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在外,还是凉州那般敏感的地方,就算皇上放心,文武百官又岂能放心?何况文武百官还不都是一心为公的,心存私念的比比皆是,那就更得让他们无可指摘了。
  她固然舍不得将来自己的孩子们,哪怕如今他们还连个影子都没有,她已经开始舍不得。
  可若舍不得的代价是萧琅的性命,是她和他们孩子的性命,还有她的父母亲族们,她那点舍不得便可以忽略不计了。
  再说了,副总兵以上的高阶武将依律家眷本就该留守京中,如何别人都能接受的夫妻分离、骨肉分离到她这里就不能接受了,她至少还能一直陪在自己的夫君身边,已经比其他武将们的夫人好得多了。
  她不能仗着与皇后娘娘勉强算有几分旧交,不能仗着皇上、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就得陇望蜀,人心不足蛇吞象才是!
  施清如见尹月华如此通情达理,暗自松了一口气,道:“你能这般想就最好了,便是皇上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到底也不能随心所欲,那么多臣工都看着呢,只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了。”
  尹月华笑道:“正是皇后娘娘这话,时间长了,臣工们自然也就知道皇上何以会继续用萧大人,萧大人亦的确值得皇上信任与重用了。”
  顿了顿,“便是家父,臣女心里也只小小的怨过,但很快就打消了。家母说得对,他身为一家之主一族之长,自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岂能因为臣女是他的女儿,便拿阖家阖族的身家性命来冒险?所以臣女越发要过好日子,越发要督促萧大人为国尽忠为皇上尽忠,才好让家父知道,臣女如今的选择并没有错,臣女也没有嫁错人!”
  只是对父亲,她终究不能再如以往那般敬爱,尤其远不能如对母亲一般的敬爱了。
  施清如见她满眼的坚定,片刻才点头道:“奉国公终有一日会知道,你的选择没有错,萧大人这个女婿,也足够他引以为傲的。”
  当下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不觉便把话题说到了凉州当地的风土人情上,“的确荒凉苦寒,好些山都是寸草不生,就那么光秃秃的立在那里,让人望而生畏;百姓们日子也过得极苦,男人们一脸的风霜便罢了,女人孩子们也是脸上长年皴裂,手脚更是布满了血口子,很多人连鞋子都穿不上。可那里的星星很美,奶茶也很香醇,百姓更是热情好客……所以臣女有信心将来自己去长住后,能很快适应,若将来有了机会,臣女还会与当地总兵府和官府的女眷夫人们一起,看能不能为当地的百姓们做点实事,多少造福一方的百姓……”
  施清如一直很认真的听她说着,等她说完了方道:“若真有那一日,本宫也定会尽一份心的。可惜本宫怕是难有机会到处走走、看看了,你记得要时常写信回来,与本宫说一说你沿途的见闻,还要在当地的见闻才是。”
  “皇后娘娘放心,臣女会的。不但臣女的见闻都会写信告诉皇后娘娘,丹阳公主在南梁的见闻,回头我也定会时常与她信件往来,好转告皇后娘娘的。”
  “听萧大人说,丹阳公主如今在南梁日子颇过得,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异国他乡,亏得你们以后离得近,你这个做嫂子的,可要多多照顾她才是,那也是为皇上和本宫分忧了。”
  “皇后娘娘放心吧,臣女会的,公主本就不容易,若至亲都不能对她多加关怀照拂了,还能指望别人不成?”
  说话间,不觉已是午时,采桑也引着奉国公夫人逛完御花园回来了。
  施清如遂留了奉国公夫人和尹月华母女俩用膳,待用完膳后,才吩咐小晏子好生送了母女俩出宫去。
  皇后娘娘先是赐了添妆给奉国公府的六小姐,又在奉国公夫人母女进宫谢恩时,足足留母女俩说了一上午的话儿,还赐了宴这样的消息,自是瞒不住京城各家各府的。
  心里对韩征的心思,还有对萧琅圣眷的评估少不得又有了变化。
  都知道皇后娘娘深得皇上爱重,与皇上夫妻一体,那皇后娘娘的态度,代表的自然也是皇上的态度了!
  于是到奉国公府给尹月华添妆的夫人太太们一下子增加了不少,添妆也都十分的丰厚,等到了萧琅和尹月华成亲当日,不请自至前往奉国公府和萧府捧场的人更是大增。
  先前的长公主府、如今的萧府因此热闹喧阗了一整日,亏得有萧家的好些族人们自发前往帮忙,才算是堪堪应对了过去。
  次日,萧琅一早和尹月华起身祭拜过父母祖宗后,便妆扮一番,坐车进了宫再次向韩征和施清如谢恩加辞行。
  夫妻两个该与帝后说的话,已都说过了,今日自然无须再重复,于是只在懋勤殿和体元堂各自逗留了半个时辰,便行礼告退了。
  施清如想着与尹月华这一别,便与当初与丹阳公主一别一样,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心下不舍之余,很想亲自送一送尹月华的。
  可惜如今彼此身份有别,连这样一件小事,她也不能随心所欲了。
  只能还是吩咐了小晏子替她送尹月华出去,她自己则一路目送着尹月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以内后,方吐了一口长气。
  如今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以后只盼萧琅与月华能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萧琅带着尹月华离京后,年也越发的近了。
  施清如少不得又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忙碌中,毕竟这是韩征登基后的第一个年,宫里朝中亦都不用为废帝服丧,“三年不改父道”之类,自然要好生热闹一番,把废帝一朝残留下的仅剩的旧习陋习彻底清除干净,迎来真正的新朝新气象才是。
  好在如今宫里人少,她也与六司一局磨合得差不多了,凡事亦都定好了章程,自是井井有条。
  如此到了大年三十,宫里各处都张灯结彩,上下也都妆扮一新,自酉时起,还在乾元殿正殿开了大宴,帝后君臣内外命妇济济一堂,同乐守岁。
  大年初一一早,韩征又带着文武百官去了太庙祭拜天地祖宗,此后才回了乾元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新春朝拜,宣布改元“正乾”,今年是为正乾元年。
  施清如则在凤仪殿正殿升座,接受内外命妇们的朝拜。
  大年初二,民间风俗该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施清如早没娘家可回了,便是想回桃溪去亲自在祝氏和祝老太爷祝老太太坟前上一炷香,如今也不现实了,毕竟帝后出行委实不是什么小事。
  韩征遂带着她微服出宫,去潭拓寺为祝氏和祝老太爷祝老太太都点了一盏长明灯,同时还为他自己的母亲也点了一盏,——只是为他的母亲点,而非如今世人口中的“孝惠皇后”点。
  见施清如红着眼睛,一脸的低落,韩征心疼不已,少不得握了她的手,低声与她承诺:“将来有机会了,我一定会与你一道回一趟桃溪,亲自给岳母和外祖父、外祖父磕头上香,告慰他们于九泉之下的。”
  先前他身不由己,实在抽不出那么多时间来陪她回去一趟,如今他倒是一言九鼎了,却越发没有时间与机会陪她回去了,也只能寄盼于过几年大周已海清河晏后,他能带她出巡一趟,中途取道回去,一偿心愿了。
  施清如见他满脸的歉疚,少不得也心疼他了,忙笑道:“其实只要心诚,在哪里上香不是上呢,我娘和外祖父外祖母泉下有知,一定会体谅我们的。何况桃溪有袁妈妈一家一直守着三老,一直照管着三老的坟茔呢,他们一家都是可靠人,再加上你还追封了三老,当地官府断不敢有半分的怠慢,就越发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韩征听她这般体谅自己,越发歉疚了,低道:“话虽如此,到底还是该回去一趟的,清如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那袁妈妈一家都忠心事主,我想想要怎么封赏他们一家啊,给袁妈妈一个诰命,再给她的儿子孙子们都赐个出身,怎么样?”
  施清如忙道:“还是别了,袁妈妈一家都老实本分,可能你赐了他们诰命与出身,于他们来说反是负累。就让他们按自己的步调来吧,横竖娘和外祖父他们留下的那些产业每年的进项,也足够他们丰衣足食,求学上进了,袁妈妈我了解,靠自己本事挣来的,她心里才踏实。况,你已经追封了娘和外祖父母便罢了,若连祝家昔日的下人都大肆封赏,施……施延昌可还在桃溪,施氏一族在当地人也不少,难免惹得他们不平之下,没准儿会生事,亦会惹得物议如沸,实在没有那个必要。”
  袁妈妈给施清如的来信并不多,但平均两三个月也总有那么一两封,足够施清如知道桃溪的近况,也知道施延昌回桃溪后的情况了。
  当初施延昌扶灵回乡后,应施清如临行所要求,只能去了当地官府,办与祝氏的和离文书。
  袁妈妈一家事先便得了施清如的信,自然不会替他藏着掖着,把当年他和施家众人的所作所为,还有他们一家在京中所发生的事,与张氏和常宁伯府的恩恩怨怨,都事无巨细告诉了街坊邻居们。
  街坊邻居们本来见施家不过进京短短两年,便都死绝了,唯一幸存的施延昌也落得个被烧得面目全非、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虽疑惑,却同情可怜更多的。
  得知了他们一家都是咎由自取后,自然也再同情可怜不起他们来,反而都骂他们‘活该’,‘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原来都是报应’,‘可见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还有嘲笑施家的绿头巾原来竟是人人有份儿的,莫不是祖传?
  连带施氏一族的名声都大受影响,好些族人正给儿女议亲的,也都黄了,也就是碍于施延昌同进士的功名还在,好歹能为族人免点赋税,不然族长都想将他们一房给出族了。
  等到韩征登基,施清如封了皇后,连带祝氏和祝老太爷祝老太太都得了追封的消息再传到桃溪时,施氏族长与族人就更不止是想将施延昌一房出族,更是想鞭尸了。
  皇后啊、一国之母啊,那是多大的荣耀,又能给族人造多大的福啊!
  却愣是被施延昌一房给作得当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让施氏一族眼睁睁什么荣光富贵都沾不上,其他人便罢了,说是骨肉至亲,到底还是隔了一层,皇后娘娘因为祝氏的冤死和自己多年来受到的屈辱欺压恨他们也就罢了。
  施延昌却是亲爹,竟也能让皇后娘娘恨他到那个地步,他简直愚蠢至极,失败至极,他但凡当初能对皇后娘娘好一点儿,尽到一点儿父亲应尽的责任,皇后娘娘都不至恨他到那个地步,不至丝毫不理会他的死活,丝毫荣光都不肯让他和施氏一族沾上!
  可施清如远在京城,施氏族人鞭长莫及,再想去代施延昌认错儿献殷勤,好让施清如福泽全族也是枉然。
  让施延昌带一些族中子弟进京,去求见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却不过情理面子,不说求皇上给施延昌封个国公,至少也封个侯爵伯爵之类的,多少还是能让族人受益,施延昌又无论如何都不肯,——他回了桃溪后,便日夜反省忏悔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越反应忏悔便越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悔不当初,哪还有脸进京见清如,还要给她添烦恼去?
  他只要远远的知道清如过得好,不但没有似他原本担心的那般只能跟个太监,一辈子都没有指望,反倒成了一国之母,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尊贵与荣耀,就足够了!
  施氏族人却不过施延昌,也不敢硬逼他,他总是皇后娘娘的亲爹,若逼出个什么好歹来,皇后娘娘不计较便罢了,一旦计较,后果可不是他们承担得起的。
  只得变着法儿的往袁妈妈一家跟前儿凑,又在桃溪闹腾着要给施清如建生祠,还要让阖族的女孩儿都以皇后娘娘为表率之类,只盼有朝一日施清如知道了他们的心意,能开恩福泽全族。
  若是让他们知道,韩征连祝家昔日的下人都肯施恩,就是不肯施恩施延昌,不肯施恩他们,恼羞成怒之下,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来,施清如虽不怕事,却也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总得顾及事情一旦闹大了,会不会影响韩征和自己的声誉。
  所以宁愿不封赏袁妈妈一家,只给他们里子也就是了。
  韩征听得施清如是顾忌施氏族人会闹事,冷笑道:“他们若是有胆子生事,尽可试试,看朕会如何发作他们,又会不会顾忌那些虚名。”
  施清如却仍十分坚持,“老虎自然不必怕蝼蚁,可实在没那个必要,不是吗?”
  等从潭拓寺回宫后,难得韩征过年期间封了印,也没多少折子要看多少政事要处理的,便与施清如窝在体元堂里,夫妻两个难得安静却温馨的度过了余下的时光。
  大年初三,夫妻俩也没什么事儿忙的,亦再不用与人应酬吃年酒之类了,便请了常太医和黄禄,到体元堂开了一桌家宴,又传了一班小戏,和乐融融的过了一日。
  之后初四、初五、初六……韩征大半时间都在体元堂陪着施清如,夫妻俩真是好久没享受过这样难得而长久的安闲时光了。
  一直到过了正月十五,朝廷开了印,韩征才恢复了之前的忙碌。
  之后便是二月里加开的恩科春闱,朝廷上下又是一番忙乱,所有人都只觉眨眼间,已是阳春三月了。
  待新科进士们参加过琼林御宴,进庶吉士馆的进庶吉士馆,授官的授官,外放的外放后,选秀的事,也终于有臣工第一次明确的具本上奏了。
  除了请韩征选秀,‘充实后宫,绵延子嗣,以保大周后继有人,千秋万代’以外,还奏请施清如这个皇后能尽快搬出体元堂,搬进凤仪殿,‘以正规矩体统,表率万民’。
  韩征仍是留中不发,就如之前众臣工弹劾萧琅时一样,只当众臣工明了了他的态度后,便知道适可而止了。
  可惜众臣工虽在之前萧琅的事上,领教过他的说一不二,乾纲独断了,到底萧琅的事与他们没有太大的利益干系。
  选秀就不一样了,可谓与所有臣工都有直接间接的干系,自然要趁早扭转了圣意才是;何况储君乃是国本,而有储君就得先有皇子,一旦有了皇子,大周所有臣工百姓都心安了,他们也是一片忠心、公心,何错之有?
  自然要坚持到底,总不能等弄得跟当初废帝时期一样,储君迟迟未定,国本迟迟不稳,弄得上下都人心浮动时,再来后悔吧!
  于是韩征将折子留中不发的结果,便是更多的臣工开始具本上奏了。
  弄得韩征十分的窝火,在大朝会上大发雷霆一番后,又将众阁老与几位王公重臣传到懋勤殿,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朕要的首先是嫡子,庶子不过是退而求其次之后的选择罢了,如今朕与皇后都还年轻,朕都不急,众位爱卿有什么可急的?莫不是想再重演当年朕与母后不被容于先太子妃,以致流落在外多年的悲剧不成?也就是当年阴差阳错,朕才能有今日,可朕的皇嗣能不能也有朕这一番奇遇,谁能保证?朕信得过朕的皇后,可信不过其他人!”
  此后又动之以情,把自己当初为了掩饰自己身份,以免惹得旁人和废帝猜疑,因而一直在吃药的事与众阁老王公含蓄的提了提,“朕一直在调养身体,若现在选秀,后宫那么多妃嫔都不能有孕,岂非越发人心浮动?还是容后再议吧,众位爱卿可得替朕保守秘密,再就是替朕安抚臣工才是,不然朕只能惟你们是问了!”
  众阁老王公哪里能想来问题竟是出在他身上,他还如此直白的自曝其短呢?
  忙都纷纷应了“是”,承诺他们定会保守秘密,如此机密,本来也不能让更多的人知晓,所谓“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他们可不敢拿自家的身家性命来冒险;又承诺他们会安抚臣工,本来皇上还年轻,什么储君国本,原不必急于一时的。
  才算是让事情暂时平息了下来。
  可惜施清如还是辗转听说了,心里本来并没太大压力的,这下也没法继续轻松了。
  她和韩征一直都在调养身体,给他们调养的还是师父那样的一代圣手,却至今还是没有动静,如今韩征还能弹压住臣工们,若再过个一二三五年的,她还是没有动静,只怕韩征也要弹压不住臣工们了……
  韩征倒是很看得开,“我已经与臣工们说了问题是出在我身上了,若上天真不肯保佑我们,赐我们儿女,那他们也只能无可奈何,大不了,届时过继便是了,只要我们打小儿精心教养,与亲生的也没有什么分别,所以你就别再给自己压力了。再说了,我们都还这么年轻,我又那么勤奋,天道酬勤,我相信老天爷迟早定会让我们如愿的!”
  说得施清如啐了他一口,眉头总算舒展开来:“也是,师父可说了,我们定能如愿以偿的,师父难道还会哄我们不成?有他老人家在,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只是待韩征去了懋勤殿,脸上的笑便再也维持不住了,这便是成了至尊夫妇的悲哀了,一举一动都被无数人盯着,一点小事也被无限的放大,在这样大的精神压力下,他们能早日诞下麟儿就真是奇了怪了!
  万幸平亲王没过几日忽然薨了,——虽然不该用‘万幸’来形容此事,但于韩征和施清如来说,的确因平亲王的薨逝,无形中让他们有了几个月喘息的时间。
  毕竟平亲王总是亲叔叔,他们理当为他守孝的。
  至于平亲王的死因,好像是酒后产生了什么幻觉,竟失足跌进了王府里的荷塘里,等下人发现,赶紧捞起来时,已是出得气多进的气少,只含糊不清的说了两句话:“父王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母子……”,便落了气。
  韩征与施清如都是知道内情的,听得平亲王临死前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平亲王终究还是愧对宇文皓母子,才会独自喝醉,又产生幻觉,以致一命呜呼的,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如此进了五月,天气越发的炎热了起来,宫人忽然来禀报黄禄病倒了。
  自韩征登基以后,黄禄便辞了御马监掌印之职,亦不再担任其他职务,对韩征唯一的请求,便是能让他去为先帝,——这个先帝指的是先太子,黄禄唯一的请求,便是能去为先帝守陵。
  韩征见他十分坚持,只得答应了他。
  黄禄便搬到了先帝的陵寝旁居住,早晚三炷香的为先帝及昔日东宫的其他主子上香祈福,非年节都闭门不出。
  这也是沈留柳愚等人自韩征登基以来,依然不曾膨胀骄傲,仍跟以前一样忠心耿耿的主要原因,连功劳最大的黄公公都那般的谦逊自律,主动退让了,他们自然也要戒骄戒躁才是。
  不然就真是逼得皇上不得不“狡兔死,走狗烹”了。
  韩征因此越发的感激黄禄,以往曾有过的那些小龃龉,自然也荡然无存了,给黄禄的份例也都是最好的,绝不肯在吃穿用度上有丝毫委屈了他。
  如今听得他病倒了的消息,自然很是着急,忙放下手中的折子,便带着小杜子,看他去了。
  施清如得知黄禄病倒后,也有些着急,一来她和黄禄的关系已又缓和了不少,她当然也希望他好;二来她不想韩征着急难过。
  遂忙叫小晏子去请了常太医来,一道也赶了去看黄禄。
  就见不过才半个月不见,黄禄便已瘦得只剩皮包骨了,脸上的表情却很是平和安详,瞧得施清如和常太医进来,还能笑着给他们打招呼:“皇后娘娘和常太医怎么也来了?也太兴师动众了。”
  一旁韩征见施清如带了常太医来,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方请常太医为黄禄诊脉,“老头儿,你给瞧瞧禄叔是怎么了吧,其他太医我都信不过。”
  常太医点头应了,便上前要给黄禄诊脉,黄禄一开始却不同意,“皇上,奴才好好儿的,真没事儿,不用诊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