  傅时卿瞥了他一眼:“你可以继续坚持你的想法,如果你不介意明天就关门大吉的话。”
  劳莱顿时如吞了一只苍蝇。他想反驳两句,目光触及傅时卿面无表情的脸,满腔的意气顿时泄了,乖乖地去后台给她找了一双鞋。
  一双绒皮尖头的复古红猫跟鞋。款式简单,但是大气时尚。
  南夏试了试,挺合脚的。
  傅时卿打量了她一眼,单手插回兜里:“走吧。”
  “买什么鞋?照我说,黏黏穿上得了。”
  傅时卿阖着眼眸假寐,听到她这么说,也没睁开眼睛,更没搭理她。
  南夏有些气闷,但没继续自讨没趣。
  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
  她还没发难,他摆个什么谱?
  不过,他给她买鞋,没让她光着脚走回家,也算是有点良心。
  为了对付晚宴,南夏后来还是去就近的商业街买了条小礼服。
  回到住处,却发现有人一直等候在门口,南夏不由停了步子。那人原本背对着她,听到脚步声也转了回来。
  四目相对,童别眼中露出喜悦,快步过来,把一个黑色的礼盒递给她。
  “这是什么?”
  很漂亮的盒子,黑色纯色,刻有暗纹,系着金色的丝带,打了一个蝴蝶结。
  “您收下就知道了,祝有个愉快的夜晚。”说完,他略微欠身走了。
  南夏一头雾水,捧着盒子回了房间。
  打开盒子后,她才明白了童别话里的意思。是那条之前在会馆见过的小礼裙,很漂亮,她伸手抚摸时,能感觉到冰凉丝滑的触感。
  可是,她想起了这条裙子价值百万后,就感觉手里发烫。
  这天杀的败家子!
  ……
  晚宴在花园里露天举行。开场后,不管熟识的还是刚认识的,都仿佛认识了很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气氛十分融洽。
  “你今天非常漂亮。”身边的年轻女子称赞道。
  沈安和她碰杯:“哪里。”
  凯瑟琳是她在哥伦比亚大学时的同学,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她的父亲是泰国某省的议员,现在率领代表团,在金三角某中心城市□□。
  “对了,你不是在法国分部做事吗,怎么会来这儿?”凯瑟琳问。
  沈安凑近她,神秘地说:“我在等我今晚的王。”
  “思春了?”
  沈安直接推了她一把,两人笑开。
  说话的功夫,沈安的目光忍不住往舞池的东南角瞟。不管走到哪里,傅时卿都是众人的焦点,哪怕他故意选了个偏僻的位置,身边还是围了不少人。
  知道他身份的,都争相巴结他,不知道他身份的,也被他的气度吸引,忍不住想接近他。
  傅时卿是个很自律的人,所以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禁欲的气息,足够自信,给人可靠和可依赖的感觉。
  沈安看着他,一不小心就入了迷,直到身边凯瑟琳推她。
  “谁?”眼中也有惊艳。
  沈安说:“一个女人都想沾,可谁也靠不近的人。不过,他有老婆了。哎,有时候我真是想不通,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结婚呢?”
  还真不是她瞎说,那样的身份地位,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无数红颜趋之若鹜,他身边却好像一个女人都没有,除了一个助手一个老管家,常年就是一个人。
  沈安的家族在美国也颇有建树,是美国西海岸垄断航运起家的。早年,她也是通过他父亲才认识他的。她自问长得虽然不算倾国倾城,也算秀丽脱俗,可暗示过无数次了,人家根本睬都不睬她。
  还别说,不止性格,他的穿衣打扮也是个十足的性冷淡风。
  可要他说这人无趣吧?偏偏还不,光是看着就馋人。
  可惜,看得到吃不到,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凯瑟琳对沈安说:“你想睡他。”
  沈安居然也大方承认,还眨了眨眼:“可惜睡不到,人家有老婆了。”
  “那又怎么样?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两个情人?”
  沈安落寞的眼睛又亮了亮。
  两人聊得起劲,人群这时候忽然静了一静。
  沈安常年游走于各色各样的社交场合,敏锐地感知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情况发生了。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大多是出现了一个足以压场的男人或者女人。
  身边的凯瑟琳已经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沈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个确实可以用艳冠群芳来形容的女人。
  弯弯的长发挽了个发髻,鬓边还参差地垂着几绺,显得妩媚而俏皮。肌肤莹白而透亮,身形纤细高挑,骨肉匀停。
  这张有点熟悉、惊艳到过目难忘的面孔——
  沈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朝傅时卿的方向望去。
  这一眼,她更加难以置信了。
  傅时卿没有再和身边人说话,而是失神地望着某个地方,仿佛被吸走了魂魄。虽然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可是眼神分明和平时大不一样了。
  沈安还从来没有见他这么失态过。
  而他望着的方向,就是刚刚出现的这个女人。
  她心里五味杂陈,甚至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不真实。
  那天和他这位年轻的妻子打了个照面,饶是她自负美貌,在南夏面前,也有点底气不足。
  可是很快,她又回了点自信。
  她有理由相信,她跟傅时卿是有名无实的婚姻。
  同样惊叹的还有舒彦,三魂丢了七魄,拔腿就要过去。
  可是,有人比他早到了一步——在众人的瞩目中,傅时卿从容地弯下腰,把手递给她。
  这是在向她邀舞。
  不认识他的人就算了,只当是俊男靓女的一段佳话,认识的人几乎掉了一地眼镜。因为,这在往常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傅先生也会对哪个女人另眼相待?
  这和太阳打西边出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南夏也有些吃惊,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撂他的脸。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舞池中间,他的手落在她的腰上,她抬起头看他的脸,想从他波澜不惊的眼中看出点儿什么。
  可是,她看到的只有漠离,和对待其他人一样彬彬有礼的漠离。
  南夏觉得,自己越来越捉摸不透这个人。
  可放旁人眼里,这就是一对金童玉女。别说旁人了,舒彦脸上也一片沉默。这支舞结束后,他就朝南夏走过去。
  可不知为什么,大老远的,他看到南夏跟那个男人走出了舞池,在几个黑衣保镖的簇拥下踏入了一条羊肠小道,进了花园深处。
  他的身体像是不由自己控制,三步并作两步就跟了上去。
  ……
  “你到底想干嘛?”陪他走了段路,南夏终于开口。
  这段路没有路灯,只有头顶一轮弯月依稀照明,安静地不可思议。一路走来,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南夏知道,后面和前面都有保镖把守,早就清场了。
  傅时卿走出小路,踏上台阶,进了一个木板搭建的露台。他脱了外套,松了松领口,解了两颗扣子。
  南夏也走到他面前了。也许是黑暗给了她勇气,还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她哼笑一声,心情忽然轻松下来。
  无聊的时候,她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他长得斯文俊美、气质卓然,下意识就觉得是个脱离了低俗趣味的成熟男人。
  可是实际上,他利用他的资本在多个国家、地区大行垄断之实,两年前,还因为非法购得北欧的太阳白麻、蓝麻和埃塞尔米亚莎安娜等多座矿山被欧盟贸易委员会调查。
  可是,他后来还是全身而退。
  他做事总是那么滴水不漏。
  见他不回答,南夏又重复了一遍:“傅先生,您到底想做什么啊?”
  傅时卿回头,微微挑眉,眼中带着笑:“南小姐,你猜啊。”
  南夏是个急躁的人,这就有点儿忍不住了。心道,总不会就是为了装个逼吧?
  可还没等她开口,舒彦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你这个混蛋!”
  期间还传来肉体撞击和他的呼痛声。
  南夏应声回头,就看到了被两个保镖驾着肩膀拖到面前的舒彦。
  他脸上鼻青脸肿,衣服褶皱不堪,一看就是被暴揍了一顿。这会儿都直不起腰了,半跪在那边,像个死人似的被抬着。
  傅时卿在藤质沙发里坐下,叠起双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舒彦都快气炸了,他脸上还是一派平静。
  南夏说:“快让你的人放开他!”
  傅时卿扫了她一眼,声音平静却带着那么点儿冷淡的嘲讽,仿佛是在询问她:“我为什么要放了他?”
  “……”
  他又说:“我为什么要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