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不知道有多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一般。
苏慕仙扶着石壁喘了口气,还是没撑住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这里没有天光,也不知晓时间的流逝,但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把一辈子该走的路走完了,而这条路依然还长得很。
到底是什么人为了什么才修得这条路哦!
修这么长难道不费钱吗!
苏掌柜不满地抱怨着,身体的疼痛感和心灵上的疲惫让她产生了几分困意,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扎根。
看了眼身后黑暗寂静的环境不太像是有人追赶的样子,她吹灭火折子塞进袖子里,打算在这里稍稍休息片刻。
也许实在太累了,本来只是打算休息一下恢复体力的,结果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这回似乎是延续了上个梦境的内容,只是地点变了个样。她抬头看了看墙上贴着的“要打出去打”五个大字,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在她的客栈里。
正值下午,大堂里冷冷清清,一个客人也没有。江元重背对着她坐在门槛上,半个身子斜倚着门,一手抓着一段桃木对着阳光仔细打量,边看边随口向身后问道:“掌柜的你喜欢什么花样?”
她背着手站在他侧后方,探头望过去,目光在他手里的短刀和桃木上徘徊了一阵,满是怀疑地说道:“你真的要自己动手?”
她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回来后真的找来了材料,说是为表歉意必须要给她做一支独一无二的簪子——虽然这话一听就很违心。
“之前的确没有做过,不过想来应该也不是很难。”江元重十分有信心地说道,还拿来了苏慕仙另外一支簪子作为参照,“等着,很快就做好了。”
说罢,他用匕首在桃木上浅浅地勾了一个轮廓。
“不是我打击你,但我劝你有时间还不如再把桌子擦一遍。”耿直的苏掌柜如是说道。
江元重摇了摇头不说话,手中的匕首换了个角度飞快地削着桃木,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证明给她看。苏慕仙拿他没办法,耸了耸肩兀自回到柜台。
等她翻完半本话本的时候,江元重说话了。
“掌柜的,店里有金创药吗……”
声音听起来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正如他此时的表情一样。
苏慕仙:“……”
苏慕仙:“早跟你说了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了,你咋非不听呢你个傻狍子。”
她翻了个白眼,嘴上尽管在嘲讽,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从柜台下找出伤药递到了他面前。
“别刻了,你要受伤了,一天下来的误工费比我的簪子还贵呢。”
江元重哪会看不出她嘴硬心软实则是在担心自己的手,便收起匕首笑着应道:“是是,我知道了。”
事情到此就揭了过去,然而几日之后,苏慕仙却收到了自家小二送来的一个锦盒。
红色的绸子衬底,上面摆了一支样式古朴的桃木簪子。做工说不上好,但边缘棱角都磨得十分光滑,内侧还刻了一个小小的“仙”字,足见制作人的用心。
锦盒是直接放在柜台里的,江元重本人并不在。她一时好奇想看看他在做什么,便抱着锦盒偷偷地走到了后院。江元重的屋子门正大开着,一身粗服的青年打扫着剩余的木料残渣,一转身就看到自家掌柜怀抱锦盒一脸惊讶地站在门前。
“你……”
她才说了一个字就被江元重截过了话题。
“做的是差了点,不过已经是我目前拿得出手的最高水准了。”一向自认无所不能的江少爷第一次承认自己确实有不擅长甚至苦手的事情。
苏慕仙看着积了一地的废料,也猜到他这几日偷偷摸摸地花了不少功夫来练习。觉得有些感动的同时又有几分好笑。
“当初是谁和我说不难的?”她这么说着嘴角却弯了起来,“早就和你说过不用赔了,一支簪子罢了,坏了就坏了,何必废这么多功夫。”
她随意地往屋里瞅了一眼,却看到桌上摆着一个木头刻的类似人偶的东西,不由好奇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
江元重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眼看到了那个木偶,表情顿时一变,一闪身站到桌前将那木偶藏了起来。
“没什么,拿来练手的小玩意而已。”
苏慕仙见他表情严肃,不由调侃了一句:“该不会是雕了送给心上人的吧?嗯……莫非是那个赵小姐?”
最后一句纯属玩笑。
江元重满脸无奈地撇过头:“怎么可能是她……”
……
头枕着石壁咯得有些疼,梦做到这里就自然而然地醒了。
苏慕仙抱着膝盖深深地叹了口气,忽然就怀念起江元重来,想要见到他的愿望在这一刻也变得格外强烈。
尽管在客栈时他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可平时他所带来的安全感却是无人可以替代的。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的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
“不行不行,这也太依赖他了,我自己一个人也是没有问题的。”
苏慕仙捂着脑袋摇了摇头,低声给自己鼓了鼓劲,正准备站起来往前继续走,忽然耳尖地听见来时的地道里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她的心一下子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背紧紧地贴着石墙,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走了这么久,难道是吕晟他们找过来了?
这个念头让她无比的害怕,然而地道如此狭窄,她根本避无可避。祥路相逢会是什么后果,根本不必多说。
不过下一刻,她高悬的心就放松了下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伴随着稳健的脚步声一起安抚了她紧张的情绪。