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音“呃”一声,左右偏着脑袋,嫌弃地擦着脸,蹙着小眉头看她。
“娘没有阿木古郎香香……”
“……”
换往常,夏初七又该心里发酸了,可这会儿娘儿俩的感情升极,又达成了暂时的战略友谊,她情绪正好,闻言“咯咯”笑着,伸出手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笑眯眯地道:“小没良心的,重色轻娘……”
一句话出口,又觉得小宝音听不懂,而且这话对一个两岁的小奶娃来说,太过“霸道”了,想想又凑过去亲她一下,小声道,“其实,娘也这样觉得。”
小宝音一愣,眼巴巴看她,小眼神儿柔和了不少。
“阿木古郎吗……”
“嗯。”为了拉近与女儿的距离,夏初七不得不对不住赵十九了,严肃着脸道:“对的,娘的想法与宝音是一样的,娘也觉得,阿木古郎香得很呢……”
“是,阿木古郎香香。香香的……”小宝音挥舞着小手,登时就高兴起来,那是一种在旁人那里找到了与自己一样的认同感而带来的兴奋,“娘,我喜欢你了……喜欢你……”
“呵呵呵……”夏初七干笑着,又低头,凶狠地低声道,“不过这件事……不能告诉你爹,知道吗?”
“为什么?”宝音不解。
“这……你长大了才能知道,你爹要知道了,他会吃醋的。”
“哦”一声,宝音似懂非懂,再想到赵樽先前的“威胁”,重重点头。
“他是坏人……宝音不跟他好了,只和娘好。”
“好!耶!”
“耶!”
这么顺利地把闺女从赵十九那里挖了墙脚过来,夏初七嘴里“嗯嗯”有声儿,却心虚地不敢回头去看赵十九,生怕他听见了刚才的话,只搂着“咯咯”发笑的女儿,胸襟溢着满满的幸福……
在她母女俩的背后,赵樽叹气,硬生生咽下了一口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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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母女两个的关系更是融洽了不少。
夏初七两年多没有照顾过女儿,如今照顾起来,比起寻常母亲,热情更多,心情更好,每一样食物,不仅亲自送到闺女的菜碟子里,还一样一样的解释清楚,告诉她菜名,做法和由来……
“这个是蒸蛋羹,娘的拿手好菜,清香爽滑,软嫩鲜美……最主要的还是营养丰富,小孩子吃了最好……这是蛋黄焗南瓜,吃了你能长个儿……呃,为什么这样看我?想知道为什么又是蛋?没法子,这鬼地方,食材太少……闺女,等咱回到北平,娘一定给你做更多好吃的,好不好?”
宝音点头,不吭声儿。
夏初七拿汤羹为当她盛了一碗松茸鸽汤,唇角上扬着,笑眯眯的道,“这一道菜呢,是你爹最喜欢吃的……都说一鸽抵十鸡,鸽子汤吃了好,营养丰富……这道菜,完全是你爹的意思哦,是他说要给咱闺女做的。”
得了女儿的喜欢,她也没有忘记为赵十九说好话。
可宝音只拿余光扫了一眼“会抢冰淇淋”的爹,便埋下了头。
“他是坏人……”
看着女儿的小表情,夏初七与赵樽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进灶房之前,女儿还与赵樽最要好,一出来,便与他成了阶级敌人?她当然不知道赵樽拿节操换了女儿的一声娘,想了想,她又摸了摸宝音的头,劝慰道,“……不要胡说,你爹才不是坏人。他最爱你了。”
宝音咂巴着小嘴,不看她,也不看赵樽,就是不认同。
这傲娇的小模样儿!夏初七摇了摇头,不免哑然失笑。
同情地看了看赵十九,她又替宝音夹了一筷子菜。
“宝音,爹和娘是世上最爱你的人……你不仅要爱娘,也要爱爹,知道吗?你这样说,爹可是会伤心的,爹伤心了,娘也会伤心,娘伤心了,就做不出来好吃的了,娘做不出来,宝音就吃不上。所以啊……你与爹拉拉手,做好朋友,怎样?”
小宝音憋屈地抬起头来,看着她,扁着嘴巴,样子委屈到了极点。
她只是想吃好东西而已……
爹威胁她喊娘,要不然要抢她的。
娘威胁她和爹好,要不然不给她做。
这到底是什么爹娘啊……到底他们最爱谁……
苦着一张小脸儿,小宝音小小的脑袋里,还琢磨不透这么多东西,只轻轻“哼”了一声,便放下勺子,做了总结陈词。
“你们不爱我……阿木古郎……最爱我。”
夏初七回头看向赵樽,两个人都是一愣。
看着闺女嘟着的嘴巴,她赶紧搂住她,笑着哄。
“怎么这样说,阿木古郎爱你,爹娘比他还要爱你。”
小宝音小眉头一直皱着,看看她,又看看赵樽,委屈的道,“娘最爱爹,爹最爱娘,才不爱宝音……”苦巴巴地说完,小丫头却不像寻常的小人儿那般闹别扭,反倒镇定地拿过勺子,又认真吃了起来,也不知道小脑袋里想到了什么,一边吃,一边道,“阿木古郎说……没有比吃更重要。为了吃好的,我便原谅你们了。”
“呃……”夏初七看她小大人的样子,想笑,又生生憋住。
不就是一小吃货么?还说得这样一本正经。
不过,只要女儿喜欢吃,她就有法子收拾她。
这一餐饭夏初七是用了心的,荤素搭配,在有限的食材上玩出了无限的意识流,不油腻,有营养,不仅宝音吃得很尽兴,就连赵樽都比平常多添了一碗米白饭,看得她心里美滋滋的,第一次觉得,为自己爱的人洗手做羹汤,确实也是一件人生美事。
一家三口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午餐。
收拾碗筷这样的事,自然轮不到夏初七来做,初初得了女儿的喜欢,她放下筷子便抱着闺女回毡帐里说私房话去了,也不知道她到底讲了些什么,逗得宝音一直“咯咯”发笑。
赵樽听着母女俩的笑声,唇角微微上扬,只觉暑气的窒闷感,一扫而空。他吩咐甲一拉了一张椅子来,懒洋洋倚着看书,听着母女俩的笑声,享受起悠闲的下午时光来。
湛蓝澄碧的天空,金灿灿的阳光,安静的小村子。
若是岁月就此静好,没有兀良汗紧锣密鼓的政权交替,没有南晏京师正在酝酿的一场战争,没有北平的紧张局势,也没有阴山皇陵与东方青玄的约定……便是千年百年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是幸福了。
但该来的事儿,始终会来,硝烟已燃,又怎会给他们永远的清闲?
他手上的《火龙经》翻了不到十页,嘎查村的海日古便过来了,在甲一的引领下,他急匆匆入了赵樽的毡帐,抹着额头的热汗道,“贵客,有人找您。”
☆、第279章 不速之客
海日古急匆匆过来的时候,夏初七并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儿,是小宝音听到了嘈杂的马蹄声响起,说外头有大马马来了,她这才晓得可能出了什么事儿。
把宝音从小床上捞起,夏初七胡乱为她擦了把脸,便抱着她出来。
几乎就在她从内帐走出的同一时间,外头毡账垂下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撩开了,一行三人风尘仆仆的入了帐,刚好与她撞了一个正脸。夏初七微微一愕,看到那几个人一同前来,不免错愕。
“咦,你们怎么来了?”
看她一脸疑惑,晴岚向赵樽行了个礼,快步走近,惊喜的看着她……还是她怀里抱着的小宝音,“王妃,你可还好?……这个是……小郡主?”
额尔古发生的事儿,晴岚还不知情。夏初七只点点头,并未与她细说,注意力更没有在晴岚的身上,而是落在正向赵樽施礼的道常和陈景的身上。
陈景带晴岚过来,虽奇怪,但也算符合逻辑。
但道常大和尚也跟到了阴山,那就稀奇了。
道常看见她,微微一笑,打了个佛手,“女施主,别来无恙。”
不晓得为什么,大抵是上次的事儿留下了阴影,夏初七看到这老和尚,心里便有些发瘆,即便想要假装热情,都不能很好的掩饰情绪,明明扯着嘴角,出声却是毫无诚意的干笑。
“道常大师好,许久不见,您又增添了几分仙气。”
“阿弥陀佛……”道常垂下眸子,微笑着,念念有词。
夏初七发现做和尚最好的地方,便是所有的回答,不管尴尬的,还是窘迫的,都可以用一句“阿弥陀佛”来代替。喜也阿弥陀,悲也阿弥陀,什么都阿弥陀,旁人哪里知晓他真正的意思?
“阿七,你带孩子去玩,我与大师和陈景说几句话。”
赵樽的声音不轻不重,听上去像是与她商量,但他这人天生便有一股子王者的统御之气,与人俱来的威严感,仿佛就刻在字里行间,在他认真吩咐某件事的时候,夏初七很少有直接违逆他的勇气。
带着晴岚出门儿之前,她特地观察了一下。
除了向赵樽福身告退,晴岚三个眼神,有两个都是瞄向陈景的。
她不知道这些日子晴岚与陈景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关系有没有实际性的进展,心里一直好奇着,却憋着没有询问,只抱了小宝音换了一个毡帐,让二宝公公打了水来,又找了干净的帕子递给晴岚,让晴岚先洗洗。
简单擦了擦脸上的汗和风沙,晴岚坐下来,目光落在宝音粉扑扑的小脸上,怎么也挪不开,“王妃,恭喜你,总算把小郡主找回来了。”
有宝音在这里,孩子又是一个伶俐敏感的主儿,夏初七并没有说太多在额尔古的事儿,更没有提怎样从东方青玄手里接回的宝音,只是笑了笑便转开了话题,问到了她的事儿。
“你与陈大哥在漷阴镇……有没有什么,嗯嗯嗯?”三个“嗯”字,她尾音带笑,一脸都是八卦的兴奋,意有所指的奸味儿极浓。
到了阴山,必有一问,晴岚早有准备。
加上她又是长期跟随夏初七的人,不必多说,就知道她要问什么。
抿了抿唇,她笑道,“王妃,你是想问,你的药酒,有没有效?”
“呃”一声,夏初七扶额,瞥一眼女儿懵懂的小脸儿,朝晴岚使了一个眼神儿,赶紧唤了郑二宝进来,让他把宝音抱了出去,这才大胆地挨近晴岚,顺着她的话题,失笑不已。
“啥药?我是会下药的人么?”
晴岚嘴一动,嘴上说着“不是”,眼神儿却分明写着“你就是”。
那一日,酒里的药,小二只说王妃吩咐他“看着办”,并没有承认是夏初七指使的。但是依晴岚对她为人的了解,她难保不会暗示小二……依小二那智商,就算被暗示了也不会知道,尤其还说他在村子里兵工作坊的刘铁匠那里拿的药,晴岚能信么?
“王妃……你就别掺和这事儿了。”
“我是在掺和么?”夏初七严肃着脸,“我是在做媒。”
晴岚哭笑不得,“不必做媒了……他都有婚约了。”
“如今是新时代了,咱们得讲究自由恋爱,你懂不懂?”
“……”什么新时代?什么自由恋爱?晴岚哑口无言。
“就知道你不懂。”夏初七笑吟吟的看着她,再近一些,握紧了她的手,“行了行了,旁的不多说,嗳,你就说,那个药……到底有没有效?陈大哥吃了之后……有没有……嗯嗯嗯,啪啪啪,嗒嗒嗒,么么么……”
全部都是拟声词儿,她学得惟妙惟肖,晴岚虽然似懂非懂,但只需要察言观色,也能知道她脑子里都想了一些什么。她飞快地瞥她一眼,脸上登时升起两片儿红霞,有些害羞,又像是有些无奈,复杂的情绪里,带了一抹淡淡的局促,但是在夏初七满怀期待的视线里,她却摇了摇头。
“陈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不是那样人不重要,只要我那药是那药就成了,别说他,即便是神仙来了也得倒下……”
“果然是你吩咐小二的?”不待她说完,晴岚便飞出一个“剪刀眼”。
夏初七哪里晓得酒被老孟家娘子调了包的事儿?与晴岚目光对视着,只觉得奇怪,“难道是小二办事不利?也不对啊,若是办事不利,你怎知酒里有药?”
睨着她紧皱的眉,晴岚那叫一个无奈。
叹息一声,她把那天发生在老孟家的事儿详细说了一遍,惊得夏初七合不拢嘴。
“果然还是赵十九老道,比我略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