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咙滑动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眼,仿若带着某一种夺人心魄的魔力,夏初七多瞅了几眼,不由丢盔弃甲,顺着他的思绪,觉得此言极有道理。
这可是冒着敌人的炮火呀!应该给的。
“……五十?”她商量着。
“太少,打发叫花子呢?”赵樽淡淡的声音,带了一丝莫名的喑哑,那只落在她腹上抚着孩儿的手,突地往下一滑,“既是一个吻不能得高积分,爷也不介意为阿七做一些高积分的服务……”
夏初七脑子里“嗡”的一声,两条腿一僵,使劲儿并拢,终是一咬牙,红着脸儿瞪他。
“一百积分,不能再多。”
“一百五,不再议价。”他作怪的手并不停下,条件更是讲得铿锵有力,明显是捏着她的软处要挟她,夏初七连呼吸都快要没了,长长吁一口气,终是磨着牙同意。
“好……”
赵樽满意地松开手,雍容尊贵的脸上,并无半天猥琐之态,反是带了一抹促狭的笑意,那一双含笑的眼睛里,好像在说“小样儿,就你这胆儿,也敢诓爷?”
看着他,夏初七悔恨得想咬舌头,怎么一百五十的积分就这么容易让他哄了去?紧抿着唇,她任由他抱着自己,也不挣扎,也不生气,只是突地委屈起来。
“我难得见你一次,还得想方设法给你传信儿。你却这般欺负我,你还是人么?既如此,我两个不如不见也罢。”
赵樽低头,迎上她翦水一般的乌黑眸子。
“阿七若不喜欢,爷以后便不来了…”
丫还当真了?夏初七微微一怔,正要解释,不料身子突地离地,整个人被他卷了起来,抱到了那一张铺了软锦薄被的榻上。
顷刻间天翻地覆,好心脏怦怦直跳,耳根火辣辣的发烫。可与她想的不一样,赵十九并没有马上索取他的一百五积分,而是抱着她缓缓躺下,把她整个人裹在自己怀里,就像稀罕一个小动物似的,蜻蜓点水一般的吻,从她的脸颊和脖子,慢慢移到她的唇上,终是加了力道,与她含含糊糊地吻在一起,时不时抽离,吐出一串模糊低沉的声音。
“明儿你准备如何做?”
“嗯咛”一声,在他火一样的热吻里,夏初七好不容易才调整情绪,把明儿选驸马的考题和计划一一说与了他。可他也不知听明白没有,在她说的时候,就拿嘴在她脖子里啃吻,心跳与呼吸越发急促有力,热乎乎的弄得她极是情动。可待她说罢,他却只紧了紧圈住她的手,带着一丝不餍足的感叹停了下来,僵硬着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顺她头发。
“此计可行。”
夏初七睁开眼,与他相对而视。
心里似有蚂蚁在咬,可时间紧逼,赵楷那边儿不可能拖住赵绵泽太久,张五洒扫屋子更是不能太久,以免令人生疑。
她道,“那爷便帮我准备吧。”
他眉锋一竖,突地蹙起,“你说的那些东西,有点儿难办……”
一听他拖曳着的声音,夏初七就知这人在想些什么。“哧”一声,她狠狠在他劲腰上掐了一把,在一阵怦怦的心跳声里,低低一笑。
“五十个积分,还难不难?”
“五十?”他挑眉,极是为难地道,“难度是小了些,但还不够。爷想想啊,至少一百吧?”
“赵十九!”夏初七咬牙切齿,瞪了过去,“你有没有搞错,那可是你妹妹的终身大事儿?”
他紧紧收拢手臂,促狭的半边面孔隐在灯火的阴影里,深邃得宛如神祗,若非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实在很难让人猜度他的心思。
“她的终身大事,总归没有爷的终身大事来得紧要。”
明知他是在要挟自己借题发挥,可二人这般要好,那积分之说,只不过是为情趣所致,夏初七又如何舍得真的为难他?既然他这么想,其实于她来说,也并无不可。
“好。一百就一百,合着前面的,刚好二百五,都给你了。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她眨了眨眼,看入他的眼睛,突地昂着头,嘴唇迫近他的耳朵,一口叼在嘴里,咬了咬,一字字霸道无比。
“爷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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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儿不亮,夏初七便去了松涛院。
因先前与太皇太后说过,她不论出什么考题,都必须先征求她老人家的意见,故而这一关是无论如何也要过的。自然,太皇太后有可能会拒绝的因素,夏初七早就已经考虑过了。一个“上刀山,下油锅”的考题和规则说出来,太皇太后略略吃惊,竟是找不出反驳的由头来,到底还是依了她。
她谢了恩,径直离去布置。
于是乎,洪泰二十七年五月这一场“选驸马”的大戏,终是拉开序幕,便徐徐进入高潮。南晏的王公大臣,内外命妇与后宫妃嫔,北狄的使臣等都纷纷入场观看,整个东苑热闹非凡。
晌午过后,正是一日中阳光最烈之时,太阳炙烤得大地宛如熏蒸,地面上热得可以煮鸡蛋了。
第一道考题“上刀山”布置在校场的正中。
这个法子来自夏初七在后世看过的苗族表演。“上刀山”上的虽为“山”,其实也称为“上刀梯”。刀梯由一根高约数丈的铁柱、七十二把锋利无比的钢刀以及顶端上面三把寒光逼人的钢叉组成。钢刀一把一把捆在铁柱上,作为梯步,锋利的刀刃朝天,竞选者必须从钢刀的刀刃往上攀爬,能走完全部七十二个刀梯,便夺得铁柱顶端红色绣球的人,可以进入下一轮“下油锅”的比赛。
这种钢刀,刀刃极薄,挥绳便断,可谓是考验武力和毅力的高难度竞技。比之先前和平射柳,实在血腥了不少。
烈日下搭建的凉棚里,坐了大晏与北狄的一众王公大臣,高台上方坐着赵绵泽与妃嫔。凉棚里头,早有太监们抬了冰块过来降温,倒也不觉暑热。只是候选的勇士们负手在场中,个个都汗流浃背。除去晏二鬼之外,一同参与竞技的还有五个南晏人和四个北狄人。
“摆香案,祭天地,告祖宗!”
但凡有什么活动,这些礼仪都是必不可少的。在司礼官的唱响声里,一套祭祀礼仪开始了。
等事毕,太阳似乎更为毒辣了几分,照得铁柱上的钢刀银光闪闪,极是刺目,不仅场上比划的一些人,生出了退意,便连场下观战的人,也有几分心生胆怯。
“诸位,梓月公主尊贵端方。她的亲事,大晏极是看重。今日皇后想出这‘上刀山,下油锅’两个考题,是为验证诸位对梓月公主的心意……”赵梓月长篇大论说了一通,接着又长长一叹,“以血肉之躯搏刀剑之刃,此事不便强求,若有不愿参与者,现在并可退出。”
他向来有仁君之风,凡事必会人考虑。
这句话一出,顿时让一些不敢再参与,却又抹不开面子的人找到了一个台阶。
“谢陛下!”
随着一道道谢恩声,有人慢慢地退了下去,这些都是不愿意冒死求娶公主的。场上只剩下两名南晏人,三名北狄人。而最有竞争势力的,只剩下晏二鬼与北狄世子苏合。
为了比试的公正,只设有一个“刀梯”,也就是说,人人都必须从同一个刀梯往上爬,夺得那个绣球,才有进入下一轮的资格。
场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赵绵泽缓缓侧过头,温和的目光落在夏初七的脸上,“皇后昨晚没睡好?”
夏初七没有看她,眉眼一挑,淡淡道,“蚊子太烦人,吵得很。”
这货说话向来损,赵绵泽原本关心的话,被她噎在喉咙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登时僵在了那里。
“吉时到!”
幸而这时司礼的声音响起,为他解了围。赵绵泽松了一口气,瞥一眼她笑得越发邪乎的脸,眉梢微微一沉。
“诸位,开始吧。”
☆、第233章 驸马都尉
校场上,风大,太阳也大。猎猎的旌旗迎风鼓动着一股凛冽的美,炙烈的阳光火一样的舔舐着大地,“刀梯”上面的每一柄钢刀,都发出刺目嗜血的光芒,一个个全副戎装的禁卫军持着刀戟,三五步一个,把校场围得水泄不通,极是庄严肃穆。
“上刀山”的竞技顺序,是由抽签决定的。
第一个上的人是大晏兵部尚书谢长晋的幺子谢绍钧,这小伙子约摸只有十七八岁,瘦高的个儿,幼时习武,随父从军,也算是出自将门之家,颇有几分英气。谢长晋是赵绵泽的心腹,谢家在朝中的势头如日中天,若再娶得公主,自然是一件光耀门楣的好事儿。所以,即便谢绍钧先前有些胆怯,想随那五个人一道退场,可为了家族荣誉,被父亲丢了几个弯刀眼之后,还是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阿弥陀佛!”
谢绍钧赤足裸掌,走到刀梯下方,场上登时响起一道念佛号的声音,边席上围观的众人亦是抽气阵阵,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逼到这份儿上,他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搓了搓双手,谢绍钧咽一口唾沫,提气敛神,手攀刀梯,赤足也踩了上去。
“嘶!啊!”
他手脚放得很轻,可还是抑止不住心里的恐慌,不过只往上爬到第二刀,便已坚持不住,手掌受伤离开刀梯,往地下跳时,脚板心亦是被刀刃割破,痛得一屁股跌坐在校场上,汩汩而出的鲜血,看上去格外瘆人。
场上嘘声四起,谢长晋长长叹息。
因他紧张得没爬几级,因此伤不算重。
可看着太医上场为他包扎时,夏初七还是闭了闭眼,没敢去看。或者说,她没敢让肚子里的小十九去看。
“楚七……”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小若蚊虫的声音。
夏初七睁开眼,侧头望过去,便撞入了赵梓月一双紧张到近乎绝望的目光。与她平常总带着的懵懂茫然和天真不同,那是一种她在赵梓月眼中从来没有见过的担忧和恐惧。
“怎么了?”她明知故问。
赵梓月松开的下唇上,还有咬过的齿痕。她偷偷瞄一眼首席上的赵绵泽,小心翼翼走过来,蹲在她的身边儿,手按在她膝盖上,压着嗓儿道,“这个上刀山,可有诀窍?”
夏初七看出她眸底的期待,摇了摇头。
“拼硬气功,拼真功夫,拼人品素质。像谢绍钧这种皮嫩肉滑的少年公子,自然是爬不上去的。”
她绝口不提晏二鬼会如何,可在她不慌不乱的解释下,赵梓月乌黑的瞳孔却骤然一紧,像一只慌乱的小兔子似的红着眼睛看她,却说不出话来。夏初七看她如此,突地又有些不忍心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四周望了一眼,才凑到她的耳边道:“相信鬼哥会没事的,他可以的。”
“因为她皮厚,割不破么?”赵梓月接过话去。
这一句神补刀!夏初七哑然失笑。
“对,他皮厚。”
上刀山这活儿,诀窍是有的。但若非身轻如燕的非正常人类和长年累月练习的人,只要上去,都一定会有受伤的危险和可能。不过,像晏二鬼这样有真功夫在身的人,脚底和手掌上一定会有老茧,只要他上了刀梯之后心神平稳,步子“稳、准、狠”,垂直用力,不要在刀刃上来回滑动,应当就会没事儿。
“下一个,三千营兵马指使司晏二鬼。”
司礼官念到晏二鬼的名字时,夏初七掌心微微捏紧,抿紧嘴唇,眼风不由自主地扫向赵梓月。很明显,她比夏初七紧张了许多。一张小脸儿上血色尽失,苍白得犹如纸片儿,下嘴皮被牙齿咬得一片青白。
晏二鬼严肃着脸,朝另外几人拱手示意一下,便慢慢走向了刀梯。在他之前,已有两个人从梯下落下,没有一人通过。但迎着那寒光闪闪的钢刀,他脚步却没有半分迟疑,一看便知是势在必得。
“喂!”
场上突然传来赵梓月的喊声。
晏二鬼心里一跳,侧目看了过去。
她在喊他?是她在喊他?看着席上赵梓月尖削的小脸儿,他心潮起伏,热血翻腾,像是瞬间被人注入了一股子勇气,目光微微一热,竟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一个“你”字说完,赵梓月润了润干涩的嘴唇,又补充成了“你们都小心点。”
说罢,她垂下头去。可她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听上去像是在担心场上所有竞技的人,可晏二鬼却知道,她只是在叫他。
“多谢公主殿下。”
他深深看她一眼,突地赤手攀上刀梯,紧绷的身子略微放松,赤脚不紧不慢地往上踩,手脚并用,他一步一步往刀梯上爬行,而场上的人亦是屏紧了呼吸,眼皮都不敢眨动一下。
一阵风吹了过来,刮得刀梯上的五彩小旗呼啦啦作响,钢刀在烈阳的灼烤下,似是更加锋利,闪着一道道刺目的金光。
无数人都在看,看他能忍到几时,看他何时会从刀梯上摔下来。开始那几步,他似乎也有一些紧张,走得极慢,身子也较为僵硬,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刀锋。可几步之后,他便像是掌握了个中诀窍,身子放松,姿态矫健,步子也迈得越发平稳,提气运力,踩在刀梯上,如走普通的木梯。
“加油!”
“好!”
“晏将军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