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一皱,她侧过眸子,看了一眼满脸凝重的乌兰明珠,又看了一眼面色清冷的东方阿木尔,冷冷勾唇,是实而非的笑了起来。
“太后,多谢茅厕外的提醒……”
东方阿木尔神色极凉,“不必谢我。你该谢他。”
“他是谁?”她再一次笑问。
“你知。”阿木尔显然不乐意答。
可似是没有听出她的冷漠,夏初七眉梢轻轻一扬,笑容却是扩得更大了,“太后,果然是一出好戏。”
东方阿木尔似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清冷的眸光,略略闪过一抹淡淡的阴影,朝她看了过来。
“你在说甚?”
夏初七唇角上翘,不与她解释,只是看向校场上面。
“继续看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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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小插曲,也没有阻止射柳的继续。
那个公然刺杀皇后的兵卒被锦衣卫带了下去,至于要怎样处置他,夏初七并不关心。有些事情,既然由东方青玄来处理,她就没想到过还会有后续。如今她在意的,只是晏二鬼到底哪里去了。
“好——”
又一声赞叹!
“世子虎威!”
又一回锣鼓声。
“再来一发!”
又一声高吼里,北狄世子苏合稳稳的接住了射断的柳支。
看得出来,这人属实勇猛过人,加之他似乎对容色美艳的赵梓月心有好感,在场上比试时,拼尽了全力,明显比别人更为上心。
如此一来,胜算稳稳的自然是北狄人了。
夏初七脸色变幻莫测,暗暗捏了一下拳头。
鬼哥再不出现,黄花菜都快要凉了。
她替赵梓月紧张着,替二鬼揪心着,却不好声张。
而赵梓月那丫头已然看入了迷,偶尔还要拍一下手叫好,气得夏初七心肝脾胃肾都在吃痛,恨不得过去捏住她笑吟吟的小脸儿,捏一遍,再捏一遍,还捏一遍。
“那个苏合,太厉害了。”
梅子姑娘也是一个花痴,眼看那北狄男儿在场上耍威风,手中的扇子停了,目光早落了下去。
夏初七瘪瘪嘴,“扇!”
“哦。”梅子一脸无辜地吐了吐舌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地压低了声音,小声笑道,“七小姐,你说若是傻子来瞧着这阵仗,会不会吓尿裤子?”
夏初七白她一眼,“就你埋汰他,他啥时候尿过裤子?”
梅子眉头一蹙,低声道:“怎么没有,那是你没瞧见?”
夏初七狐疑的看她一眼,略微沉了声音。
“别贫了,这射柳还有多久结束?”
“奴婢也不知。”
梅子话音刚落,场上突然传来一阵更为密集的鼓声,几名司礼官鱼贯而出,高高扬了扬手上旗幡,大声道。
“验柳!”
夏初七心里“咯噔”一下,微微蹙眉。
“这就结束了?”
梅子又回一声,“奴婢不知。”
不管她们知不知,今日的射柳真的结束了。
北狄将士与南晏将士再一次分列两侧,等着几句司礼官上去验柳与评比。司礼官是早就备下的,两个南晏人,两个北狄人。四个人下场数了数,又商议一回,方才走向天棚的高台下,高声禀报。
“北狄苏合世子射三十支,中三十支,皆为柳白,接柳三十次。北狄承德郎卓力格图射二十二支,中二十一支,皆为柳白,接柳二十次,一矢为野矢……”
听司礼官报完数,射柳排在前名的,基本为北狄的将士。
这般鲜明的对比,属实让南晏没有脸面。
赵绵泽作为南晏帝王,脸色自更是难看。但哪怕一口老血鲠在咽喉,他也不得不咽下去,强颜欢笑。
“哈萨尔太子,强将手下无弱兵,佩服。”
哈萨尔朗声一笑,轮廓分明的脸上,满是阳光的灿烂,“陛下客气,这射柳比骑射,原本就是以南晏之短,较北狄之长,胜负算不了什么。”
他是为了给大晏的面子,赵绵泽自然投桃报李。
“话虽如此,但我大晏输了便是输了,事先的约定也是一定要履行的。朕这便下旨,将梓月公主许配给北狄最为勇猛的勇士——”
“慢!”
正在这时,场外七零八落的柳枝里,冲过来一个身装甲胄的将军。他只身一人,骑了一马,还未至高台,便翻身下马来,大声禀告。
“陛下,属下三军营兵马指挥使晏二鬼,素来仰慕梓月公主,先前因军务耽搁,没来得及赶上射柳,如今既然胜负已分,属下愿代大晏,向北狄苏合世子挑战,与他一决高下。”
听得鬼哥的声音,夏初七都激动了,赵梓月却瞪大了双眼,一脸的茫然。而也是这个时候,夏初七方才看明白晏二鬼的样子。
他像是刚刚与人搏斗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有几处於青,身上的甲胄上也有刀剑的划痕,胳膊上淌着的鲜血,浸湿了衣裳,像是来不及包扎伤口便急匆匆赶来,他的样子很是狼狈。
不过,他在赵梓月面前,几乎没有一次不狼狈。
他习惯了,赵梓月也习惯了,就连夏初七也习惯了。她蹙起眉头,瞄向赵绵泽,却听得他冷下来的声音。
“你怎的来了?”
众人不解他话里的意思,晏二鬼却懂。
但他什么也没有多说,径直在他面前跪下。
“陛下,臣愿为国一战。”
大概他的执拗震惊了旁人,那苏合世子上下打量他一回,眉头大步蹙紧,满是不悦。不过,眼看就要抱得美人归,斜刺里却出现一个程咬金,换了谁,都不会甘愿。
“比试已过,岂容你这般耍赖?既然要参与比试,早先为何不来?”
晏二鬼苦笑一声,什么也不解释,只目光执着的看着他,一字一顿严肃道:“世子所言有理,迟来是在下不对。这样,如今的比划不算参与先前的射柳竞技,只是在下单纯要与苏合世子比上一局。为了以示歉意,若是今日我输,我便把人头留在这里。若是世子输,只需放弃驸马资格便可。”
以性命为筹,只赌一个驸马资格?
不仅苏合愣住,整个校场都鸦雀无声。
可晏二鬼却不以为意,仿佛“人头”这东西,只是一件普通商品,就连声音都没改,“在下素闻北狄世子精于骑射,这样的条件,也不敢一赌?”
苏合直觉这人不简单,满心不高兴。
可草原男儿最是讲究热血,人家把“人头”都挂上了,还用上了“敢”字,他若再拒绝,好像就有点服软。
骨头轻了,还怎样娶公主?
冷哼一声,他把烫手的山芋踢给了赵绵泽。
“那得看你们皇帝陛下的意思。”
若没有这一场射柳,没有南晏输得太“丢人”,赵绵泽自是不愿晏二鬼来参一脚。可他如今骑虎难下,晏二鬼这般出场,又说不算是先前的竞技,只是与苏合比试,竟有了一点“天降神兵”的意思。
若他能为大晏挽回颜面,也是好的。
赵绵泽思量片刻,微微一笑,“苏合世子,先前晏将军被朕另派了军务,未及参与。若是世子不嫌,便与他比划一二,权当邻友切磋。若是世子不愿意,就当朕没有说过,梓月公主仍是归你……”
简单的一句话,赵绵泽又把烫手的山芋踢了回去。
而且,生生的“将”住了苏合。
若是这样他还不敢应战,那无异于承认技不如人。
更何况,他看着面前这个清瘦的年轻人,还真不太相信,他能在骑射上赢过自己。美丽的公主殿下正看着他,他怎么可以丢人?
好胜心一起,他释然了。冷冷哼了一声,他的目光掠过高台上赵梓月神色复杂的小脸儿,拍了拍手上的弓箭,粗着嗓子一喝。
“比就比!来啊——”
☆、第223章 求娶公主!
“世子果然爽快!”
晏二鬼慢腾腾站起身来,拱手施了一礼,目光错开,又环视向周围的人群,突地朗声道,“在下今日与苏合世子比试。若输,自愿留下人头,与人无尤。”
他这般说的意思,差不多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不仅如此,为了以免影响和牵连南晏与北狄之间的关系,他还事先为苏合免了责,算得上敢作敢当,行事极是大气。
听他说完,校场上的众人脸色各异,目光不停在他与苏合之间流转。而那些先前落败于苏合的南晏将士,则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晏二鬼,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疯了。
赵绵泽自是喜欢他的话,抬了抬手,对场中笑道。
“时辰差不多了,开始吧。”
“慢着——”这时,赵梓月的声音突然响起。
从这个与她终身大事息息相关的射柳开始到现在,她除了先前看得兴致勃勃的呐喊几句,就再没有出声说过一句反对或是赞同。如今突地喊停,令人不免吃惊。
赵绵泽侧眸过去,微微一笑,“皇姑有何话要说?”
赵梓月不理会他,只看向晏二鬼。
“你把头抬起来,让本公主瞧瞧,你长得到底有多么鬼斧神工!”
“嗡”的一声,四处是憋气的低笑。
这位梓月公主,不开口则已,一开始便是笑料。
在众人压抑的笑声里,晏二鬼心里微窒,没有去捂受伤流血的手臂,而是平静地望向高台上赵梓月,目光一眨不眨。他一张黝黑的面孔上,五官清秀,剑眉星目,不若赵樽的雍容冷峻,不若东方青玄的妖媚入骨,不若元祐的风流倜傥,不若陈大牛的神勇威武,却独有一种芝兰玉树的气宇轩昂。
赵梓月其实许久都不曾正眼看他了。不,应该说她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他。即便是三年前那一场春梦般的过往以及那一段过往的前前后后,她都从来没有低下过头颅去认真看过这个男人。
在她的心里,她与他,从来都是相距十万八千里的,是永远都不可能走到一处的。若不是丫丫的存在,她想,她一定会迫使自己忘记那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