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就是前不久掉了个孩子。”
“啊?”铁牛忙仔细地全身查看苏妫,竟然真流出两行热泪:“怪不得这么瘦,一看就是没吃好。你家厨房哪儿,婶儿给你做顿好的。”
“谢天谢地,你赶紧去吧。”韩度连忙将仍在喋喋不休的陈铁牛请出去,并给她指了厨房的位置,这才将门关上,他对苏妫讪讪一笑:“她就这样一个糙人,但绝对是个热心的直肠子,你可千万别在意。”
“没有。”苏妫轻笑道:“她真的很好,你知道吗?你脸上终于有笑了。”
“嗯?”韩度走过来,替苏妫将他的大氅披身上,轻笑道:“我不是一直都会笑么。”
“不一样。”苏妫抓住韩度的手,道:“自从婵姐走了后,你就在强颜欢笑。”
许是触动了韩度心底的伤痛,只见男人低着头,强装淡定:“是么。”
那个已经走了快十年的婵,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苏妫忙岔开话题,问道:“眼下语儿去了夕月国,我哥与小寒一道去送她了,你,你打算?”
“我要去夕月国。”韩度眼神坚毅,手狠砸了下炕,恨道:“我要去找我闺女!”
“我也去,你带我一起。”
“你安心养身子,这事就交给我了。”韩度轻抚了下苏妫的黑发,柔声道:“再说,有个人就要来了。”
苏妫心没来由地跳的很快:“谁?”
“纪无情。”
“他,他,”苏妫只感到一阵晕厥,她眼前不住地发黑,口里又干又涩,女人忽然反手抓住韩度的胳膊,紧张万分:“你别骗我。”
韩度怕苏妫太过激动,连忙由上到下地抚女人的背,试图让她稳定下来。
“我和铁牛路过利州,谁知却碰上老友刘娟,你认识他的,就是给你换脸的那个胖子,胖子说他跟一个叫季燃的将军来 回塔县有事。”
“你说谁?纪,纪什么?”
“是上禾下子那个季,单名一个燃字。”韩度接着说道:“那个季燃长得太扎眼,我就忍不住多瞧了他几下,却猛地发现他额间有一道剑痕,长相也与中原人颇异,我记得你曾跟我提过纪无情的面貌,好像是他。”
“对,对,肯定是他,他怎么现在才来?”苏妫气的头歪在一边,似小女儿般扭着衣角,哭道:“他怎地如此薄情,说一生一世爱我,可他女儿如今都八岁了,他现在才出现?这个天杀的臭男人!”
“你先别怨他。”韩度忙安慰住苏妫,皱眉道:“纪无情,好像把以前所有的事都忘了,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等到小纪了,我都哭了,55555555
第180章 他 回来了
天很蓝,连一丝云都瞧不见。 回塔县的山永远是那么光秃秃的,向阳的那面还好些,是正常的土黄色,而背阴的则已暗黑色居多。
今儿街上很安静,因为三爷和夫人要迎接朝廷来的襄阳侯季燃。
据说这位侯爷曾经救过驾,皇上很是宠他,还特特封了他为右龙武将军,如今叫他与归坞国的九苑公主成亲,由三爷在 回塔县主持,完婚后便与九苑公主去归坞国。
又据说九苑公主在长安时,正巧看到了这位季将军路过,从此就陷入爱河不可自拔,亲自去求了皇帝,要求赐婚。
两国结秦晋之好,何乐而不为呢?
已经过了巳时,怎么还不来?苏妫踮起脚朝前方观望,她的心从几天前就开始跳的很快,恨不得立马就能飞奔到他身边。
“娘,你今天真好看。”金子因为不语那件事惹得他娘生气,这段时间不断地找理由找机会和苏妫说话,他上下打量了他母亲,笑道:“我从来没见您穿过这样的衣裳。”
“是吗?”
苏妫心情不错,左扭右扭地看自己,这衣服是多年前她从长安带来的,由宫里的师傅精心裁剪,领子边绣了一排桃红色的荷花,花蕊的地方缀了小小的珍珠;裙子是月白色打底的,水绿色渲染的,下摆特意裁成荷叶状。
“我现在瘦了,穿着会不会看起来有些松?”
金子前后看了下,忙笑道:“不会啊,反正我看着正合身。”
“是吧。”苏妫甜甜一笑,可旋即又皱眉:“我年纪这么大,还穿这么嫩,会不会有点不合适。”
“怎么会。”金子亲昵地挽住他母亲的胳膊,头枕在母亲的肩头,眯着眼睛笑道:“说您是我姐姐,也绝对有人相信啊。”
“贫嘴。”苏妫抚上有些发烫的脸,她瞧见银子蹲在地上在玩蚂蚁,忙将女儿拉起来。“妞妞,别玩土啦,会把新衣服弄脏的。”
苏妫替女儿将衣裳弄平整,仔细地端量孩子,女儿粉雕玉琢的,不知道跟他会不会很像?
忽然肩头一暖,原来是有人给她披上了厚袍子。
“你身子还未复原,该穿厚些。”
姜之齐皱着眉头看苏妫,她今儿实在太美了,不光穿的好看,发髻也编的精巧,还化了淡妆,额间贴了菱形花子,唇上稍微涂了点粉色胭脂,比十多年前少女时还要美。
瞧见女人不着声色地将棉袍脱下,姜之齐叹了口气:“如今韩度亲自去了夕月国,你就别担心不语了,原谅我好不好。哎,我是真不知道你怀孕了,要不然我绝不会把你扑下马呀。”
韩度那天当晚就走了,是啊,有他在不语身边,是应该放心。
见苏妫容色终于缓和了些,姜之齐忙凑近了,悄声道:“你 回家吧,迎接那个襄阳侯有我就行了。”
“不。”
“别任性,你穿的太薄了。”姜之齐左右看了看,果然,那些目光在苏妫身上的将士们忙将头低下。“你太惹眼了,大家都在看你。”
“不。”他要来了,我怎么可能躲起来?
正在此时,一阵马蹄声缓缓传来,只见前方出现约摸五十人左右的行军,为首的男人穿着银色细鳞的甲衣,手握长剑,英气逼人。
“他,怎么是他。”姜之齐仿佛见了鬼一般,脸色煞白,连连往后退,直退到利昭身上,这才一激灵反应过来。
利昭也是没想到姜之齐居然会这般害怕,他忙从后边推住姜之齐,悄声道:“皇上当年有旨,命下官暗中保护纪爷的安全,他不是鬼,而且还失了忆,三爷莫惊。”
什么?纪无情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姜之齐不由得大喜,但毕竟曾经谋害过人家,他有些不太敢看纪无情,头一直低沉着。
马上铜铃声由远及近,终于在城门前停了下来。
“末将季燃,拜见三爷。”
季燃翻身下马,阔步走到姜之齐跟前恭敬行礼。咦?怎么 回事,怎么这三爷不叫自己起来?季燃疑惑之下抬头去看,谁知一张似曾相识的美人脸登时印入眼帘。
他,他,真的是他!
苏妫本以为见到他会痛哭流涕,会疯,会抓狂,可真的见了面,她反倒觉得不那么紧张了。
“你,叫季燃?”苏妫都没发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不知为何,季燃一看见这女子,心就没来由地疼。
“那你知道我是谁?”苏妫往前走了两步,她好想现在就抱住她的纪大哥,想了八年的纪大哥,可她怕,她怕吓着他。
“您是夫人。”
眼泪悄然滑下,苏妫没有去管,她将银子拉到跟前,笑问道:“那你知道她是谁?”
季燃虽觉得这位美人好生面善,不过怎么会问他如此奇怪的问题。
“她是您的女儿吧。”
“对,她是我的女儿。”苏妫弯腰凑到银子耳边,指着仍跪在地上的男人,柔声道:“妞妞,你去扶那位叔叔起来。”
银子的胆子从小就不大,她怕陌生人,就算熟如刘能,只要抱一抱她,她都能吓哭。可这血脉毕竟是神奇的东西,它无论相隔多久,多远,都会将亲人暗暗牵在一起。
银子小手颤巍巍地伸出去,碰到季燃又很快缩 回去,她轻咬着唇 回头看娘亲,正好发现娘亲泪眼盈盈,点头鼓励她不要怕。
“叔叔,请起来吧。”
“谢小姐。”季燃正准备起身,他才一抬头,就看见眼前站着个粉嘟嘟的小女娃娃。这孩子的眼睛很大,双眼皮很深,睫毛特别长,皮肤白的就像牛奶,偏生小嘴又红的像樱桃。季燃只觉得看到这小女娃时,自己的全身血脉都要紧张地爆掉,他竟鬼使神差地抱起银子,对着小孩傻笑。
奇怪的是,银子也不怕他,甚至还搂住他的脖子,也笑的甜甜的。
多好,这样多好。苏妫觉得心里那块空缺,好像在慢慢愈合,她才刚朝这对父女踏出一步,就忽然听见一声雷霆怒喝。
“放下她!”姜之齐脸色难看极了,眉上的疙瘩一块一块的,眼神凶狠的都快要吃人了,他过去一把将银子夺过来,却笑的很温和:“我家闺女怕生,将军莫怪。”
季燃这才从方才的云里雾里中反应过来,他忙抱拳行礼:“末将唐突了小姐,请三爷恕罪。”
“无碍。”姜之齐狠狠地剜了眼季燃,笑的温和:“季将军和九苑公主舟车劳顿,赶紧进县歇着吧。”
“不错。”苏妫走上前,她反反复复地打量她心里梦里的纪大哥,他一如过去那般苍白英俊,气质还是充满异域风情的神秘忧郁,额间的剑痕依旧,除了名字,他一点都没变。
苏妫柔声笑道:“三爷早都安排好了,季将军住进我家,尊贵的九苑公主在防守严密的驿馆歇息,其余将士则住军营里。”
苏妫丝毫不给季燃任何拒绝的机会,忙拉了金子过来,笑道:“你快带将军家去,就让他住进你语姐姐先前住的屋子,我早都打扫好了。”
金子不晓得这里边的事,听母亲这般说,当下便领了季燃将军 回家。其余各人,也各自都有去处,不一会儿,便都散了个干净。
纪大哥他不喜欢吃辣,待会儿给他炒几个素点的菜。
纪大哥喜欢吃鱼,正巧昨儿个金大姐送来了条,给他蒸条鱼。
苏妫盘算着怎样做饭,只觉得胳膊一痛,原来是姜之齐抓住了她。
“你早都知道他要来?”姜之齐冷冷问。
“对。”苏妫现在就连酒窝里都是笑。
“所以你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姜之齐牙咬地咯吱咯吱响。
“不错。”
苏妫冷笑一声,正准备走,谁知却被人狠甩了一耳光。
“你这贱人。”
有点疼啊,不过这就是你,装了这么多年,终于原形毕露了么?
“你别忘了。”苏妫指着姜之齐怀里抱的小女儿,冷笑道:“如果当年不是你,现在抱银子的就是他。”
“你以为我稀罕你的破烂货?”姜之齐忽然将银子往苏妫身上扔,可失了准头,给扔到了地上,孩子当时就摔哭了。
姜之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可很快就被愤怒所取代。他一甩袖子,大步朝家走去。
“娘,好疼啊。”银子哭的委屈极了:“爹爹他怎么了,好好的他怎么了。”
苏妫瞪着那已经走远的背影,冷哼道:“他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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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回塔县的三月冷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个季节的鱼总是很好吃,肉质鲜嫩细滑,入口即化。
苏妫用特意调好的汁子将鱼腌了一会子,再把葱姜等物切成长条塞进鱼腹中,如此便可上锅蒸了。
金子兄妹被她送去了利昭的家里,让利夫人帮着照看一下,有些事,孩子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