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琦不敢置信的朝后退了一步,双眼瞪起,震惊的看向宋天耀:“你出卖……你背叛……”
他嘴里连说几个词语,却都觉得不够恰当,不知道该怎么说出他心中此时的想法。
“你该说是我设计的,比利仔,你只是警惕性比之前强了些,不过你仍然与当初的假发生意一样,不掀开最后一张牌,都猜不到我在想什么。”宋天耀看看身边的位置:“林家你回不去了,你如果想回美国,我让人把你送上飞机,绝对平平安安,林家不会去美国找你麻烦,如果想留在香港看这场球,如今只有我身边还有前排的位置,你想看球,我给个位置俾你看清楚。”
在夜风中,唐伯琦的头发却被汗水打湿,他喘着粗气反问宋天耀:“你不怕我出卖你?”
“就算你敢卖,林家敢收吗?再退一步讲,你连我宋天耀如今想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拿什么出来卖?实在想卖,我倒是可以介绍个夜总会让你去做牛郎。”宋天耀语气平静,却有一种极强的自信在其中,话说完之后,他转身朝熊哥与宁子坤的棋局走去,对熊哥叫道:“从我同熊嫂聊天开始到现在,你都已经连输两盘,仲能沉住气继续下?帮我盛份菜出来,我饿了,今晚胃口好!”
熊哥从座位上站起身,抢先进厨房帮宋天耀准备晚餐,宋天耀坐到熊哥空出来的座位上,抬手走了一步跳马:“双马饮泉只是开始,小心呀宁先生,很少有人能看懂我的棋。”
第三七八章 水房
“老板,你真的要让那个靓仔以后跟着你?”黄六与宋耀前往九龙饭店时,先把唐伯琦送去了一处酒店,等唐伯琦下车进了酒店之后,黄六握着方向盘发动汽车问道。
宋耀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微笑着道:“怎么,嫌弃他比你靓仔,抢了你风头呀?”
“摆明十足废柴嘛,同那晚林家的两兄弟一种货色,就好像我,蠢就是蠢,不懂就是不懂,就不要搅在里面让自己头痛啦,你都讲让他滚回美国,他却傻乎乎选择留下来,这种看不清自己身份的家伙跟在身边,早晚会出事。”黄六向宋耀出自己对唐伯琦的看法。
其实黄六没有他自己的那么蠢,他很聪明,他的聪明在于他的眼力和判断,某件事,他看不懂就不会让自己想的头痛而又不得其解,干脆就直接朝宋耀问答案,比起自己胡思乱想直接有效,反正宋耀什么事也不会瞒着他。
但是黄六不会认为自己眼力和判断力出色,就觉得自己能做些超出自己本身能力的事。
在他看来,唐伯琦就是蠢,一个美国来的华人后生仔,跟脚全无,却直直撞进这种不是他能左右的漩涡中,好不容易走狗屎运,想清楚再留在林家身边会死,提前逃出一劫,宋耀都让他回美国,这家伙居然还选择留下来?
白痴都知道现在该选回美国啦?
什么都没有,两边对阵的人任意一方都人强马壮,他有什么资本同这些人来玩?
“对呀,我都好心让他返美国不好再回来,可是他不听我的话怎么办?他自己选的路,走尽时也就不好怪别人。”宋耀睁开眼睛望向窗外的夜色:“蠢与好奇这两种病都是无药医嘅。”
“不止这两种,九纹龙那家伙的胃可能也无药医。”黄六不知怎么,想起九纹龙那吓人的食量,补了一句。
车开到九龙饭店外,宋耀下车进了饭店,已经过了饭点,桌位都空了出来,齐玮文立在柜台后拨打着算盘,计算今的收入,十几个在酒楼里帮工的孩子,此时正围在一张大桌前正笑闹成一团,宋成蹊与几个年纪大的老人正帮他们盛饭布菜,没人注意宋耀走了进来,这时,突兀的一声叫喊:“老板!老板这里!”
角落处一张桌前,熊嫂正站起身朝着进门的宋耀举起壮硕的手臂招手。
“阿耀?这么晚过来?”听到声音的齐玮文抬起头,看向进门的宋耀,又看看熊嫂:“原来这位阿嫂的老板是你?早知道多送他们一壶茶和一笼点心。”
“约了人在这里吃宵夜,让厨房辛苦些,就算没有燕鲍翅,也要搞条石斑鱼。”宋耀对齐玮文笑笑,又走到大桌前毕恭毕敬对自己祖父宋成蹊打招呼:“阿爷。”
“嗯。”宋成蹊对宋耀点点头,把手里盛好的饭递给身边一个孩子,嘴里道:“你两只眼睛快要有眼袋了,一看就知道是最近很伤神,有时间去跑跑步,锻炼身体,早睡早起。”
“知道。”
“去见你客人吧。”
宋成蹊开口之后,宋耀才朝着熊嫂的方向走去,黄六则拎着从车上取下来的一些水果与糖果大摇大摆的走过来,把东西放到桌上,对那些被吸引目光的孩子们搞怪的笑道:“吶,我叫六哥,讲些中听的话出来我就把这些东西分给你们,嘴巴够甜,哄的我开心的那个,可以多拿两粒糖果。”
桌上的几个老人与宋成蹊一起看着十几个孩子微笑不语。
这些孩子在酒楼帮工,整日在楼上楼下奔走应付各类客人,嘴巴和眼力早就比其他同龄孩子强出太多,此时各个都堆出灿烂笑容,想要开口朝黄六问好,却不想旁边一个老人怀中抱着的个婴儿,此时最先哇的一声开口,抢在所有人之前出声,老人急忙用手拈起两个米粒放在对方嘴边里,哄着他安静下来。
“哇……你都仲不懂讲话,却都先急着学他们抢糖果?仲抢到第一名?”黄六笑了起来,指着其他那些孩子道:“瞧瞧你们,都争不过这个家伙,话算话,你叫咩名呀?”
黄六嘴里着话,从带来的一堆食物中翻出几包特意带来给这些安老院弃婴的英国奶粉,放到抱着婴儿的老人旁边。
“他叫宋十一。”齐玮文手里端着一碗润喉的梨汤刚好走过来,听到黄六的问话,适时接口道。
她本来想让宋耀听见,可是扭头去看宋耀,却发现宋耀早已经去了那处桌前见客人,这让齐玮文颇为遗憾不能欣赏到宋耀得知他如今有八个嗷嗷待哺的叔叔的精彩表情。
黄六不清楚这件事,只知道这些大孩子都是宋耀祖父收留的弃婴,此时把奶粉放到老人面前,伸手逗了逗这个抢在其他人之前对自己开口的男婴:“宋十一,你嘴巴最甜,等你懂开口讲话之后,记得拜我做契爷,以后我……”
“噗……咳咳咳……”齐玮文刚喝了口梨汤,还没有入喉,就听到黄六的话,被梨汤顿时呛到,一连串咳嗽。
黄六回头看向旁边俏脸都被呛红,此时低着头不断咳嗽的齐玮文,满脸不解:“我关照个家伙,文姐你不用这么激动吧?”
齐玮文示意其他孩子开始吃饭,然后带着笑意压低声音对黄六了几句话,听的黄六眉飞色舞:“哇,那岂不是,这个家伙如果拜我做契爷,我就是我老板的阿爷?”
“当不得真的。”齐玮文笑笑道。
“假的也好呀。”黄六马上兴致上来,指着那个嘴边沾着米粒的宋十一道:“契爷就算啦,我怕被老板打死,我见这个家伙骨骼精奇,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以后呢,我就是他师傅,我收他做徒弟,回头就叫九纹龙那几伙等他长大些帮他打根基,然后等我闲暇时同我学功夫,师傅就没问题啦对不对?我是他师傅,老板按照辈分来讲,就该朝我叫阿公来的。”
这边黄六在一群孩子中间没大没的鬼扯,另一边,宋耀自己去到角落的桌前,熊嫂向宋耀介绍此时已经起身的一个四十几岁,满脸皱纹,穿着身简朴工装的沧桑中年男人,她可能第一次在酒楼里帮忙客串中人,略有些激动,所以话有些不利索:“老板,这个就是工会的梅家盛梅主席,梅主席,这个就是久光假发工厂的宋耀宋老板。”
“梅主席你好,早就听熊嫂起过你一直为工人出头,在工人中很有威望,所以我才特意让熊嫂帮我介绍梅主席给我认识。”宋耀朝梅家盛伸出手握了一下。
梅家盛则站起身,用双手握住宋耀伸来的左手,笑容满面的道:“宋老板的久光工厂,让工会很多工人都赞不绝口,每次工会工人集会批判某些工厂老板拖欠工钱或者克扣薪水时,都有工人提宋老板的工厂举例,宋老板工厂开办以来,从来都只有多付工钱,提前付工钱,没有过一次拖欠,工会最喜欢就是香港像宋老板这样的中国工厂主越来越多,我连续做了五年的制药业工会主席,起来,现在看到的却是鬼佬的工厂现在都不如很多我们中国工厂主盘剥工人凶狠,真希望把宋老板介绍给那些刚愎蛮横,欺压工人的资本家认识认识。”
宋耀注意到梅家盛双手的确有硬硬的茧,不过表皮却光滑,显然已经不用亲自辛苦做工很久。
虽然碍于熊嫂在场,两人只是客气寒暄的闲聊,不过两个人都已经从见面握手这两句对话隐晦提了一下,梅家盛的很清楚,只要不让他带工人搞鬼佬,只要有好处,一切都可以谈,也用五年这个时间,点破了他的立场。
因为如果真是一心帮工人出头的工会主席,不要做五年的工会主席,用不了五个月就会被利益受损的资方想办法处理掉,香港这种英国殖民地,死个中国工人的头目,还不如死个英国乞丐引人注目。
齐玮文让厨房送来了一条清蒸石斑,又配了几道名贵菜色,是宵夜,比起正餐也不遑多让,等熊嫂被齐玮文请去前面的位置喝茶闲聊,把这桌酒菜留给两个男人,宋耀与梅家盛两个人饮了几杯酒之后,宋耀开出价码,从自己的假发工厂许诺留出五个工人的位置,留给梅家盛用来安排亲戚朋友,而且一律双薪,其中一份薪水每月单独交给梅家盛。
这让梅家盛非常满意,每个月独得五份薪水,只要宋耀不让他带工人罢英国人的工,而且有确实的把柄,他都可以想办法让工会工人向宋耀的对头方面施加些压力,手段无非是罢工,堵门或者去华民司外集会等等。
等两个人在酒桌上热络的称兄道弟之后,宋耀才像是语气轻松的闲聊般问起:“盛哥,我听联合汽水工厂的夜班工人,最近似乎加班费被暂停发放,薪水好像也被压了两个月。”
梅家盛端着酒杯正朝嘴里送去,听到宋耀的话,酒杯稍稍一顿,随后对宋耀道:“是吗?这个倒是未听,因为汽水工厂那边……嘿嘿……阿耀,你可能不了解,不瞒你讲,汽水工厂的工人几乎清一色都是水房的人。”
看到宋耀听到水房两个字没有反应,梅家盛又解释了一句:“就是全都是江湖上一个叫做和安乐的字头成员,因为在汽水工厂做工的和安乐成员够多,所以和安乐这个江湖社团又被叫做水房,汽水工厂是林家的生意,而和安乐呢从当初林希振搞鸦片生意,就一直帮林家做事,汽水工厂需要工人做工,和安乐就把自己字头那些老实些的人打发进工厂做工……所以就算林家停两个月薪水,有那些江湖大佬压服,那些工人也不会生事,反而会让工会难做,毕竟人家工厂的工人都没有怨言,工会怎么好去强出头。”
宋耀之前还真没想到过林家与江湖人的羁绊这么深,自己家的汽水工厂工人居然全都清一色挂着和安乐的招牌。
“了解,汽水工厂这件事就先抛开不提,盛哥,你是制造业总工会的主席,建造业总工会那里有没有熟识的朋友?”宋耀沉吟片刻,对梅家盛问道。
梅家盛咂了咂嘴里的酒,先吃了一块鱼肉,这才道:“认识,不过阿耀,我同你一见如故,先对你讲清楚,建造业总工会如今那班人是饿死鬼,一心想着狮子大开口,想他们帮忙做事,要先喂饱他们的肚子。”
宋耀举起酒杯与梅家盛碰了一下:“我这个人呢?最钟意让工人吃饱饭,这样他们才有力气做事。”
第三七九章 夜幕下
“别整日再在背后讲我吝啬,不向我大哥那样关照你们。”卢荣芳耍宝一样取出一叠红封,为家里的几个佣人司机之类的工人派过去,嘴里还得意洋洋的道:“人人有份。”
“谢谢二少爷。”
收到红封的佣人都朝卢荣芳道谢,不过互相对视时却颇为疑惑。
卢荣康,卢荣芳这两兄弟算是待下人极好的人家,家中佣人该有的薪水福利从来不会亏欠,有工人临时家中出了急事需要钱救急,更是毫不吝啬,往往预支薪水同时,还要多赏些赏钱让下人度过难关,逢年过节的红封也不会像是有些吝啬人家,只肯装一元两元就敷衍了事,最少也会装二十元,足够让工人帮家里买下些年节肉食。
不过今日非年非节,这位二少爷怎么想起来为他们派红封?
卢荣芳把下人打赏的千恩万谢之后,自己志满气骄的带着死党兼狗腿潘国洋回到餐厅,卢荣康与妻子正陪着卢元春在餐桌前闲聊,看到卢荣芳挺胸昂首,整张脸恨不得刻着“我发财了”的表情走进来,卢荣康皱皱眉,沉稳的道:“阿芳,你年纪已经不,能不能学着稳重些?”
卢荣芳背后的潘国洋手里拎着一个大号公文包,看到卢荣芳朝自己打个眼色,潘国洋上前一步,把公文包放到餐桌上。
“还有你,阿洋,你在政府部门上班就安心上班,整日同阿芳两个人搞东搞西,你再陪他一起发癫,当心我同你老豆讲,让他收拾你。”卢荣康对自己弟弟的死党潘国洋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当潘国洋与卢荣芳一样是自己的弟弟,此时开口教训也毫无顾忌。
卢荣芳得意洋洋的把公文包打开,放慢动作,从里面取出一沓沓的钞票摆到自己座位前的桌面上,共有十五沓,全都是五百元面值的新钞,加在一起足足七十五万。
这一笔巨款摆在桌面上,让餐桌前的三人都安静下来。
卢荣芳先分出五沓,推到面带微笑的卢元春面前:“这是是春妹借给我嘅,连本带利先还给春妹。”
又取出五沓,推到已经愣住的大嫂面前:“这些是我拍大哥大嫂马屁用的。”
面前还剩下五沓,卢荣芳拿起一沓凑到鼻孔前吸了吸油墨的味道,闭上双眼,表情陶醉的道:“剩下的……”
他还没炫耀性的陶醉完,旁边传来的一阵大口咀嚼食物的声音让他的阔佬扮相破功,卢荣芳睁开眼才发现,潘国洋已经坐到他旁边的座位上,正对着一盘卤牛舌频频下筷,嘴里塞满着食物,还不忘朝旁边的卢家老佣人红婶露出个笑脸,含糊的着:“红婶,好好味……”
“认识快二十年,就从来没有过默契……你未见到我正准备装下高人来的咩?”卢荣芳狠狠的瞪了潘国洋一眼,不满的道。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去抢钱呀?”卢荣康看看卢元春面前的那份钞票,又看看自己老婆和弟弟面前的两份钞票,脸色沉了下来,开口问道。
自己弟弟口袋里的钱他清楚,大概有一二十万港币左右,他性子跳脱,不想按部就班做生意,所以在金钱方面的需求并不大,而且最主要是卢荣芳不讲清楚他为什么需要钱,卢荣康也不会给他金钱方面的支持。
“当然不会是抢钱,虽然赚少少,四天才只赚了七十万。”
“乜鬼?七十万?”卢荣康瞪圆眼睛:“仲话不是去抢钱?抢钱的那些贼四天都抢不到七十万!”
“如果一定要讲抢,芳姑娘其实也算是抢钱,只不过是在股票市场里合法抢了七十万港币,买股票赚到嘛,康哥,我作证,芳姑娘真的只是炒股票赚到这些钱,最近有支福兴橡胶的股票,涨的很快。”潘国洋把食物咽下去,擦擦嘴角对卢荣康解释道。
听到卢荣芳是去股票市场里赚来了这些钱,卢荣康表情稍稍平复,不过仍然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自己这个习惯我行我素的弟弟:“整日不务正业,投机取巧,游手好闲,就不能沉下心学学如何做正当生意?仲有,下次需要钱不准再麻烦元春,难道我不会给你?”
“哇,又训我,你钟意训人就同大嫂多生几个孩子嘛,然后教训他们就好啦?亏我赚到钱仲想拍你同大嫂的马屁,结果这么多钱只换来你一顿教训,不拍了,把钱还给我。”卢荣芳作势起身要去抓回大嫂面前的钞票。
卢荣康用筷子轻轻点了一下弟弟伸出来的手,板着脸,但是眼中却带着笑意道:“训你的话你最好记清楚,股票市场靠不住的,做生意仍旧是靠脚踏实地,仲有,你大嫂刚对我讲准备明日去百货公司买钻石手链,刚好你拿钱出来,我就不用自己再付账,这样好了,你的马屁呢,我就笑纳,不过钱财概不退回,”
餐桌前的人全都笑了起来,卢元春望向卢荣康,卢荣芳两兄弟的眼睛里,藏着一丝羡慕,这对兄弟脱离卢家最早,如今与大马卢家已经算是毫无瓜葛,两兄弟在香港白手起家,虽然也许钱财不如其他卢家人,可是这份兄弟之间相依为命的深厚亲情,也是卢元春在如今家中体会不到的。
“芳哥,给你股市消息的那个人,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下,你也知道,银行一向喜欢同这种人有生意往来。”羡慕的心思一闪而过,卢元春随后向卢荣芳开口问道。
卢荣芳清清嗓音,一本正经的道:“怎么可能有人给我消息?全都是我自己依靠敏锐的判断和分析能力推断出来的,我从……”
“春妹,给他消息的其实是我,我叫潘国洋……”潘国洋举起一个餐盘挡在卢荣芳的面前,认真的对卢元春道:“我很专一,又……”
“专一?你不是话前天才约了大胸妹一起看电影?”卢荣芳慢慢拨开潘国洋挡住自己脸的餐盘,满脸杀气,似乎已经在爆发边缘,准备冲进厨房抄起餐刀砍死这个屡次破坏自己高人扮相的扑街。
卢元春把潘国洋的话当成玩笑,始终保持得体的微笑,等卢荣芳与潘国洋互相诋毁笑闹结束,她才继续问道:“是宋天耀还是林家的希振置业给了芳哥你这些内幕消息?”
“你怎么知道的?”卢荣芳微微睁大眼睛,看向仿佛永远都不温不火不冷不热的卢元春,惊愕问道。
……
黑夜中的铜锣湾鸟咀口,颜雄带着阿伟,阿跃等四个心腹手下立在海边的岩石前,除了他们四个差人,另外还单独带了三名福义兴的成员,其中最初跟在宋天耀身边做事的高佬成赫然在列。
颜雄脸色慎重的望向对面精赤条条头发还湿着的阿四:“林孝康真的死了”
阿四吐了几口腥咸的口水,用手抹着头发脸上的水渍:“刚刚我下去摸过,还在水底泡着,都已经沉了快一个钟头,就算是老水鬼也早就死透了,我只负责确定对方是不是咽气,阿耀同孝哥都吩咐剩下的事让你作主,你怎么讲,如果想把尸体捞上来,要再来两个人,下去帮我松开那些压在他身上的石头。”
此时阿四一丝不挂,他才刚刚从水下爬上来没多久,借着月光,能看到他矮壮的身体几乎布满大大诸如刀伤,枪伤伤愈后留下的伤疤,这些伤疤看的颜雄身边的阿伟阿跃等人忍不住暗吸一口冷气,不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矮壮汉子之前都经历过什么。
尤其是刚才自己这班人还没赶到时,在这处荒凉偏僻的地方,这家伙居然自己脱光潜下水去摸尸体确定位置?
人活着时,再凶恶的人,对大部分人来都谈不上恐怖,可是哪怕只是个普通人,一旦死掉后马上就有了让人生畏的那种恐惧与神秘感,反正阿伟阿跃他们觉得,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打死也不会去做这种事,让他们去开枪杀人,丢人下海,他们驾轻就熟,可是孤身一个人去面对尸体是另外一件事,尤其还是深更半夜的海水中。
“阿叔,你怎么称呼?”颜雄递了一支香烟给阿四,又帮阿四点燃,客气的问道。
宋天耀身边最近突然冒出了几个人手,他之前没有打过交道,今晚这是第一次,只看对方表现出来的胆量和这身伤疤,就让颜雄服气,这绝对是积年老水贼或者悍匪才有的状态,手上的人命不可能低于十个,早已经到了无论是人是鬼都已经无所谓的地步。
“我叫阿四,你帮阿耀做事,就是自己人,叫我一声四叔就可以。”阿四接过烟吸了一口,看身上海水已经被风吹的差不多干掉,开始朝身上穿衣服,声音随意的了一句。
颜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四叔,这里不需要你再帮手,我带来的人就可以做事,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我帮手?那就好,我走了,不用送我。”阿四把脏兮兮的汗衫穿在身上,仔细打量了一下颜雄带来的七个人,对颜雄笑笑,转身就朝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