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郝新梅男人是政委,她嫁的却是营长。
  平时想方设法巴结郝新梅,她还能自我安慰郝新梅家世比她强。突然又来了个更年轻的副团夫人,听白兰的意思,对方还是乡下来的村姑,柴嫦心理就有些失衡了。
  晚饭六道菜,种类不多,但分量很足。三道荤,三道素。
  等开饭后,姜糖才发现多了一个人,听说是郝新梅的远房姑姑,过来帮忙调养身体的。
  五家人,带上远房姑姑和两个小家伙,八仙桌根本不够坐。便又摆了一张圆桌,姜糖把两个小家伙扔给符横云,自己和另外几个女人坐在圆桌上。
  八仙桌上,符横云边跟大伙儿聊天,边细心的喂儿子吃饭。
  他不厚此薄彼,喂老大一口,下一口肯定是老二,惹得朱副团长忍不住感叹:“你这喂饭的动作,还挺熟练的啊。”
  符横云笑笑没说话。
  两张桌子隔得不远,他们聊什么,圆桌这边的女人们听得一清二楚。柴嫦本来对姜糖存了气,又自觉高人一等,再看别人家男人在外面奶孩子这么熟练,本就失衡的心理更加不平衡了。
  明着夸符横云,暗地里却道姜糖不是好妻子。
  “……贺副团长在家一定没少带孩子吧,不像我们家,孩子的事都由我来管,老肖啊,就是个甩手掌柜,我家几个孩子对我可亲了,什么事都嚷着找妈妈,累得我咧……”她看着姜糖,皮笑肉不笑:“还是你命好咧。”
  突然被cue,还是这种大阴阳师。
  姜糖觉得无语,甚至想翻白眼。
  听听这语气,老妈子当得还挺自豪。
  她咧嘴一笑,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
  先是恍然大悟,而后眉毛竖起,佯装不悦道:“……啊?柴嫂子你提醒我了。我说他咋那么爱带儿子玩呢,合着是想让儿子亲他,不亲我这个妈妈啊,难怪每回我说抱孩子,他就说他来,免得累着我。我还觉得自己命好,遇着了会疼人的,结果你们瞧,现在连吃饭都找爹了,只有想要人夸的时候会想起我这个当妈的。哎哟哟,他咋心机那么深呢……”
  “你家小孩跟你关系当真那么亲啊,那我太羡慕你了!!”
  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听得旁边几个女人面色各异。
  柴嫦被噎得差点喘不过气,她瞪圆了眼睛,盯着姜糖,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正当她以为姜糖就是没领会到她话里的深意时,就见姜糖俏皮的眨了眨眼,嘴角嚣张的勾勒出一个弧度。
  !!!!
  果然,她故意的。
  想炫耀她男人体贴吗?
  柴嫦气得鼻孔都变大了。
  她深深呼吸,尽量用最平稳的声音说:“不过,我看你家两个孩子被贺副团孩子带着也不错,贺副团长是喝过洋墨水的人,懂得多,听你之前说孩子能感受到大人情绪那番话,我就觉得特别有道理,那是贺副团长跟你说的吧。”
  不等姜糖开口,她自顾自说道:“你要是想孩子跟自己亲,那你平时多问问你男人,也多看看书,如果有不认识的字,可以过来问我们,我跟新梅都念过中学。”
  说着,柴嫦突然想到什么,用抱歉的目光看着姜糖:“……呃,你……你上过几年级呢,基本的字会认吗?”
  人家是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她这是踩人踩得自个儿丑态百出。
  吃饭就吃饭,谈什么学历啊。咋地,就她念过高中是吗?原身也是堂堂的高中生哎。上辈子她还念过博士呢。
  姜糖承认,她被膈应到了。
  既然她觉得不舒坦了,就得让对方也不舒坦。姜糖小嘴微张,过了好一会才“啊”了一声:“嫂子的心意我很感动,不过不用了,我——”
  “怎么能不用呢,村里的扫盲班你也没去过吗?”
  姜糖摇头;“我不用去——”
  她是知青,去啥扫盲班啊?
  “这就不对了,怎么能不去呢?要是大字不识两个,别人随随便便就能骗你。你爸妈,哎……农民还是目光短浅了些。不过也不要紧,虽然你嫁人了,但从现在开始学还是来得及的……”
  面上苦口婆心,眼底的优越感却是快喷薄而出了。
  那种不屑,瞧不上眼……赤|裸|裸的展示给姜糖看。
  一旁的郝新梅越听越不对劲,隐约记得自家男人说过贺横云爱人很厉害,但她那会儿困得慌,也没注意听到底厉害在哪,所以这会儿只能笑着扯开话题,“这么少就吃饱了?我再给你添点饭吧。”
  姜糖扭头冲她笑了笑:“不了,中午吃得有点撑,这会儿真饱了。”
  这年头粮食金贵,当兵的胃口本来就大,几个大男人能把那一锅米饭都干咯。
  她又不差这顿饭,干啥跟饿死鬼投胎那样呢。
  郝新梅想岔开话题,但柴嫦不配合啊,甚至还有几分埋怨柴嫦,“……咱们说正事吧,新梅你知道念书的好处,可得帮我一起劝她才是。咱们女人活得不容易,小姜能从乡下姑娘嫁到部队里,个人素质也得——”
  这下姜糖总算听清“乡下姑娘”几个字了。
  只觉啼笑皆非,她道:“……不是,柴嫂子,乡下姑娘咋了?你觉得低人一等吗。还有,谁跟你说我家在乡下呐,我是到光明村下乡的知青,所以村里的扫盲班,我当然不上啊。”
  !!!
  柴嫦仿佛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
  脸腾地一下红了,声音陡然拔高:“什么?你不是?”
  其他人也是一脸“???”的表情。
  姜糖眼睛眨巴眨巴,表情无辜地点了点头:“对啊,我是知青。在乡下呆了一阵子就去省城工作了,咋传得这么离谱呢……”
  柴嫦脸色乍红乍白,讪笑着,还是不死心:“你在省城做啥工作啊,知青不是不能回城的吗?”
  “有单位接收,就能进城。”
  姜糖放下筷子,十分淡定的补了一句:“我们省一机是做武器装备的厂子,离职前我刚刚优化了一件装备,团里应该装备上了吧。”
  柴嫦嘴唇颤动,刚想说她吹牛不打草稿。
  就听八仙桌的钟军哈哈大笑:“那可不,咱几个军区的精锐部队都配备了。你是不知道,因为那个小玩意儿,现在对面轻易不敢派侦察兵进山。”
  第85章 次日评论区发红包哦~~……
  钟军这话一出, 肖营长几人率先回过神,夜视仪原来出自她手啊。
  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夜视仪的价值,有了这小玩意儿, 战士们在夜晚的山里简直如鱼得水, 大大降低了巡逻兵和侦察兵伤亡的几率。
  顿时,他们看着姜糖的眼神热切了几分。
  “这样啊, 那小姜你随军后打算做些什么?”虽然个人有个人的选择,随军照顾家庭也没什么不对, 但大伙儿这回心有灵犀了, 觉得她选择回归家庭那损失就太大了。
  朱副团长神色变得严肃:“咱们附近的山里有个隐秘的军工研究所, 小姜你要是有想法可以找从以前的领导写封推荐信, 然后部队这边再出一份文件,你直接到研究所那边报道。”
  任何单位对有真本事的人, 都不会拒之于门外。
  尤其是眼下,各个领域都缺优秀的人才。
  朱副团长一说,另外几个也连连点头, 夸姜糖的词都不带重复的。
  姜糖心领了他们的好意,将自己要参加高考的事说了, “我想上大学, 继续学习军工方面的知识, 打好地基。”
  知道她的打算, 大家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看向符横云时更羡慕了。
  先前顶多在心里感叹一声贺横云这厮运气好, 不是贺家亲生却胜似亲生, 贺司令不仅压下他的身世,给他的资源一点没比从前少。就凭这一点,当初有不少大家族仍然愿意跟贺横云结亲。
  没想到他倒是洒脱, 挥挥衣袖一走好几年,除了少数几个人,根本没人知道他执行什么任务去了。
  刚调到这里,郝师长底下的人都被挤走了,还想着给他安排相看呢。
  好家伙。
  他自个儿结婚了,娶的还是小地方来的女人。
  郝师长惜才,怕他年纪太轻走了弯路,问过好几次姜糖的消息。至于私下查没查,钟军觉得兴许是查过的。要知道,符横云很优秀,对部队对党的忠诚不需怀疑,他结婚政审这方面只会更加严格。若是姜糖真的一无是处,贺司令肯定不会点头,那结婚报告根本批不下来。
  所以得知他娶了个家世平平的姑娘,虽说惋惜,但也觉得这姑娘肯定有过人之处,但凡长了脑子的,就不会觉得对方是平平无奇的村姑。
  想到柴嫦话里的意思……
  “对啊,嫂子,谁跟你们说弟妹是乡下人啊?人家是正儿八经的高中生,响应政策下乡不到半年就考进来了苏省的兵工厂,厉害着呢。”
  柴嫦臊得脸通红,嘴巴张开又合上。
  她就算再眼高于顶,对科研人员还是有那么一分敬畏在。
  她印象中的女研究员留着齐耳短发,面容肃穆,打扮淳朴,常年穿着千篇一律的绿军装。可姜糖,浑身上下哪里像搞研究的书呆子啊。
  上身是略显宽松的白色衬衫,袖子做了收口,领子则做成了v领,一点点小改动就显得没那么死板,下半身则是藏蓝色波点长裙。她身材高挑,衬衫虚虚扎在长裙里,腰线位置差不多到她们的胸口。
  下半身被裙子遮得严严实实,但不难看出那双腿肯定又直又细。
  这样一个会花心思捯饬外表的姑娘,干的是枯燥无味的研究工作?
  柴嫦很怀疑。
  只是钟军开口为她正名,方才姜糖还说自己在准备高考,她要是再梗着脖子质疑,他们肯定骂她无理取闹,还觉得她嫉妒心重小家子气。
  “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没想到竟是故意传闲话……你们说,传这话的人是不是跟小姜不对付啊,哎哟,这可害死人了。我真是丢死了,跑到小姜面前班门弄斧,还想着让你去学习,这可真是……”
  柴嫦做出一副无颜见人的表情,十分能屈能伸,连连道歉。
  她姿态突然放低,姜糖若是抓着不放倒显得斤斤计较,心胸狭窄。
  这样看,谁也不是真的蠢。
  无非是见人下菜碟,先言语试探一番,看着好欺负便蹬鼻子上脸,一旦踢到钢板便迅速把爪子缩回去。
  在座都不是傻子,哪会看不清柴嫦这点小心思。
  只是男人呢,不管平日说得再好听,总有两分男权思想作祟,他们觉得女人本就头发长见识短,日常小肚鸡肠,就爱跟其他女人攀比炫耀,柴嫦说话没分寸,惹人不高兴,但也仅此而已。
  至于姜糖?
  他们潜意识里已经把她划分到另一类人中,脱离了偏见的范畴。
  几个女人听了这话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表面上还是挺给柴嫦面子的,笑着打了几句哈哈。
  只有郝新梅看着柴嫦的眼神变了又变。
  看着姜糖时,眼底多了一丝抱歉。
  本来今天请吃饭只喊了余秋琴和姜糖两家,刚到部队的营级以上干部家属就她们俩。朱副团长呢,有事想跟符横云聊聊平时又找不着机会,一听他们家请客便找她男人说了,肖营长那边纯粹是柴嫦主动凑上来的,说上门拜访姜糖人家没接待她,就想趁机跟她结交一下,她这边正犹豫呢,柴嫦跟人聊天时就把上她家吃饭的事说出去了。
  郝新梅心里不舒服,但骨子里的清高不允许她拿着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去跟人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