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瑶,你怎得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母亲!若不是你干出的这些丑事,秦府寻什么由头来休我?”万淑萍在外嘶声力竭的大喊大叫。
秦玉瑶靠在门扉上,脸色苍白,闭了闭涩痛难忍的眼睛。
小悦数着钱袋子里的银子,并未发现秦玉瑶的异样,絮絮叨叨的说道:“方才给了夫人一百两银子,我们还剩下三十两,姨娘日后用银子的地儿还多,您的手还需买药,该怎么办?”府邸并没有给她们拨月例,厨房里的吃食姨娘根本难以下咽,只得使银子做些好的,这样一来二去,银子流水一般的没有了。
秦玉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银子的事?左右想了想,让人向文菁报备一声,她有事儿出府一趟。
文菁难得的心情好,并没有为难秦玉瑶,准了她出府的事儿。
秦玉瑶立即去了翰林院,远远的看着秦老爷走出来。秦玉瑶上前唤住:“父亲。”
秦老爷见到秦玉瑶脸色铁青,怒斥道:“你还有脸来这里?瞧瞧你都做了什么好事?若你母亲如实与我说,我早该将你沉潭了!”
秦玉瑶紧咬着唇瓣,眼底慢慢的积蓄着泪水,扑通跪在地上:“父亲,女儿是无颜见人,可女儿是遭人陷害!您是我的父亲,这十几年来,还不知女儿的为人么?女儿素来性子清高,因此得罪了不少的人,这才失足毁了前程。”
闻言,秦老爷脸色稍霁,秦玉瑶当初是他的骄傲,落到这种境地,怎得能不悲凉痛心?
“你起来!”
秦玉瑶见秦老爷面色缓和了许多,站起身。杏眼蕴含着水雾,细细的看了秦老爷几眼,抽泣道:“父亲,您为何要休了母亲?是因为女儿么?若是如此,女儿哪里还有颜面苟活于世?甘愿一死,也不能拖累了母亲!”
“瑶儿,这是府里的事,你就莫要管。一心一意的伺候好你的夫君,过好你的日子便是。你的母亲,父亲与她是缘尽。”秦舒白面容冷漠,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秦玉瑶:“这个给你,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
秦玉瑶错愕的看着秦舒白,他是当真不知她在王府里的生活,还是假不知?伺候好李亦尘那小人?她恨不得毒死了他!
眼底闪过一抹怨毒,抬眼泪盈于睫,楚楚可怜的看着秦舒白,犹豫的说道:“父亲,您会娶继室么?”
秦舒白一怔,摇了摇头:“瑶儿,为父这辈子辜负了两位女子,一位是沈夫人,一位是你的母亲。这辈子就这样罢,都这么一大把年纪,怎得还能祸害了旁的女子?”眸光暗淡,拿着小木盒的手微微泛白,苦笑道:“你就莫要担心了,你母亲是你母亲,你是你,今后有困难可以回秦府。这是父亲唯一能留给你的!”
秦玉瑶望着小木盒,久久没有伸手结果。
秦舒白朝秦玉瑶怀中一推:“瑶儿还在怨怪父亲?”
秦玉瑶摇了摇头,后退了几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秦舒白微眯着眼,拉着她的手臂,将木盒朝她的手中一塞,看着她手被白纱包裹,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玉瑶一直落泪,就是不肯说话。
“瑶儿,王爷他虐待了你?”秦舒白看着好好的女儿,进了贤王府被折腾成这般模样,心里犹如刀割,愈发的怜惜秦玉瑶:“父亲会替你做主!”
“不要!”秦玉瑶急忙制止了秦舒白,良久,才开口说道:“与王爷无关,除了新婚夜王爷便不曾踏进我的院子,这都是女儿不懂为妾者该遵从主母,做错事坏了规矩受的惩罚。”
秦舒白心中不是滋味,他秦府也是百年大族,娇养大的女儿竟是被一个新贵的女儿如此践踏!
秦舒白将小木盒塞进了秦玉瑶袖中内袋,叮咛道:“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府,父亲明日去寻你。”
秦玉瑶眸光微闪,知道秦舒白这是心软了!心软好,她便有出头之日!心中不禁感激文菁在这关键时刻,将她打得这样凄惨。借着秦舒白对母亲的愧疚,她这才能轻易的打动秦舒白。
“父亲……您也莫要难过,儿女自有儿女的福气。女儿不孝,累您声名受到影响!”秦玉瑶扑通跪下来,磕了三个头,起身头也不回的跑了。
许是跑的太猛,袖中的钱袋子落在了地上。秦舒白捡起来,看着里面装着几两碎银,其他都是铜板,笔挺的身子仿佛被这钱袋子给压弯,背脊佝偻,落寞的站在夕阳下。
秦舒白回到秦府,去了秦阁老的书房。贤王如今娶妃,秦玉瑶断然不能够为妃。如果能让她做侧妃,想必日子稍稍好过一些。
秦阁老拒绝,沉声道:“贤王府那边你就别怪,瑶儿是妾也未尝不可。李亦尘这腌臜小人算计了咱们秦府,毁了蕴儿的双目,这仇不能不报。暂且就先委屈了瑶儿,日后将她送到祖家老宅,许配给一个世家公子为妻,算作秦家的补偿了!”
秦舒白未料到秦蕴双目失明有内幕,随后听了秦阁老的话,觉得有理,沉声说道:“父亲不必张罗儿子的婚事,儿子不会再娶。”
“混账!”秦阁老袖摆一挥,将桌子上的砚台挥落,‘啪嗒’一声,墨汁溅了一地。“当初你无论如何都要娶万淑萍,我们妥协了,这回由不得你!”
秦舒白缄默不语。
“滚!”秦阁老瞧着秦阁老就火冒三丈,懒怠见这个不孝子。
秦舒白面红耳赤,紧了紧拳头,甩袖离开。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秦舒白只觉得喘不上气来。当年若是娶了昕薇,恐怕……恐怕就不会如此了。
可是,他又怎得能害了她?
“老爷,您去哪里?”长随跟在秦舒白的身后。
“沈府。”
……
城门外,芳草萋萋,寒风萧瑟。
长孙华锦与水清漪共乘一骑,身子软软的靠在长孙华锦的怀中,微眯着眼看着由远及近的马车遥遥驶来,水清漪兴高采烈的说道:“他可真是让我一顿好等,可算是来了!”说着翻身下了马。
水清漪一袭淡紫长裙,咧咧寒风下,显得修长轻盈,宛如轻烟一般飘渺,仿佛下一刻便要随风而散。一头漆黑的长发披散,在风中肆意吹拂飘动,似真似幻。
昏沉的暮色下,长孙华锦看着眼前这犹如水墨丹青的剪影,不禁有些出神。微微眯了眯眼,对她如此期待龙幽而有些不悦。
他毫不置喙,龙幽使点龌龊的手段,水清漪定会与龙幽回西越。
他看出了她对现状生活的厌倦,尽其所能的让她开心,让她不舍抛下他,过上她向往的生活。可龙幽的到来,没由来的令他一阵心慌。
“清儿。”
水清漪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眸顾盼间,波光浮动。星星点点的光芒,似皓夜星辰,一抹光束照进他的心头,不安的心奇异的安定了下来。清雅淡笑道:“冷么?”
水清漪长长的眼睫被风吹得颤动着,轻笑道:“不冷。”
长孙华锦翻身下马,信步至她的身旁。伸手拢紧她被风吹散的衣襟,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上面粒粒疙瘩令他嘴角微扬:“嘴硬。”解下披风替她披上,揉了揉她吹僵的脸颊:“晚间天气寒凉,你身子单薄。魅王进京定会去寻你,也不在意这一时半刻。”
水清漪摇了摇头:“只是在府中闷得慌,幽儿进京我也好寻个由头出来走走,散散心。”最近身子疲乏的紧,坐在屋子里总觉得睡不够,出来吹吹风倒是清明不少。
长孙华锦眸子里掠过一抹幽芒,她在府中憋闷的慌,可见她当真是不喜这样的生活呢。
“清儿,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莫要离了我的身旁。”长孙华锦喉咙一紧,将水清漪拥在怀中,只想要将她圈禁在身旁,飞不出他的那片天。
水清漪不明白长孙华锦怎得突然提起这个问题,仍旧点了点头:“不会。”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不敢直视他的眼眸,看向远处环绕帝京,波涛滚滚,蜿蜒而去的护城河:“此次我会随幽儿回一趟西越,看望母妃。”
长孙华锦狭长的眸子里笑容不变,却无端的生出几分冷意。
水清漪自是察觉到,拉着他的手解释:“我会回来。”抬头望进那双深幽如潭,沁出寒意的眸子:“你要等我回来。”
“清儿,我与你一同去。”长孙华锦岂会忘了有个对她虎视眈眈的陈家?与她有婚约的陈家嫡子启程回东齐,她让花千绝将人堵截了陈家人,让他们打消来东齐的心思。唇边不禁掠过一抹冷笑,花千绝倒是巴不得她回西越,并未从中作梗,反而顺水推舟。若不是他在暗中盯梢的人第一时间传回了消息,恐怕此时便是陈家子弟进京。他又怎能放心得下,让她独自去西越?
水清漪摇头:“你要执政,去了这朝堂谁来坐镇?”
长孙华锦笑了,辨不清喜怒。
水清漪的目光被马匹嘶鸣声吸引,回头望去,便瞧见小凳子掀帘下了马车,跪伏在地上当龙幽的木梯。
龙幽踏着小凳子的背,姿态优雅闲适的站在地上。双手背在身后,慵懒的看着相依偎的二人,潋滟生辉的凤目里闪过不悦,幽幽的说道:“过来。”
水清漪不做他想,含笑的走过去。却被长孙华锦揽住了腰肢,朝后跌进长孙华锦的胸膛,挑眉询问着他。
长孙华锦淡淡的说道:“这次归京住驿站?”
“王府。”龙幽微微眯眼,剑眉略微上挑,俊美的神韵慵懒邪魅,令得人移不开双目。
“常德,带魅王回摄政王府。”长孙华锦云淡风轻,龙幽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
龙幽双目沁出戾气,摄政王府么?
“姐姐,咱们许久未曾叙旧,今日幽儿归京,你可要陪幽儿一同住在摄政王府?幽儿还有一些话要说。”龙幽凤目光影流转,漆黑的眸子清澈见底,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初见时的单纯无害。
水清漪看了一眼长孙华锦,对龙幽点头:“好。”反正还有两日便迁居了。
长孙华锦眸子一冷,看着龙幽眼底的自得意满,调转了视线:“今日是个好日子,便今日迁居罢。”
龙幽目光一凝,嘴角微微一颤,别开了头上马车。
水清漪想了想,将披风解了下来,给长孙华锦披上:“你骑马会冷,我便乘坐幽儿的马车回府。”
长孙华锦轻叹了一声,揉了揉她的青丝,松开了她。心里升腾着一抹危机感,小舅子也与他抢人?这算什么事?
可有些事,远不及长孙华锦想的那样。龙幽本就不算是良善之辈,方才又将了龙幽一军,龙幽心里不开心,语重心长的对水清漪说道:“父王说姐姐已经找回,母妃该给她入土为安,在这之前希望你见母妃一面。”
水清漪端着热茶,袅袅烟雾熏染着她的双眸,氤氲着水雾。白皙的面颊,云蒸霞蔚,染着薄薄的粉。龙幽略有些满意,气色较之以往好了许多。
“再缓缓。”水清漪抚摸着肚子,期待着能在回西越的时候,有孕在身,这样父王也不会为难与她。
龙幽轻哼了一声,没有再开口,怕适得其反。
见此,水清漪心里也不好受,咬紧了唇瓣,决定要向长孙华锦要个孩子。
可长孙华锦却不论水清漪如何凑上来暗示,他都无动于衷,只将她圈在怀中,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面颊贴在胸口,闭眸道:“睡觉。”
水清漪恨得咬牙切齿,总觉得他是知晓什么,便不让她如愿。
看着满桌子丰盛的早膳,水清漪神情恹恹,拿着勺子一下一下的戳着她爱吃的山药包。
长孙华锦淡淡的斜睨了一眼,缓缓说道:“今日萧珮邀你游湖,不去么?”
‘啪!’
水清漪将勺子搁在碗里,幽怨的瞟了他一眼,不语。
长孙华锦轻叹了一声,折腾了一宿,还没有消气?
“你昨夜一晚没睡,我便让常德回了镇西侯府的人,你今日不去了。”
“我去!”水清漪一扭腰,进了内室更衣。
水清漪捣腾了一阵走了出来,今日是用心装扮过的,一改往日的素雅。一身云锦上银线织就暗纹,一眼望去,只觉得潋滟生辉。衬着鬓间的一颗东珠,更为光彩照人。
举手投足间,风情流转。
长孙华锦食不下咽了,放下手上的山药包,看着水清漪的装扮眉心跳了跳。
“不用等我用午膳、晚膳,我今儿个有约了。”水清漪冷哼了一声,带着绣萍走了。蓦地,转身警告道:“不许跟着我。”
长孙华锦长叹了一声,只觉得头疼。擦拭了手指,望着她婀娜的身姿消失在院子里,冷声吩咐道:“今日罢朝。”
常德惊讶的看着一阵风似的消失无踪的长孙华锦,看了一眼王妃没有动分毫的早膳,感慨了一声总归是不要成婚。日后经常撂担子,王爷罢免了他的工作,如何养家?
……
水清漪的确是与萧珮游湖,可萧珮临时有事在身,便爽约了。
水清漪肚子饿了,坐在船舫上让牧兰去给她买早膳。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阳光照耀在水面上,似破碎的镜片,折射着琉璃光芒。
只手托腮,静静的望着湖面出神。水清漪轻叹了一声,今日没由来的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心里总觉得堵得慌,没有发泄出来便不舒坦。又隐隐的期待着长孙华锦哄她,可他却慢条斯理的用膳,完全没有要哄的心思,心里郁结。
“绣萍,近日我的气性是否见涨了?”水清漪觉得在长孙华锦的面前,愈发的矫情沉不住气。
绣萍点了点头,脾气有点燥。
水清漪又叹了一声,这样总归是不行:“这夏天已过,怎得还跟上火了似的?绣萍,你说我要不要找无双瞧一瞧,可是病了?”
愈发的娇惯了!
长孙华锦日后若不疼宠着她,想想都觉得心里憋闷得慌。转念一想,他是因着她要回西越,生气了?所以昨夜不曾顺从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