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邵森算是苏城的心腹之一,苏靖从他的话里,并没有听出来苏城对妖兽有什么特别的在意。
苏靖若无其事地问道:苏城讨厌妖兽吗?
郑邵森笑了一下:苏小剑圣何出此言?道尊对妖兽没有什么明显的偏好的。
没有明显的偏好,不喜欢也不讨厌。
哦,苏靖不经意地说道,我还以为妖兽会影响守护大阵,所以道尊不喜妖兽呢。
郑邵森一愣,他若有所思地问道:妖兽会影响守护大阵?苏小剑圣这是从哪儿听来的说法?
没有这个说法吗?
之前去边界的时候,没看到有驭兽道的道友,苏靖作出回忆的样子,印象里有谁好像跟我提过一嘴说妖兽会影响守护大阵的什么能力?所以驭兽师一般是不会被派过去的。
这就纯属瞎猜了,郑邵森仿佛松了口气,他笑着摇摇头,实不相瞒,这守护大阵虽然庞大却并不复杂,它的主要功能是聚拢和吸收外面的生气,同时有一点的隔绝保护作用吧,但这隔绝保护作用就是一个简单的屏障,没有令牌谁都会被挡住的,所以哪里需要甄别的功能,再说了,它能甄别什么啊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它能甄别是人还是寒骨尸呢,苏靖装作恍然大悟,不过,为什么在边界没有妖兽呢?
这原因很简单,郑邵森耐心解释道,寒骨尸攻击的是有生气的东西,不论是花草动物还是人,它们以生气为食,生气越多,则越强。剑修或者其他修真这出去和它们对抗,只有自身的生气,但如果是驭兽师,他们都是要带本命灵兽的,这不就生气比别的修道者就会多了嘛,徒增对付寒骨尸的难度,所以很少有驭兽师去边界的,他们多半负责一些杂务相关的事情。
苏靖心里有了底,结合钱谆透漏的猜想和郑邵森给的信息,看来乔末之前在天殷境的那件事,极大的可能是苏城自导自演。
而当时在场的几名修真者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知道他还能找到他们么。
不过,如果真是苏城自导自演,那他是怎么控制寒骨尸的出现和消失的呢?如果他能控制寒骨尸的消失,为什么不干脆把冥寒渊的那些寒骨尸都消灭掉,还要让人去守边界,让他去履行剑圣职责呢?
苏靖不知道的是,那现在本该在边界履行剑圣职责的人,此时已经顺利地进入了自己的洞府,来到了乔末面前。
乔末看着面前嘴角带着微笑的人,他不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苏礼的脸上出现了受伤的神情。
末末,他勉强地笑了一下,声音放柔,怎么了,末末,是我,是苏礼啊。
乔末没有说话,他看向苏礼的眼神带上了警惕。
末末,之前我没有保护好你,害你中了苏城的计谋,苏礼闭了闭眼睛,我知道我不该来见你,但是没办法,我控制不住自己。
他睁开眼,眼中带着痛苦的情绪:我本不想打扰你和苏靖,但是,但是我不能容忍,我一想到是别人在你身边,我
苏礼攥紧了拳头,他的眼角红了:末末,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乔末看着苏礼,摇了摇头。
你就那么爱苏靖吗?!苏礼不禁脱口而出,他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他只是我的替身!你会喜欢他,你对他的感情,都是因为你喜欢的是我啊!
乔末终于开口了,他疑惑道:替身?
苏礼定定地看着他,又笑了起来,他眼底泛起黑雾:是啊,末末,他身体里,不过是有我的一片残魂,他不然他早就应该去轮回道了。
看着乔末有些松动的表情,苏礼把苏靖的事讲了出来。
苏靖本是苏家一个天生魂魄不全的孩子。
魂魄不全,不会思考,人又呆又傻,经常被其他孩子欺负。
但好歹名字在族谱上,所以他必须和其他那些孩子进登天台,去摸试魂石。
登天台的台阶太长,孩子们还没有辟谷,于是大人们给他们带上了干粮。
刚进去一两天还没什么问题,有的孩子走不动了,便叫苏靖这个傻子背他,苏靖那时候只会傻笑,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得到一次又一次妥协的孩子们终于在漫长的登阶途中找到了乐趣。
不能使用术法没什么关系,抢他干粮扔下阶梯,看他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喊饿,一群孩子哈哈大笑。
傻子不会反抗,傻子也不会告状,傻子只能任由他们欺负。
于是孩子们胆子越来越大,最终,那个带头的孩子举着手里的一小块饼子说:来,这是给你吃的。
已经饿得眼冒金星的傻子冲着那饼子扑了过去,那个带头的孩子一侧身,傻子一脚踏空,从已经爬了万阶的阶梯上直直坠落。
其他孩子们呆住了,他们欺负傻子,却没想过要让傻子死。
那带头的孩子是苏家的嫡脉,这种傻子的命在他眼里不过蝼蚁,于是他无辜地把饼子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道:哎呀呀好可怕,他上来要抢我的饼子,幸亏我躲得快,不然就要被撞下去了。
于是,一场恶意的戕害,就变成了一场无辜的事故。
苏靖的名字从本家的族谱里标记上死亡,而那个带头的孩子因为是剩下的人中灵魂强度最强的,虽然没有直接成为剑圣,但却获得了他候选人的身份,道尊笑眯眯地把药递给他,说了句好孩子。
当时的苏礼没有说话,他只是眸色深沉地看了眼那个孩子,然后转身离去。
等一切结束,登天台秘境被关闭后,他再次从望月泉回到秘境。
看着漂浮上来的残魂,苏礼让它们引着自己,找到了那登天台下的,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
苏礼重塑了苏靖的尸身,他对着那抹出不去的残魂说:我替你报仇,帮你去轮回道,但不是现在,你要先借我你的□□和魂魄用一下。
于是,死去的苏靖在离登仙台秘境入口的不远处,睁开了眼睛。
他现在脑子里的大部分记忆,是他当傻子时候的记忆,苏礼说道,但他对你的喜欢和执着,出自于我用来补全他灵魂的那部分魂魄,所以末末,苏礼的嘴唇有些颤抖,不论他喜欢你,还是你喜欢他,都是因为我啊!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他才会喜欢你,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你才会喜欢他!末末,你现在已经知道真相了,就不要再被那种表面的错觉欺骗了好吗?
乔末的眼睛直直地,他好像在看苏礼,又好像在通过苏礼的灵魂看什么人。
剑圣的灵魂,是最坚韧的灵魂,乔末轻声说道,是除了他自己,谁都无法分割的灵魂。
苏礼苦笑一下:是,但是,但是我没有办法,当时你已经下界了,我看到带着你神格的姻缘丝的时候,我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了,只想着,怎么从下界找回你,于是才找了这么个替身,所以,末末
乔末突然问道:那你疼吗?
苏礼的表情放松下来,他看着乔末,笑着摇了下头:只有分魂的时候疼,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但是他疼,乔末怔怔地说道,他好像并不在意苏礼的回答,所以他才会忍受住全身灵脉破碎那样的疼痛,因为他的魂魄带着伤,所以他时时刻刻都在经历着比经脉破碎更剧烈的疼痛。乔末艰难地说道,因为他习惯了疼痛。
苏礼听到这句话,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想重新扬起笑容,但却被乔末打断。
所以你不是苏礼,乔末的眼睛弥漫出水汽,仿佛在强忍着什么,他坚定地重复道,你不是苏礼,苏靖,苏靖他才是苏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晴天姓秦小可爱的营养液!谢谢!
第69章 苏礼
乔末不知道有人类为了他会做到这种地步。
平山论剑大会上,苏礼曾经告诉过乔末,人是可以分割自己魂魄的。
但是魂魄分得越碎,进入的肉身越分散,则对肉身本体宿主的影响越小,如果一具肉身里有两个不同的魂魄,那么这两片残魂就要争斗,最后赢的那个占据主动权。
如果一个人分魂,那么他的主魂只能有一个,也就是说,他的主意识只能占据一具身体。
苏靖原先的身体是不会思考的残魂,自然不会争夺主魂的位置,而苏礼的魂魄进去后,苏靖从一个痴傻的孩子变成了正常人。
眼泪从乔末的眼角蔓延出来,乔末用袖子粗鲁地擦掉擦掉,红渊出现在他的手里,剑尖直指面前的苏礼。
你不是他,乔末重复道,你不是苏礼。
当这个苏礼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猫科动物的直觉让他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和苏礼相处时间很长,还结过婚契,但现在这个苏礼,虽然有着他熟悉的皮囊,却给他一种十分陌生的怪异感。
在这个苏礼说出只有分魂的时候疼,现在都已经过去了的时候,乔末就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想。
裂魂的疼痛是会伴随被分裂魂魄一生的,像苏靖那样,他习惯了时刻伴随着的魂魄分裂的疼痛,所以哪怕是灵脉全碎,他都无动于衷。因为和裂魂的疼痛比起来,灵脉破碎的疼痛微不足道。
如果感觉不到疼痛,那他必然不是主魂。
这疼痛是过不去的。
苏礼为了下界找他,切割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那部分带着神格的灵魂,所以他才得以在苏靖的身体里停留。
他变成了苏靖,终日忍受着这疼痛,一直到习惯了这疼痛常伴。
这是他想下来找乔末的决心,也是他给自己的惩罚。
他把乔末弄丢了的惩罚。
红色的剑影浮现。
乔末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侵占苏礼的身体?
他在猜到真相的一瞬间便迫不及待的想去找苏靖,但是理智把他按了下来。
他不能现在就去。
如果说苏城当初的阴谋是向他而来,那么他如果贸然出现,会让苏靖难做。
苏城暂时没有把怀疑的目光放到苏靖的身上,他不能去坏苏靖的打算。
那苏礼看到他这个表现,也不装了。
他收起了那副痛苦伤心的表情,露出一个微笑。
苏礼很爱笑,不止是因为他的天生笑唇,更是因为他世家公子的风度让他必须保持这份带着疏远的和善。
但眼前的苏礼笑得有些张狂。
哈哈哈可我确实是苏礼啊,这人咯咯笑道,然后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哦,不如说他将手按在胸口,声音故作神秘,苏礼他留了一部分,在这里。
乔末皱起眉头,那人的手底下按着一颗金珠,他不记得苏礼有这么个东西。
你把苏礼留在这具肉身的的残魂
小猫咪,那人突然神色正常了起来,其实抛去苏礼的因素,我们也是见过的。
乔末一愣:你说什么?
还记得那个傀儡师吗?
傀儡师?
乔末睁大了眼睛:平山论剑的那个
啊,原来那个是平山论剑啊,苏礼挠了挠头,之前端起来的世家公子形象消耗殆尽,果然,只有一部分记忆还是会比较麻烦。
你是
你还记得那个傀儡师,很好,苏礼笑道,那你应该还记得之前那个姓苏的凡人提出来以苏礼的残魂作为报答,这方法不止苏礼方父亲知道,实际上也是傀儡师擅长的,所以那人才会信傀儡师的话,你知道牵魂丝为什么叫牵魂丝吗?因为,牵魂丝的一头连着傀儡,另一头,连着傀儡师魂魄,它本身就是用傀儡师魂魄的一角炼制而成的呀。
当时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乔末脑中,那红色傀儡线扎入了苏礼的手臂!
可苏礼明明经过了雷劫!就算有傀儡师的残魂,那也
要不就说这傀儡师的残魂是个聪明的残魂呢,那人赞叹,它躲进了一个苏礼绝对不会让它被劈中的地方。
乔末顿了一下,然后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姻缘丝。
飞升之际,苏礼千叮咛万嘱咐,要保护好手腕上的姻缘丝,他们也在那次飞升中确实保住了它,但当时的两人,谁都没意识到,那姻缘丝上藏了一丝残魂。
你是那个傀儡师?
不不不,苏礼摆手,我也不是傀儡师,因为傀儡师扎进苏礼身体里的牵魂丝,只有一小部分的残魂,我要是这片残魂,那可是很痛的,我可受不了。
乔末觉得这个人在耍他:你不是傀儡师,也不是苏礼。
又错了,苏礼叹了口气,我是苏礼。
你不是!
唉,好好好,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苏礼,好吧?苏礼一副拿乔末没有办法的样子,我换个说法,我呀,想变成苏礼。
什么意思?
那人挺起胸膛:你看,我身体里有苏礼一部分的神魂和完整的神格,而另一部分有那傀儡师的魂魄,再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魔气呀、执念呀,于是就诞生了我哈哈。
他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才停下。
是苏礼不要他的身体了呢,那人轻声细语地说道,你说,这么好的身体,他都不要,去要那傻子的肉身,连神格都不要了,啧啧啧,就为了去找一只小猫。
乔末的手攥紧了红渊。
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那人对他神秘地笑笑,他并没有期待乔末的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因为呀,在把自己的魂魄塞进苏靖身体里的时候,没有把这个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