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敬轩走到苏文廷的面前,从自己口袋里取出登喜路的烟盒,抽出一支香烟递到苏文廷的嘴边,又打着镀银的打火机帮对方点燃,自己也叼了一支在嘴里:“林先生说,之前的事不知者无罪,林家人让你做事,你没得选,但是今日以后,你要知道该怎么做,不是林家随便一个人吩咐你,你就要做事o”
苏文廷嘴里的香烟抖着,脸上挤着苦笑:“知道,知道,以后不论林家任何人让我帮手出力,我一定先通知廖先生你,等你给我答复o”
“安排几个替死鬼去澳门的差馆自首,就说是他们在澳门赌钱赌输了,借了林希元先生,林希燊先生两位的钱,被两位讨债,一时无钱付账,心生歹意,杀了两人o”廖敬轩低头把香烟点燃,啪的一声合拢打火机,抬头看向苏文廷说道o苏文廷连声点头:“好的,好的o”
面前的廖敬轩他惹不起,这是林孝和的心腹,据说是林孝和在国民党做外交官时跟在身边负责安全保卫工作多年的警卫官,林孝和辞官归港之后,这位廖敬轩也被林孝和一并带来香港,比起之前打过交道的林家忠仆炳叔,面前的廖敬轩更让苏文廷惶惶不安,至少炳叔从来没有拿他的家小威胁过他,可是这位廖敬轩今日同自己见面,送上来的见面礼是自己几个女人的项链戒指和几个子女的随身物件,似乎只要他苏文廷一句话说错,就准备全家死绝o这完全不是江湖路术,他苏文廷能面对诸多江湖人慷慨激昂,面无惧色,可是他却不敢对这种人多说一句废话o“那就不打扰苏先生你休息,敬轩先告辞,今天登门鲁莽,失了礼数,日后我一定亲自向几位夫人和少爷赔罪o”廖敬轩吐了个烟圈,朝苏文廷颇为潇洒的拱拱手,转身出了客厅o苏文廷都没有力气再出门相送,自己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重重喘着粗气o林家现在似乎出了问题?往日江湖事都是林孝洽的手下或者林孝洽本人出面,怎么今日林孝和让心腹廖敬轩过来,把林孝洽与自己接触的话问了个清楚?这种事林孝和直接问林孝洽又能如何?难道林家几兄弟之间有了些龌龊?
这段时间香港还是不要呆了,出去躲躲安稳,免得林家内乱波及自己,说来也可怜,自己堂堂安乐堂大佬,江湖上名动一方的人物,可是在这些大人物眼中,不过是呼来唤去的一只狗,当然在林希振身边如此,在日本人身边如此,时至今日,一头白发,在林孝和林孝洽面前仍然如此o那个大马的郑志忠不是说准备邀请和安乐的几位大佬去大马看看他的黄砒工厂吗?正好自己借此机会去大马避避风头,顺便看看这个郑志忠的生意,是不是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大,远离是非之地o“春妹”卢荣芳坐在自家宽大的餐桌前,笑嘻嘻的朝对面位置上的卢元春开口说道:“我用自己的几栋大屋做抵押,从你的广益银行借笔钱给我得不得?”
卢元春正小口小口的喝着卢荣康卢荣芳两兄弟半仆半母的老佣人萍嫂亲自煮的玉竹百合鹌鹑汤,此时听到卢荣芳的话,她还没有开口,餐桌上卢荣芳的大哥卢荣康已经先望向自己兄弟:“你搞什么鬼?你手上不是有二三十万块?再说,就算用钱也是同我讲,怎么会开口麻烦元春?”
卢荣康比卢荣芳年纪大了很多,长兄如父,可以说两兄弟当年从大马来香港,完全是卢荣康自己在香港踢打出一番局面,把卢荣芳一手拉扯大,颇为不易,他一开口,卢荣芳本来嬉笑的脸马上就敛去表情,低下头小声说道:“借笔钱去股票市场转一转,我有内幕消息来的o”
“你少想些投机取巧的事,能不能专心做些正当生意?”卢荣康皱着眉,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这个跳脱的弟弟:“你看看元春,比你仲小一岁,已经事业有成o”
卢元春把手里的调羹放下,朝卢荣康笑着说道:“荣康哥,荣芳哥说的对,他需要钱就该向银行借钱,何况他又不是空口白牙,是准备拿物业做抵押,这也要被你批评?”
旁边的卢荣康听到卢元春帮自己说话,马上抬起头看向自己大哥:“吶,春妹都讲我做的对,借钱嘛”
话说一半,看到卢荣康瞪自己,他马上又低下头,小声把后面的话说完:“借钱嘛,又不是不还o”
“我是说你不要整日想着投机取巧占便宜,如果天下的钱那么好赚,就不会那么多穷人,踏实沉稳的做做生意不好吗?整日想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你如果很闲,就来贸易公司帮我,刚好现在是夏季,我需要人去泰国帮我盯当地的水果生意o”卢荣康对卢荣芳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而且就算是借钱,香港这么多银行,你又何必麻烦元春,广益银行是在大马,在香港没有分行,难道还要等元春去大马帮你处理?都不知你再想什么,再多嘴,我安排你去菲律宾帮我做事o”
这番话中藏着的意思,卢荣芳,卢元春都已经听出来,卢荣康不想自己两兄弟与大马卢家再有任何关联o卢元春低下头顿了片刻,再抬头时,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微笑:“我知道荣康哥这番话讲出来,也是想说给我听,我知道,当年卢家内乱,荣康哥荣芳哥你们两个被迫跑来香港,独自谋生,是我父亲在内几位叔伯争夺卢家家产做下的,不过他们已经有了报应,祖父留下的那么多产业,如今已经让他们搞到眼看就要被外人夺走,我这样讲,荣康哥你会不会觉得心里舒服一些o”
“祖父的产业,已经与我们两兄弟无关,我们只想在香港安安稳稳过日子o”卢荣康对卢元春认真的说道:“你这次来香港参加香港大学为祖父建铜像和纪念钟楼,与我们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已经很好,至于卢家其他的事,我不想问,也没有能力,没有心思去插手o”
卢荣康,卢荣芳,卢元春,三人的祖父是在大马华人界鼎鼎大名的卢佑,卢佑与程嘉庚,黄文虎,胡仲涵在二十世纪初期,并称为东南亚华人四大天王o但实际上,当其他那三位华人大亨还只是懵懂孩童时,卢佑就已经成为了马来亚华人教父般的人物,四大天王只是后人传说,真正严格说起来,只说四人在巅峰时期对所在地区的影响力,其他三人,哪怕是程嘉庚,比起卢佑来,都逊色不少o卢佑一生颇为传奇,他本姓黄,出生当年父亲病死,五岁时母亲也撒手人寰,六岁时相依为命的姐姐也因为体弱多病加上劳累过度去世,只剩卢佑成了孤儿,乡人可怜卢佑,把卢佑介绍给了当地一位名叫卢显的地主,签下卖身契为卢家做工,改黄姓为卢姓,取名卢佑,因为卢佑比起其他同龄儿童伶俐成熟,懂得察言观色,颇得卢显喜爱,收了卢佑做奴子,算是卢显的半个儿子,甚至等卢佑十三岁时,还帮卢佑张罗娶了一个童养媳,不过卢佑在卢家做长工,工钱太少,如今有了个童养媳老婆,更是难以糊口,就在卢佑走投无路,觉得自己要一世受穷时,恰好被贩卖华工猪仔的猪仔贩子看中,猪仔贩子见十四岁的卢佑生的身材健壮,主动提出借钱给卢佑,让卢佑赎身,然后带他去马来亚做矿工赚钱o当时英国殖民地政府为了加速开发马来亚的资源,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工,于是通过香港洋行,船务公司和买办等等提供丰厚酬劳派遣猪仔贩子深入广州,汕头,厦门及其附近乡镇活动,依靠猪仔贩子诡计多端,花言巧语,用诱骗甚至绑架的手段掠取华工前往马来亚务工o六十块大洋,卢佑把自己卖给了猪仔贩子,用二十块大洋交给了地主卢显,算是赎了卖身契,留了二十大洋给自己的童养媳老婆做安家费,另外二十块大洋在付过前往马来亚的船票路费之后,所剩无几,卢佑几乎是在口袋里只有几个铜钱的情况下,远渡重洋,抵达了马来亚o大多数猪仔基本上入了矿山,就很难再脱身,卢佑也算是运气好,他为人伶俐,头脑醒目,又自幼做长工,吃的住苦,在矿山努力工作三年,完成了合约年限之后,居然被监工的工头看中,没有私下直接更改延长合约把他永远留在矿山,而是等合约结束之后,介绍卢佑去了工头家中的一处烟酒商行做工,在烟酒商行做工三年比起矿工三年自然不同,烟酒商行整日与英国人打交道,卢佑趁机学会了些英文,又把自己的可怜工钱全都攒起来,通过结识的英国人,趁机自己和几个同乡借钱凑钱,与英国人合股开了一处小小的烟酒商行o烟酒商行开了三年,手里有了两三千块叻币积蓄之后,卢佑又开始动了其他心思,在马来亚最赚钱的就是矿山生意,他听说拉律地区矿藏丰富,所以把烟酒商行的股份交给自己的同乡,带了一部分现金,独自前往拉律,寻找入股矿山生意的机会o结果等他到了拉律之后,卢佑才发现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拉律的确矿藏丰富,但是华人也众多,当地华人分成两大帮派,互相争夺矿山生意,一方是义兴三合会,一方是海山建德堂,来拉律的华人,100%的要选择站队,不存在第三种选择,在这个地区,华人帮派的仇杀不受控制,每天两大帮派都会因为各种事件发生血腥事件,而且动辄就是数百人的械斗,如果不加入其中一方,两大帮派会同时找外来者的麻烦,卢佑无奈之下,选择加入了义兴三合会,也没有敢说自己是带着现金来拉律地区想入股矿山生意的,只说是学过厨师,想来这里找工作o当时帮派对自己的成员还算讲义气,卢佑想找工作,帮派帮他找了一份在某处锡矿做厨师兼采购的工作,卢佑入了帮派几个月后就看清楚,只有两大华人帮派中的大人物,才有资格在这个地区与英国人合伙做矿山生意,不然外来人就算口袋有钱,也是被当成羊牯抢掉的下场o认清现实的卢佑几乎是豁出命来搏,帮派有事他出头,工作上也尽可能想办法通过采购积累财富,在帮派拼杀五年,卢佑凭借够狠够凶,又懂英文与当地英国人交流,成功上位,年仅二十五岁,就成为义兴三合会在拉律地区的大佬级人物,手里的财富也终于勉强够入股矿山生意,1872年,卢佑的矿场正式开业,可惜好景不长,1873年,义兴三合会与海山建德堂爆发了数年间最大的流血冲突,双方数千人在拉律各个村镇爆发冲突,卢佑的矿场被海山建德堂近千名成员冲入摧毁,矿山设备房屋全部被纵火焚烧,手下矿工要么被砍死砍伤,要么就趁乱逃走o这次冲突持续了数个月,拉律地区多个矿场瘫痪,最后英国殖民政府当地的驻扎官亲自约谈两大华人帮派进行调停,才告一段落o但是争端虽然停息,但是卢佑生意却也宣告终结,就在卢佑心灰意冷准备离开拉律地区时,拉律所属的霹雳州英国驻扎官被马来亚土著刺杀,英国殖民政府大怒,派遣大批英军进驻霹雳州弹压土著,英军在当地需要粮饷,卢佑抓住机会,凭借自己懂英语,和自己的帮会身份,拿到了一份替英军供应粮饷的合同,靠着这份合同,抓住机会的卢佑赚到了第一笔大钱,足足五万块叻币o用这笔钱,在因为英军进驻而安稳下来的霹雳州,卢佑马上又与人合伙再度开办矿山,生意红火,半年时间,财富从五万块就膨胀到十五万,翻了三倍,不过随后锡价大跌,卢佑的十五万又损失的所剩无几o好在他有英军的关系,把自己仅剩的数千块叻币打点了霹雳州驻扎官,争取到了对霹雳州甘丁文地区承包税捐的合同,之后随着锡价回涨和承包税捐,卢佑身家再度暴增,截止1981年,卢佑身家已近五十万叻币,时年三十六岁,从十四岁被卖猪仔到马来亚,整整拼杀二十二个春秋,成为甘丁文地区华人中首屈一指的人物o1982年,卢佑离家二十三年后,把矿山股份撤出换成现金,重返故乡,当年的童养媳妻子仍然在等着他归来,卢佑在故乡停留四年,之后决定重返马来亚继续做生意,当时男人出洋,很少有人带家眷,这四年间妻子未怀孕,担心妻子孤单,卢佑买了一个婴儿给妻子,然后又出钱在省城广州置办家业商铺,招募一批可靠工人和佣人,又留了一笔钱让妻子有所依靠,这才又二次前往马来亚o这一次,卢佑没有去新加坡和甘丁文,而是去了吉隆坡发展,如今他身家颇丰,靠着金钱开道,结识了吉隆坡最具权势的英国驻扎官,彼时恰逢吉隆坡大火,大半城市付之一炬,百废待兴,急需重建,英国人委托卢佑招募华工来建设吉隆坡,当年的猪仔卢佑,变成了猪仔贩子卢佑,至此彻底开始真正发迹o凭借与英国人的良好关系,卢佑不仅涉猎华工生意,鸦片生意,烟酒生意,锡矿生意,更是拿下了四个州的承包税捐生意,只是四个州的税捐,每年为卢佑带来的财富就不低于五百万叻币o到1896年时,吉隆坡三分之一的住宅楼都是卢佑的,吉隆坡的所有鸦片生意都是卢佑的,马来亚数个州的赌牌,烟牌,酒牌也都握在卢佑手里,赌牌烟牌酒牌这些并不是指简单的鸦片馆赌场酒楼营业执照,而是专营权,代表整个州只有卢佑才能合法开设酿酒厂,鸦片工厂,赌场,其他人想要开设鸦片馆,赌场,卖酒,就必须征得卢佑同意,并且卢佑被委任为雪兰莪州议员,卫生局委员,成为了马来亚的社会名流,受到殖民地政府英国官员的器重,在雪兰莪州拥有两万英亩的土地,而他在各个地区靠吞并,收购的大量矿场中,为卢佑工作的矿工就有十余万人o1897年,卢佑与英国殖民政府签定合约,承建从吉隆坡通往彭亨文冬的道路工程,殖民政府向提供陆佑优惠条件,在文冬拨出四千英亩矿地给他,可免交二十一年矿地税o甚至因为卢佑手下的工人太多,向政府申请之后,卢佑自己发行银票,用印制的银票当成钞票一样发给工人做薪水,工人用这种银票,可以在卢佑名下的生意中当成钞票来购买任何东西,烟酒,鸦片,黄金,粮食,衣服,蔬菜甚至房产,在马来亚很多地区,卢佑发行的银票,比政府发行的钞票更受百姓欢迎o截止到卢佑去世时,他在马来亚的产业包括承包税捐,锡矿,地产,种植橡胶,椰子,咖啡,煤矿,船务,贸易,工程,金矿,汽车代理,金融,股票等等,几乎囊括马来亚各个行业o在卢佑的巅峰时期,马来亚的华人分为三种人,为卢佑工作的人,等着为卢佑工作的人,卢佑o
第三五零章 交易所
对大部分香港人而言,今天同昨天一样,仍旧是个普通的上午,辛苦的重复着昨天的工作,等待又一轮夜幕降临,收工下班。
但是此时中环的香港证券股票交易所内,却与持续多日的冷清不同,此时交易所大厅数十个吊扇呼呼啦啦的转动着,努力为大厅带来凉风,长长两列足有上百个电话面前,分散的坐了三十多个股票经纪,其中十几个正对着电话大声通话,声音之大,站在大厅门口,都能听到最里面的股票经纪对着电话讲什么,十多个声音同时响起,简直让交易大厅比菜市场更加喧嚣。
并不是这些大声对着电话讲英语的股票经纪不懂礼貌,而是香港证券股票交易所从当初成立时就订立了规矩,严禁股票经纪在进行交易或者报价时轻声细语,尤其是交头接耳咬耳朵这种中国传统商人最习惯的手段,完全不能出现。交易所规定他们的通话声必须高声让大部分同行听见,防止股票经纪之间串谋作弊。
罗转坤的几个手下此时就在打电话的人群中,握着电话用有些生硬的英文先朝自己之前联络过的客户报着今日的股价,随后等电话那边的上海人客户骂着洋泾浜英语让他们讲人话之后,他们才大声喊一句,示意告诉身边的其他交易员,是客户需要他讲中文:“先生,您需要我讲中文?好的!我用中文再帮您报一次!”
今天特意来交易所坐坐的杜史威脸色难看的放下茶水,因为他听见远处又有交易员大声说出一份买单,然后走到交易大厅巨大的报价黑板前,在上面用漂亮的英文写下,买入希振置业两百手,1.84。
股价又涨了。
杜史威上午在交易所大厅坐了已经快两个小时,此时交易大厅的黑板上,希振置业的股票买单已经挂了几十张,加在一起足有四千多手,但是卖单却到现在寥寥无几,偶尔有张小卖单也马上被庞大的买单基数消化掉,按照这个趋势,等下午交易所收工时,希振置业的股价能被买单轻松挂到每股三元以上。
如果之前希振置业的股价上涨,杜史威会很高兴,但是现在他高兴不起来,按照林孝森对他讲的,试图恶意收购希振置业的假发行业老板宋天耀暂时没有筹集到资金,可是如果宋天耀暂时没有拿钱进场,现在黑板上那一连串的买单是怎么回事?难道有其他神秘客人带着现金悄悄进场,准备浑水摸鱼?总不能是香港人最近突然转了兴致,都开始想要关注股市了吧?
“买入希振置业五百手!1.85!获多利证券!”
在杜史威还为刚才1.84的价格皱眉时,又一名股票经纪大声说着话,走到黑板前,又挂上一份买单!
杜史威觉得现在应该压制一下价格,挂个大卖单把那些琐碎买单扫空,打击一下购买者的热情,不然见到希振置业的股价飙升,很容易会引来更多人关注,当价格高到一个可怕的程度,杜史威担心的是怡和手里那些希振置业股票最终不会让林家用现金加股份或者债券之类的方式回购,而是在股票市场放出,直接套取大量现金。
怡和不是慈善机构,想指望他们能按照当初收购的价格转让给林家,完全不可能,可是如果股价爬升到峰值,林家要去哪筹集大量现金满足怡和的胃口,怡和现在对地皮,物业都已经没有兴趣,最感兴趣的就是现金。
“卖单!希振置业七千手!财通证券!”一名华人股票经纪嘴里喊了一声,起身冲到黑板前,在上面迅速做出记录,然后开始针对黑板上排列的买单向下横扫。
杜史威震惊的站起身,转身走到一处空闲的电话机前,迅速拨出号码。
他希望有大卖单出现来压制一下股价异常爬升的状态,可是这个七千手的大卖单出现时,杜史威却觉得心脏一瞬间差点停跳!
除了林家和怡和,没有人能挂出七千手的卖单,一手四百股,七千手就是两百八十万股,相当于希振置业近百分之三的股份!按照现在1.85的股价,这七千手,已经价值五百二十万港币,除了林家和怡和,没有其他持股人能抛出这种大卖单!而林家的股票如果有抛售想法,他不可能不知情,难道是怡和?准备先抛出一小部分看看风头?或者说怡和与林家的股票回购这件事没有谈妥,反而彻底崩裂?
“林先生,交易所刚刚有一张两百八十万股的卖单,林家与怡和谈股票回购的问题怎么样了?”杜史威努力深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平静些,对电话另一端的林孝则说道。
林孝则在电话那边似乎也被两百八十万股这个数字吓了一跳,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今天阿森阿和和我正准备与怡和大班约瑟—凯瑟克一起午餐,在没有正式接触之前,怡和不可能把手里的股票放入股票市场,现在交易所是什么情况。”
杜史威把上午交易所内希振置业股票买单大量出现的事对电话中的林孝则说了一遍:“无论如何,股价上涨对林家有好处,起码会增加宋天耀的恶意收购难度,他想要吸纳股票,就需要付出越来越多的现金。”
“可能是其他持有希振置业股票的股东,看到有机会能赚一笔,所以急着卖掉,不是怡和与林家。”林孝则听完之后说道。
“好的,希望如此,只要不是怡和就没有问题。”杜史威对电话里说道:“那我去调查一下,可能是其他持股超过百分之五的股东。”
电话还没有挂断,唐伯琦就站到了他面前,杜史威把听筒放好,皱皱眉,看看交易大厅的门口,又看看面前正望向他的唐伯琦:“你……你是唐先生?你是怎么进入交易所的?”
唐伯琦从衬衫里拽出一张挂在勃颈上的胸牌:“我早就买了个席位,是这样,刚刚的七千手卖单,我怀疑是宋天耀放出来的。”
“唐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记得是你最先开始提醒林先生和我,宋天耀准备恶意收购希振置业,然后现在你又告诉我,股价刚刚开始涨,他就抛了七千手股票出来,他疯掉了吗?”杜史威挺直腰背,语气傲慢的对面前的唐伯琦说道。
唐伯琦指了一下黑板。
杜史威扭回头朝黑板方向望去,马上就愣住了。
在他拨号码时就已经被擦掉,代表完成交易的一连串买单留出的空白处,又一串新买单出现!
“你打电话时,那七千手的卖单就被迅速吃掉,随后更多的买单出现,我怀疑是宋天耀做的。”唐伯琦对杜史威说道:“不过我又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杜史威从黑板前把目光收回来,望向面前的唐伯琦,思索了片刻,换了种语气:“你说的有一点点道理,我仍然怀疑他做空,这张大卖单可能是他放出来的,然后随后马上消化掉又再度涌现的买单也是他挂上来的,目的是炒高股价,等股价够高时,他再把所有股票脱手,套取大量现金离场。”
唐伯琦在早晨交易所开门之后,就亲自来这里盯着动静,与杜史威不同,杜史威对一连串买单出现表现的意料之中,唐伯琦却觉得非常奇怪,宋天耀那种人,既然打了希振置业的主意,就不可能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宋天耀应该会在买单增多,股价增长过快时爆出些负面消息,打压股价,然后继续低价吃入,所以唐伯琦在交易所一直等某些消息的出现,可是消息没等到,却等到了一个大卖单出现,并且几乎是眨眼之间,这张七千手卖单就好像一块肥肉被四分五裂,被那些大小不一的买单好像食人鱼一样吞噬干净,这批食人鱼吃饱之后销声匿迹,但是更多的食人鱼闻到了血腥味,开始出现游弋,寻找血食。
股价没有因为这张大卖单的出现有一丝停滞,反而比之前涨幅速度更快了些!
如果大卖单与这些买单是一个人在幕后操纵,那这个人绝对是个证券高手,这种明压暗抬却又没有违反交易所规定,让人无从指责的股市手段玩的实在是漂亮,如果不是杜史威在交易所大厅里,唐伯琦都准备相信是林家玩的这一手,自己抬高股价,为宋天耀的收购加深难度。
“让林家想办法筹备现金吧。”唐伯琦沉默片刻之后,对杜史威突然冒出了一句。
杜史威皱皱眉:“你是说回购怡和的股票?”
“股价如果是宋天耀在搞鬼,他如果真的只是想做空,那短期内一定不可能回落,林家想要收购怡和手里的股票难度非常大,想想看,当股价到达过五元,十元之后,哪怕等宋天耀赚到钱离场,股价再度跌落,林家再想等低价时拿回怡和手里的股票也不可能。而且现在我们不知道这次股价飞涨会持续多久,不过按照宋天耀的胃口和我对他的了解,三倍五倍的利润就想喂饱他让他离场,就好像天方夜谭,所以林家现在就该考虑,尽快把股票拿回来,时间拖的越久,怡和会越愿意等高价。”
唐伯琦说话的同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感觉自己捕捉到了什么,脱口而出:“林家是不是准备抵押地皮物业,从银行借钱再加上换股或者债券之类的方式回购股票?”
“虽然你问的有些失礼,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林家的确是准备这样。”杜史威望着嘈杂的交易大厅说道。
唐伯琦抹了一下额头的微汗:“操纵林家其他不重要的上市公司,利用近期希振置业股价飙升的消息,把另外的上市公司股价也拉起来,然后在股价高涨时林家抛售,套取大量现金出来回购股票,比把地皮物业押在银行更安全,而且没有利息。”
“这种事操作难度很高,需要做的工作也很多,而且需要的时间,也比从银行借钱更长。”杜史威没有说唐伯琦大言不惭,能说出这种方法,就说明唐伯琦已经是眼光独到,不是身边那些只配在黑板上填写数字的普通股票经纪能媲美,他压低声音说道:“而且你要知道,作为上市公司的董事会主席和大股东,操纵股价被发现……”
唐伯琦呼出一口气,眼神锐利,仿佛又回到当日那个曾经的假发行业话事人模样:“给我个机会帮您,如果操作得当,两周到三周时间就足够,而且完全合法,安全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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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一章 护院
“乜鬼?你要把三楼四楼租给这几位来住?”赵美珍打量着面前已经多日不见的儿子,以及宋天耀背后跟着的五六个租客问道o这栋唐楼最初是用娄凤芸的钱买下来的,二楼住着赵美珍,宋春良,宋雯雯一家,三楼之前是娄凤芸在住,四楼则是师爷辉,后来随着娄凤芸师爷辉先后搬出去,就彻底空了下来,赵美珍虽然没有大的经商智慧,但是小聪明却还是有的,夏天天气炎热,她拿钱出来在三楼装了吊扇,把三楼改成了麻雀馆,设了四张麻将桌,在这里打麻将消遣半天时间也才需要两毛钱,还供应茶水,也不为赚钱,只是为了保持楼内的人气,不至于让这栋楼彻底空荡下来,也让街坊有个消遣娱乐的地方o赵美珍倒不是之前没想过把三四楼租出去,只不过这栋楼她不知道是儿子的还是娄凤芸,而且不论这栋楼是两人中哪个的,她都做不了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娄凤芸师爷辉说不定就回来住,麻雀馆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不那么无聊,聊作消遣,只是摆几张桌子而已,娄凤芸回来住,随时就能把桌子撤掉,比租给其他人更简单o如今自己儿子开口说把房子租出去,赵美珍第一个赞成,既能收租赚租金,又能让楼里多些人气,一举两得o只是儿子今天带来的这几个租客,看起来都不像是良善之辈,年纪都在四五十岁左右,有个人半张脸都被烧伤,落下的伤痕看起来好像是个恶鬼一样,其他人要么断手,要么跛脚,虽然脸上此时恨不得对自己和宋春良把脸笑成一朵花,可是赵美珍越看那些笑脸,却心中越发寒生畏o“这都是我在澳门认识的叔伯,帮了我很大忙,所以我请他们来香港养老,以后三楼四楼就租给他们住,租金每个月由芸姐从工厂那里给你o”宋天耀说着话,朝背后这几个黄森的老部下,泰山队悍匪介绍自己已经有些眼神畏缩的父母:“这个是我老妈,大家都叫她珍嫂,这个是我老豆,大家都叫他良叔o”
教黄六玩枪的半张脸骷髅汉子上前朝两人嘿嘿笑着,虽然面目可怖,但是声音却颇为亲热:“珍嫂,良哥,我叫姚春孝,叫我阿孝就可以,以后要靠两位多多关照o”
“珍嫂,良哥,我叫阿达,在澳门大家都叫我达叔o”一个断了条胳膊的汉子也凑过来自我介绍o“珍嫂,良哥,我是阿根o”
“珍嫂,良哥,我是阿四o”
“珍嫂,良哥,我是阿顺o”
宋天耀听他们自我介绍时轻轻松了一口气,总算知道自己父母是普通人,没有开口报自己的匪号,不然什么遮了天,断头达,矮屠子等等在泰山队当土匪时的名号,估计能把自己父母吓一跳o这几个人是宋天耀自己昨晚在隆福新街与黄森李权饮酒时,请李权做中人担保,又把黄森和几人让到上首,毕恭毕敬做足两广乡下地主聘教头护院的规矩,才请回香港的o林孝和干脆利落的处理掉林希元林希燊两人,让宋天耀心中有些发虚,林孝和连自己的叔叔都能不眨眼处理掉,而且处理的迅速利落,显然有一班专门帮他做些见不得光的人奔走,而自己身边就一个黄六,护着自己还可以,但是如果林孝和找自己家人麻烦怎么办,林孝和可不是香港的江湖人,做事没有江湖规矩依循,所以宋天耀才动了帮自己家人找些保镖的心思o这几个人都是跟随黄森多年的老部下,无儿无女,从黄森落草时就跟在他身边出生入死,与土匪,日本人,伪军,**,国民党,民团等等全都见过仗,唯一的缺点就是战争中落下了伤残,卖相不好,实在上不了大雅之堂,来了澳门之后,贺贤的身份位置,身边带着的保镖总不能一个个断手跛脚烂面,所以这些无儿无女的土匪也没能被选去帮贺贤做事,就一直住在黄森的寓所o他们大当家的黄森已经金盆洗手,黄家后辈子弟都已经开始帮有钱人做保镖,大陆又已经解放,江山太平,这班人回去招募人手重操旧业显然不可能,澳门虽然治安混乱,可是却没有人敢动黄森的麻烦,都知道黄森的侄子黄子雅如今是贺贤身边保镖头目,六条枪杀八人的狠角色,找黄森的麻烦就等于找贺贤的麻烦,谁敢招惹?
所以这几个人整日窝在黄森的寓所里打牌饮酒,打发时间,为此黄森心中非常不舒服,并不是他养不起几个老部下,而是这些人当初在山寨时,全都是三当家,四当家或者队长之类的响当当人物,受国民党招安时,这些人身上的衔头最小也是个连长,到了澳门却成了被人嫌弃遗忘的废人,这种滋味不好受o所以宋天耀提出要请几个老兄弟回香港的话题时,黄森最高兴o在黄森眼中,国民党溃兵也好,江湖人士也好,在自己这几个兄弟面前屁都不是,很多国民党士兵参军摸到人生第一把枪时,他们几个泰山队的头目已经长短枪齐备,长枪是广西兵工厂的四年式快枪,短枪是花旗国的三花口手枪,他黄森的泰山队能在中山一带打出名声,靠的就是马快枪狠以及身边这些一起陪他出生入死的老底子兄弟,这些人不要说杀几个江湖人,杀几个大天二,就算是给他们机枪弹药,让他们想办法去端了澳门黑鬼驻军的炮楼,黄森都不怀疑他们会失手o宋天耀开口求来的这几个人,以后生老病死全都由宋天耀负责,衣食住行宋天耀包办,当然,宋天耀也没准备让几个人去帮他杀人,就让他们住在自己父母身边,照看自己亲人安全o这五个人也不想继续住在黄森家中混吃等死,有人赏识,又按照旧时地主聘教师爷看家护院的规矩请他们出山,给足了面子,再加上宋天耀的狠他们已经见过,不是谁都够胆用自己这条命做诱饵钓对方上钩,所以宋天耀也对他们几个人的胃口,再有李权做中人,这几个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干脆的跟着宋天耀回了香港o“几位叔伯,我同我老豆带你们看看房间o”宋天耀介绍完自己父母,由自己父亲走在前面,带着五人朝三楼走去,三楼的麻雀馆里正人声鼎沸,宋天耀推开门时,一群人赌兴正酣,四张麻将枱围的满满,旁边还站着许多等空枱的人,有几个男人嫌热脱光了上身,露出身上的纹身,正探头瞧着桌面上的麻将牌,听到门响,侧头看见宋春良从外面推门走进来,有几个街坊摇摇桌边已经空下来的茶壶:“鹌鹑良,茶水都已经空了,快点蓄水!蒲你阿姆!坐下这么久,打了四圈一直都是输!鹌鹑良,你家是不是风水太差,找人瞧瞧风水!”
“就是,水都供的拖沓!连烟都不供一支,其他麻雀馆都免费供烟嘅!快点呀!想渴死人呀!”
鹌鹑是怕老婆的意思,说话的几个男人可能没有注意到跟在宋春良身后,还有宋天耀和几个新人,对宋春良骂了几句就继续低头望向牌桌,门外的宋天耀马上停步,朝后退了出去,没有开口o宋春良被人骂怕老婆和催茶水,脸上也只是讪讪一笑,想回头朝几个人解释一下,姚春孝已经轻轻拍了拍宋春良的肩膀:“良哥,不用麻烦你带路,我们自己进去清扫一下,街坊打麻将没问题,我也喜欢打麻将,可是街坊就该有街坊的规矩,那些不是街坊的人,也不要让他们整日来这里坏了你的心情o阿四,你进去看看o”
他说了一声阿四的同时,揽着宋春良的肩膀朝四楼走去:“三楼有些乱,良哥你陪我去四楼先看一看o”
“那几个赌输了钱有些火气而已,平日如果赢钱也不会这样o”宋春良再傻也感觉这几个人似乎有些不太对,所以主动替那几个骂人的赌客开脱o姚春孝也不听他解释,搂着他朝四楼走去,叫阿四的矮个子中年人已经自己走了进去,拎起墙边一处盛着热水的暖瓶,走到那张麻将枱前,拍拍刚才开口骂宋春良的那个男人肩膀,那人一转身,半瓶热水已经从他头顶淋下,烫的他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大片皮肤连同整张脸瞬间就被烫红!
匪号矮屠子的阿四脸色木然的看着在面前跳动惨叫的对方:“不好意思,我新来帮良哥这里做工,笨手笨脚,再加上老板你刚才口气太凶,所以手被你吓得抖了一下,还要不要添些茶水?以后来打麻将,欢迎,可是再敢占着便宜,嘴巴里还挑肥拣瘦骂脏话,我把你一刀刀割碎塞进这个壶里,送去给你家人,让他们留着泡功夫红茶o”
第三五二章 摩尔斯有麻烦了
“宋先生,回来了?”看到宋天耀与黄六从外面走进来,罗转坤从自己的办公桌后站起身:“喝点什么,我去帮你准备o”
“给我一杯水o”宋天耀坐下之后朝罗转坤说道:“你现在十几个人帮忙做事,留个女人帮你在身边沏咖啡也好嘛o”
罗转坤自己动手帮宋天耀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坐回到收拾整齐的办公桌前笑笑,朝宋天耀递过来一沓文件:“留人在身边,还不如打发出去多吸纳些资金进入股市,对了,这几份文件宋先生你看一下,然后在几处末尾签字,签过之后,我就可以去交易所筹备兆丰贸易增发新股的事宜o”
宋天耀接过来认真的看了一遍,接过钢笔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o五十年代的香港股市,公司上市发行股票筹集资金以及后续增发新股的限制与后来香港股市制度发展健全之后比起来,几乎可以说完全没有什么限制,自由度极高,完全没有后世宋天耀了解的诸多繁琐的盈利报表,审计报告等等增发限制o此时的香港股市还缺乏有效监管,一家公司想要筹备上市,也许交易所还有些硬性规定,可是等公司完成上市之后,交易所赚够了上市佣金,基本上就不再关心它如何运作,增发新股也喜闻乐见,反正只要增发新股交易所就能赚佣金,何乐不为o英国人对香港的股票市场完全没有任何心思花费在上面,在他们看来,一处殖民地的股票市场,只是英资洋行或者财团的零用钱提款机,当世道好时,偶尔在股市赚一笔就可以,真正值得被英国财团耗费心力关注的,是欧洲最大的金融中心,伦敦证券市场o“交易所的情况怎么样?”宋天耀签完字,把文件递还给罗转坤,自己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问道o罗转坤把文件收进公文包:“五十分钟前,我让人挂了一张七千手股票卖单,然后再由其他持牌证券公司的买单迅速消化,继续挂出新的买单,今天早早跟着进场的一小部分上海人,应该都能因此而或多或少赚一些,这样也能刺激其他还在犹豫观望的上海人投入进来,我今天准备把希振置业的股价抬到四块,按照推测,明天进入市场的上海热钱能多出几番,之后我们就不需要再过大过多的抬高股价,在旁边悄悄推波助澜就可以,被股价和利润刺激到的上海人就足够让这支股票继续攀升o”
“包约翰那里有林家的消息吗?”宋天耀轻轻点点头o对罗转坤的能力他是信得过的,专业方面毋庸置疑,既然已经把整件事交给对方来运作,宋天耀也就不再过于问的琐碎,他可以只等罗转坤给他结果o“没有,林家应该还没有在汇丰抵押资产筹集资金o”罗转坤把公文包放到办公桌一旁,对宋天耀说道:“他们会先和怡和方面接触,毕竟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怡和准备开出什么样的价格才会把股票卖还给他们o”
宋天耀沉吟了片刻:“如果汇丰没消息,林家会不会是从东亚银行等华资银行手中”
“应该不可能,股票在怡和手里,怡和是汇丰的董事会成员,在汇丰拥有两个董事会席位,怡和当然是希望林家借汇丰的钱拿回股票,林家如果不是脑袋出问题,一定要先考虑从汇丰借钱,一旦从华资银行那里借钱,怡和的态度也许就会变的强硬,林家不会犯这种错误o”罗转坤语气肯定的对宋天耀说道o宋天耀手里端着水杯:“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就算林家没有与怡和接触,今天上午看到股价异常,也应该先和汇丰打声招呼,包约翰在汇丰的证券部工作,消息最灵通,他都没有收到消息,是林家迟迟未动,还是另有筹集资金的方法?如果换成是我,我应该会在今天先与汇丰联系一下”
“铃铃铃!”电话铃声响了起来o
宋天耀停口不语,罗转坤抓起听筒:“财通证券,罗转坤o”
不过他马上就换成了英语:“包约翰先生?好的,您可以讲,现在就可以,真的?很好,谢谢您,等我忙完这几天,我请您去打高尔夫球,就这样,我把消息告诉宋先生,也代替宋先生向您表示感谢o”
一通交谈之后,罗转坤挂掉电话,一双如狼的眼睛望向宋天耀,闪着亢奋的光芒:“宋先生,说曹操曹操到,是汇丰包约翰的电话o”
“林家与汇丰联络了?”宋天耀与罗转坤对视着,希望从对方眼中得到肯定的答复o罗转坤摩挲着手掌对宋天耀说道:“不,包约翰打电话说他收到最新的消息,中国大陆准备将国民党时期的个人存款余额按照核定比率重新定值,使每个储户都能把国民党时期的存款余额按照一定比例提取存款,汇丰想继续在中国大陆恢复营业,就必须接受这个条件o现在汇丰董事会已经被这条消息吓坏了o”
“汇丰如果答应下来,就等着把裤子抵押给当铺吧o”宋天耀兴奋的笑出了声,放下水杯轻轻拍了一下手说道:“干的漂亮,中国万岁!蒲你阿姆,就该让汇丰的鬼佬明白,别老是把中国人当成白痴!战后汇丰在香港能兑换沦陷期日本人印的钞票,那是因为汇丰握有香港的印钞权,汇率也好,定值比例也好,都掌握在汇丰手中,可是现在汇率比例是握在中国手中,怎么兑换取款由中国人说了算,而且听起来态度很明确,汇丰当初在中国掠夺了多少中国财富,这次就要乖乖吐出最少一半来,不然汇丰内地分行的那些英国职员和资产就永远被扣押,摩尔斯现在应该很头疼,当初很多人劝他在内战临近结束时撤出中国内地,他却坚持要与**做生意,以为**与国民党那些蠹虫一样,收受些私人好处就能填饱胃口?现在中国开出了价码,把**当成经济白痴的摩尔斯,这次准备承受后果吧,运气好还能捞到个安稳退休的体面,运气不好说不定就是被董事会直接赶回伦敦老家的下场,唉,真希望摩尔斯能接受这个条件啊o”
“汇丰不可能接受,它承担不起,十几个城市的分行,汇丰在中国营运几十年,不知道有多少存户,贬值时期,两万法币连一盒火柴都买不到,坚挺时期,两万法币能在上海郊区买套房,都是一样的钞票,怎么去兑换,分批号分年限?中国不会答应o而把贬值过盛时期的法币与坚挺时期的法币全都按照坚挺时期来兑换,汇丰这点儿家底又不可能受的住o我看中国是不打算再让汇丰再继续开下去,所以干脆狮子大开口o”罗转坤朝宋天耀递过来一支好彩香烟说道o宋天耀点燃之后说道:“我知道不可能接受,可是总忍不住想着如果接受会多好o”
“本来约了怡和大班凯瑟克先生一起吃午餐,结果因为汇丰董事会临时开会需要他赶过去,所以我又能安排出时间临时约两位见面,不好意思,唐先生不要见怪我过于匆忙o”林孝森拉开自己的座位,看向对面的杜史威和唐伯琦,抱歉的笑笑:“我听大哥讲,杜史威先生和唐先生能给我一些建议?”
其实昨晚林孝森就与唐伯琦一起吃过晚餐,对这个年轻人没有太深刻印象,他已经听七弟林孝达说起过唐伯琦,在美国出生的美籍华人,波士顿大学经济学高材生,之前在香港搞假发生意,入了宋天耀的局中差点被活活困死,后来侥幸脱身,这次重返香港是判断宋天耀把钱投入股市想要吃下希振置业,所以会特意想要在香港股市上把两人的恩怨做个了断o对这种想法,林孝森嗤之以鼻,生意就是生意,少掺杂些其他因素为好,虽然唐伯琦特意向林家提醒,他要承对方的情,可是心中却想过,如果换成成熟的人,得到这个消息后,应该低调的跟在宋天耀身后入场,在股市赚一笔钱做资本,重新开始,等生意做大稳定之后,再考虑个人恩怨问题,少年意气,在生意场上要不得,唐伯琦不懂这个道理,以后还是会输,当然,这些并不影响他听唐伯琦给林家的建议o“我觉得唐先生对我讲的一些话很有建设性,所以才打电话给林孝则先生o”杜史威在旁边铺平餐巾,对林孝森说道o林孝森望向唐伯琦:“那不知道唐先生,说了什么话?”
“简单来说,就是不再考虑向银行借款,用在股票市场抬高股价抛售的方法筹集资金,也就是用股民的钱,把希振置业的股票从怡和手中买回来o”唐伯琦对林孝森开口说道o
第三五一章 唐伯琦的手段
“什么意思?”林孝森愣了一下,望向唐伯琦:“林家不可能抛售希振置业的股票,唐先生你想的”
“我不是说希振置业的股票,据我了解,除了希振置业之外,林家还投资控股了很多个公司o”唐伯琦没有等林孝森说完就主动说道:“可以籍着希振置业股票价格上涨,把林家其他持股的上市公司股票操作拉升起来,然后在高价时抛售套现,用套现的资金去回购希振置业的股票o”
等餐厅负责布菜的侍应生离开之后,林孝森才说道:“林家除了希振置业之外的确还控股七八间上市公司,有几间的股票早就想抛售套现,但是却无人问津,唐先生的意思,是可以把这些林家手里的冬眠股股价拉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