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爷,打尖还是住店?”
老板娘一双风流的桃花眼,看着赵樽。赵樽却没有回答她,只有丙一上前,腻歪着笑,“有这么漂亮的老板娘,自然是要住店的。”
被男人夸奖长得好,女人都是高兴的,那老板娘头一仰,看着丙一时的眸子,便多了一些光彩。她乐呵呵地回头喊了一声小二,很快便有两个小子出来,为他们安排马匹,而已然被丙一的魅力征服的老板娘,则是亲自迎了他们入内堂。
“几位吃点啥?”
“你们有啥?”
“哟,别看我们店小,只要你们点得出,我们便拿得出,不说这北地的风味,便是那宫中珍馐……也是有一两味的。”
老板娘是个能吹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宫里御厨做的,就没有她不能的。
丙一笑着,征求赵樽的意见,“爷,你要吃点啥?”
赵樽侧目,看向夏初七,“问爷的丫头吧。”
“……”
在家是妻子,出了门就变成丫头,夏初七很无奈自己的处境。但丫头也是有尊严的,既然老爷让丫头点菜,丫头也不能客气,她瞄赵樽一眼,又眉开眼笑地看着风骚的老板娘。
“走累了,随便吃点简单的就好。”
“您说。”老板娘竖起了耳朵。
“嗯,先一人来一碗肉米粥,粥要用白米先煮成软饭,再用鸡汁和虾汁汤一起调和,熟肉要切得碎,如同豆粒大小,再加上茭笋,香荩、松穰等物,一同细切,同饭下汤,煮滚……”
“……”这是简单和随便吗?
赵樽嘴角抽搐一下,眼风扫过怡然自得的夏初七,见她还在一个菜一个菜的说,不期然又望向了几乎石化的老板娘,目光微微一沉。
“老爷!”夏初七眼神瞥他。
赵樽“嗯”一声,望过去,发现她眸底杀伤力十足。
夏初七冷哼一声,摆了摆手,看着老板娘扭着腰下去了,方才凶巴巴地瞪他。
“看她做甚?看我。”
赵樽无语,目光直直盯她,“你有何好看?”
她咬牙,“她有何好看?”
赵樽唇一勾,“自有好看之处。”
夏初七哼一声,“老爷,我可不可以揍你?”
赵樽,“……怎样揍?”
夏初七咬牙切齿,“老规矩!”
这姑娘常常说揍他,可一共就那么几招,不是猴子偷桃就是貂蝉拜月……总归没有一招儿是可以见人的。赵樽听了眉头皱起,在桌子底下捏捏她的手,又努了努嘴看向老板娘的方向。
“丫头这么厉害,老爷我甘拜下风。”
“交代!”她怒。
他笑,“我说有好看之处,马上你就见到了。”
夏初七眉目一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那风骚十足的老板娘没有端上来她刁钻的吃食,却娇笑着领了一个男人过来——
☆、第267章 夫妻档,一唱一合
当那一袭火红的颜色映入眼帘时,夏初七带笑的面孔明显一僵,像被光线刺了眼,微微一眯。可统共也不过一瞬,她便又恢复了淡然。
那人不是东方青玄。
这个世上,也再没有人能把红袍穿出东方青玄那样妖娆成精的效果来,只需瞬间就能夺去人的呼吸,吸引所有的注意力。
罢了,到底是没了!
她漫不经心的揉了揉额,望向走在风骚老板娘后面的男子,让虚渺的笑意冲刷掉心底那一抹引红衣带来的淡淡愁绪,便再一次告诫自己:死者已矣,这世上,再无比活人更重要的事了。
“老十九,久违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后,那人径直坐在他们对面。
他不是旁人,正是穿了龙袍也变不成太子,穿了红衣也妖娆不来的宁王赵析。夏初七对宁王这个人没有太多的好感,但多年未见,就算曾经有那么一些厌恶也被时间掩埋得干干净净。
她不是个记仇的人,除了今日刚添上的新仇——他为何要穿红衣?实在讨厌。
赵樽瞄了赵析一眼,冷峻的表情未变,端坐的身姿如一尊雕像。
“三哥真是神出鬼没,在这里也能遇见!”
到底是不是遇见,大家心里都有数。
与他互望一眼,赵析打个哈哈,不置可否。
多年的沉淀下来,经过夺位风波、圈禁之祸、塞外就藩等一系列的变故之后,赵析这个当年曾有机会问鼎皇位的候选人,脸上添了细纹,目光添了锐利,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深沉。
他笑罢,视线从赵樽脸上落到夏初七的脸上,露出一抹暧昧的笑意。
“旧事已去,旧人还在!老十九,你还是没变。”
赵樽把着酒碗,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他身上的红衣,目光冷了几分,语气却是带了一抹戏谑的笑,“三哥也未变。”
当年赵析爱慕东方青玄的事,知道的人不多。
可不巧赵樽与夏初七就是其中之一。
赵析苦笑一下,似是不堪提起旧事,调头拍了拍老板娘的手。
“凝香,下去备菜!”
“好的,三爷。可还要添些酒?”
“故人相见,怎能无酒?”
“说得是,等着啊……冤家。”
后面两个字老板娘放得很低,除了赵析旁人可能都听不见,但夏初七先前关注着她那一双风流眼,不幸又读到她的唇语,不由恍然大悟。生活毕竟不是电影,这荒山野岭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现金镶玉那样的绝色?原来她竟然是宁王赵析的人,而且肯定还是枕边上的人。
不过,赵十九先前是怎样看出来她不对的?
丫那眼力也忒好了吧?
心里寻思着,她审视的目光便再次望向他。
他正与赵析两个正在闲谈,明明是骨肉血亲的兄弟两个,本应该关系很近,可彼此掩饰了太多的目的性在面具之下,场面看上去格外诡异。虽然彼此都带笑笑,可任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下一步会不会笑着把对方掐死。
客堂上,一桌,三人。
除了夏初七陪侍在“老爷”的身边,其余侍卫们自动坐到远处,看上去像是为了避嫌,以免听见主子们说话,但仔细观之,那其实是一种极为严密的防卫方式。
菜上来了,酒上来了,茶也上来了。
赵樽与赵樽对酌而钦,看上去气氛很融洽。
皇子与寻常百姓不同的地方,便在此处。那一种皇室出身的优越感,并不会因为时间、地点而改变,不论是赵樽还是赵析,就这般坐在这一个简陋的客栈大堂中间,也自有一种令人臣服的气度。
“三哥,我给你斟酒。”
夏初七微笑着陪坐,干着丫头的事儿,喊着弟媳的称呼,样子很是闲适。赵析扫她一眼,目光中再无几年前在清岗初遇时的不屑,隐隐约约间,反倒添了一丝佩服。
“弟妹不必客气,你自顾吃菜,无须管我兄弟两个。”
他说罢,端碗又与赵樽碰了一下。
“老十九前往阴山,可知晓如今阴山以北的形势?”
赵樽向来少话,而一个少话之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很难让旁人抓住他话里的漏洞,这一刻也是一样,赵析说的多,他说得少,如今见赵析问起,他才淡笑道,“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又是一句不着边际的回答,却可以轻易引对方入瓮。
夏初七叹服着,又为赵十九斟酒夹菜,看上去极是贤惠。
“老爷!你吃——”
叫老爷叫顺了?“嗯”一声,赵樽看她,并不吭声。
她也只笑,并不再说话。
看着他两个的互动,赵析笑着,接了他上面的话题,“藩王私自离开藩地,可按叛逆罪论处。老十九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想来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才对?这一趟阴山之行,想来你已是势在必得了?”
势在必得什么?
也许是指阴山那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
也许是指他可以起兵南下,直指京师的筹划。
他没有说,赵樽也没有答,只是淡然反嗤。
“老三,此处也不是大宁。”
他的意思是说自己虽然离开了藩地,赵析自己也私自离开藩地,彼此之间,不过是五十步与一百步而已。
不料,他说罢,赵析却笑了,“我与十九弟不同,我这一次前往漠北,可是受了陛下的委派——公务在身啦!”
赵樽一双黑眸半阖半开,冷峻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挺直的身姿也未有一丝波动,只有那一副黑色滚边的袖子,似是被徐徐而来的微风吹拂,稍稍晃动了一下。
“哦?”
一个字,他拖曳成了低沉的长声,听不出喜怒。
夏初七瞄他一眼,心里稍沉。
赵绵泽会派人前往漠北,而且还是派了宁王,属实很突然。
在此之前,她没有听赵樽提起过,她完全不知他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如今,安王赵枢和湘王赵栋都已遭了殃,赵绵泽为何“独宠”宁王?
想当年,宁王可是与赵绵泽对峙夺储的人物,二人有宿怨在先的,赵绵泽这般宽仁?
宁王看着他俩的表情,笑了笑,解释道,“先前朝廷派人来,我便把宁王府的护军都交去戍边了。如今三哥我啊,只是一个光膀子的藩王,除了府上的护院家丁,再无一兵一卒,陛下对我自是放心的,无兵一身轻,好哇。”
顿了顿,看那两个人不答,他又自顾自道:“兀良汗小人得志,嚣张得很,今年的四月初二,他们要在额尔古河岸搞‘鲁班节’,广邀各国前往,陛下大抵觉得我离额尔古较近……呵,所以,我可是沐了皇恩而去的,十九弟就未必了吧?”
他似笑非笑,赵樽也笑,“这么说,老十九的命,如今是捏在三哥的手里了?”
谁都知道,赵绵泽要撤藩,要对付这些藩王是势在必行的举动。但不管他是巧立名目也好,欲加之罪也好,即便是“莫须有”,也必须有一个能堵出攸攸众口的说辞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