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打趣:“你爱人一冲进来, 差点把我和王医生吓一跳,我们还以为是哪个混蛋来闹事呢。看你俩这么年轻, 这是第一胎啊?”
  姜糖点头, 笑得很甜蜜。
  她到医院之前没想过在确认怀孕这么重要的时刻, 男人不在身边她会不会感到失落。一想到肚子里多了个小生命, 她连呼吸都下意识放慢了, 每走一步都得看看是否踢到了石子儿。
  她见过嫂子们怀孕时的模样, 当时不觉得需要这般小心。
  但等轮到自己, 姜糖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明明还没确认他的存在,明明他只有米粒大小,但她已经在担心他会不会突然消失的问题了。
  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就像在看《死神来了》系列。
  生怕一丁点疏忽就造成不可承担的后果。
  在看到符横云的那一刻,姜糖觉得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充斥着快活和安心。
  “不是说要去一个礼拜吗?今天才第四天呢,回来前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医生在把脉,姜糖则扭头看着符横云,状似抱怨道:“哎,你这样跑过来,万一我又回去了,咱们错过了怎么办?这样你不是白跑一趟吗?曲姐肯定跟你说了我只是到医院看妇产科,你就应该在家里等我才是。”
  话是这样说着,但她的语气却是难以掩饰的开心。
  然而知道她可能怀孕了,符横云哪有那份定力,就坐在家里等呢?
  符横云听得心口一热,软软的,甜甜的。
  他捏着姜糖柔若无骨的小手,心情似乎还是很紧张,连脸上的笑容也显得微微僵硬。
  他道:“我想快点见到你。”
  说完这句话,他视线转向医生:“医生,怎么样?”
  早恨不得踢翻狗粮的中年医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移开搭脉的手,“嗯,怀孕了。回去注意休息,切记劳累过度,饮食上忌辛辣刺激,还有,夫妻生活停一停,尤其是血气方刚的男同志,注意点别做错事。”
  姜糖没怀过孕,但毕竟生活在信息爆炸的时代。
  关于怀孕时夫妻同不同房的问题知道一二,所以没有细问的打算。
  可符横云做事较真,自结婚后两人在那方面鱼水和谐。
  他担心自己往后没轻没重伤着妻子,以及孩子。
  不问个明白他心里不安:“大概多久才能……?”
  姜糖尴尬的笑了笑,伸手掐他:“……你干嘛?”
  医生见多识广,撩起眼皮看了两口子一眼:“前两个月后一个月不能同房,情绪激动容易引起子宫收缩,可能会引起流产。”
  姜糖低着头,脸红通通的。
  此刻恨不得能化身鸵鸟,把头埋到沙子中,不看不听。
  可现实是,厚脸皮的符某人得到答案后,又继续问夫妻同房时用什么姿势不会伤到胎儿。
  姜糖不需要抬头,就知道他肯定面无表情。
  用最正经的语气说着最“流氓”的话。
  时下的人们羞于谈欲望,即便在医生面前,也羞于谈论自己身体上的毛病。
  像符横云这般坦荡直言的属于极少数。
  等走出医院门,姜糖气呼呼地甩开他的手,数落道:“你刚才干嘛问医生那样的问题啊,一点不正经。”
  “你走慢点。”符横云被打了还是乐呵呵的,追上去牵着姜糖的手不放,“真气上了?”
  “哼,你说呢。”
  符横云笑了一下,她眉梢眼尾都透着轻松,脸上一副“我生气了,快哄我”的傲娇模样,哪里是真生气的样子。
  不过是为了掩饰害羞故意转移焦点呢。
  “哟,小姜同志你不讲道理啊,我在你面前什么时候正经过啊。不过,你就算看错了也没办法,退不了货咯。”符横云见路上没人,趁机抚摸她平平的肚子:“小东西,爸爸是不是说得很有道理啊?你妈简直不讲理。”
  姜糖立刻狠狠拍开他的手,凤眸斜他一眼:“什么小东西大东西,我看你就是嫌弃他。”
  这锅来得太突然了,符横云被扣得瞠目结舌。
  “这,这不是不知道是闺女还是儿子吗?我要是喊儿子,你得骂我重男轻女,要是喊闺女,你肯定要说我欲盖弥彰,媳妇儿,你直接告诉我,你想听什么吧。”
  他光棍的一摊手,表情贱嗖嗖的。
  姜糖:“……”
  好想打人。
  忍忍吧,又不是不知道他嘴贱。
  不行,忍不了。
  姜糖咧嘴呲牙,皮笑肉不笑:“你猜?”
  说罢,抬脚朝符横云小腿上招呼了一下。
  “哎,媳妇儿,小姜,小糖,姜同志……伞忘了!”
  姜糖六亲不认的步伐停住,符横云勾唇,“太阳毒着呢,你别走那么快,等我帮你打——”伞。
  “刷——”地一下,手里的伞被抢走了。
  “……”
  符横云望天,耀眼的阳光射到脸上,化为万道光刃,刺得他下意识眯起眼。
  赫。
  怀孕的女人果然容易阴晴不定啊。
  连理智淡定的小姜同志也不例外!
  ****
  时间过得很快,盛夏在姜糖每天喊三百遍‘好热、热死人’中到达了尾声。
  过了中秋没几天,杨高义离婚成功的消息在省一机传得沸沸扬扬。
  这边刚领了离婚证,杨母就要赶黄小兰出去。
  黄小兰没想到前夫婆婆出尔反尔,说定的她能陪着儿子长大的话就跟屁一样,说放就放。
  她苦苦哀求,可老太太满心想着迎新媳妇进门,做梦都在想儿子马上就能成为孙主席的干女婿的美事,当然不希望黄小兰在这儿碍大家的眼。
  黄小兰哭求无果,唯一的儿子还不站在她这边,差点又喝药自杀。
  也不知有高人指点,还是真想通了。
  这回她直接举着农药到工会大闹了一场。
  如果厂里不处理瞿萍她就药死在工会办公室门口。
  工会苦口婆心的劝,可黄小兰学精明了,不吃这一套。
  她咬定了要厂子处分不要脸的小三瞿萍。
  工会干事心里也苦,大家都说他们和瞿萍是一丘之貉,拖着不办就是想包庇瞿萍。
  他们都冤枉死了。
  他们也嫌瞿萍丢人啊。
  背地里不知骂了多少遍瞿萍缺德,连孙主席老不修的话都没少说。
  但这事烫手得很,丢给谁都不好办。
  工会这边一商量,就有人提议,干脆把这事闹到文秘书那儿。
  毕竟孙主席和李厂长不合的事不是秘密。
  既然瞿萍是孙主席的干亲,他们这些小主管不好处理,那就把这颗烫手山芋扔到李厂长的人手里。
  结局确实如他们想的那样。
  文鹏云不仅不包庇瞿萍,还把她立了败坏风气的典型。
  虽然厂子里已经不时兴举报批|斗那一套,但瞿萍的行为明显是给厂里的工人抹黑,给厂子抹黑。
  文鹏云开除她完全合情合理合乎省一机的规定。
  不仅如此,姜糖觉得这位文秘书有一颗搞事的心。
  他居然动了恻隐之心,把黄小兰安排到仓管部打杂了,还让黄小兰住回了杨家的屋子。
  最令人目瞪口呆的是,杨高义居然捏着鼻子认了。
  连新欢瞿萍三番五次找他闹也没能让他改变主意。
  到了这时候,大家都以为杨高义和瞿萍这段孽缘肯定得散。谁知人家情比金坚啊,吵归吵,结婚的事也没耽搁。
  许是知道这段婚姻结得不体面,杨高义没办酒没请客。
  就这样,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瞿萍穿着红色的布拉吉,画着血盆大嘴一样的妆容,低调地住进了五栋杨家。
  整个省一机家属院都在看杨家人的笑话。
  姜糖没刻意去打探,但跟曲丽她们聊天时,不可避免会谈到厂里最近发生的新鲜事。
  被迫吃瓜的姜糖表示:很好!这瓜很甜,还是部反映现实的连续剧呢。
  果然,瞿萍搬进去的当天晚上,杨家就吵翻天了。
  姜糖洗完澡,正想下楼跟大伙儿唠嗑,没想到符横云回家了。
  二话不说把她给拎了回来。
  因为——
  “就那么点破事有什么好听的?”符横云一手托着姜糖的脚踝,另一只手往小腿上涂药:“蚊子也抵挡不了你的好奇心是吧。”
  莹白纤细的小腿上,好几个又红又肿的包,有几处被抓伤结痂了。
  看着让人生气又心疼。
  符横云眸光暗沉,脸色难看。
  “我出门几天你这腿就不能看了,姜糖,你这是闲得慌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